“暫停鍵是那個紅色的按鈕，”程斌指著面板道：“但如果直接按下，就會引發(fā)警鈴，這是遇到緊急情況時啟用的急停按鈕，也是工人唯一知道的按鍵?！?/br>
    “你的意思是，還有其他方法暫停機器咯？”

    “對，通過控制面板，需要四五個步驟才能完成cao作。這些普通工人沒有培訓(xùn)過，只有工程師才知道。”

    “楊雙林和胡勇都是工程師?！?/br>
    “呦，你的智商回來了?！背瘫鬀_他露出一個微笑：“我猜想是他們把機器暫停，將尸體扔進去后再重新啟動。但直到溫度達到600度，從外頭看不出爐子里有明顯異物的時候，他們才敢離開。他們是11點半左右走的，那時候機器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600度恒定了兩個多小時了?！?/br>
    “我從沒發(fā)現(xiàn)你有這么聰明！”俞任杰說：“但我有個問題，如果尸體沒被燒完，燒剩下的尸體呢？”

    “這是個十分好的問題，小俞同志?！背瘫箫@得有些得意：“這兒的工人告訴我，每次洗完模具后，清掃出來的廢料都會投入危廢桶里。每個月月初，危險廢物會由園區(qū)里的危廢處理公司統(tǒng)一回收?！?/br>
    他指著墻角一只毫不起眼的藍色塑料桶，上面蓋著一只白色的蓋子：“我想，要是尸體被基本燒毀，就算留下些邊角料，混在廢料里也是很難被人發(fā)現(xiàn)的。這就是上次在楊雙林家，為何他見了藍光也只慌了一會兒的原因，那時廢料桶已經(jīng)被收走了。后來他越發(fā)的有恃無恐，因為他很清楚，廢料會流向哪里?！?/br>
    “會去到哪里呢？”俞任杰配合地問道。

    “填埋場?！背瘫笳f。

    廢料的處理有回收利用、填埋與焚燒等幾類方法，其中工業(yè)生產(chǎn)所產(chǎn)生的危險廢棄物，往往由于其含有毒性，會選擇進行填埋處理。俞任杰在新聞里見過類似的場地，當(dāng)時新聞在批判某地的填埋場管理不善，烏煙瘴氣。他還記得那片填埋區(qū)的廣闊，以及廢物被壓成一整片黑餅時的壯觀模樣。望著那片漆黑的土地，會讓人生出一股絕望的情緒來，好似看到了人類的盡頭。

    而正規(guī)的填埋場，還會在廢料上添加好幾層防護措施，用以隔絕水和空氣，避免污染環(huán)境。要在這樣的場地中尋找那桶裝了人體碎屑的廢料，無異于海底撈針，癡人說夢。

    “如果你說的都是對的，這就算是完美犯罪了?！庇崛谓苡行o力地說：“回收公司的人在傾倒廢料時，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里面混了別的東西。沒有尸體，就連瑩瑩是否還活著都不能斷定?！?/br>
    程斌搖了搖頭：“其實還有一線希望，剛才我打電話給園區(qū)里的這家危廢處理公司了，接電話的人告訴我，他會去核實相關(guān)信息，讓我等一等消息?！?/br>
    “大概只是敷衍你一下，馬上就要給你壞消息了?！庇崛谓苷f：“畢竟都過去了兩個多月，那桶廢料無論如何都應(yīng)該處理完了?！彼鋈挥X得十分沮喪，離開瑩瑩的失蹤竟然已經(jīng)那么久了，他們剛發(fā)現(xiàn)了些許端倪，然而什么證據(jù)都有可能不復(fù)存在了。

    “我看倒不一定。接電話的人雖然年紀很輕，容易過度承諾，但中間他離開過一會兒，聽聲音應(yīng)該是去問上級的意思了。他回來時還說讓我等等，我覺得可能真的有點希望。這種整個園區(qū)里只有一家的公司，說白了就是國企，辦事效率不高也是常有的事兒，講不定那桶廢料還沒被送去填埋場呢?！背瘫笸崎_車間大門：“反正一樣要等，我們先去找點東西吃吧?！?/br>
    “我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路上有一家賣大餅油條的！”俞任杰跟上前去，但沒走幾步，他又停了下來：“你說的確實有可能，如果這桶廢料還沒處理的話，現(xiàn)在就是特別關(guān)鍵的時候了?！?/br>
    俞任杰沒多作解釋，而是直接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從他打電話時的神態(tài)和語氣，程斌猜出他是在和長輩說話，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他聽見他對著話筒叫了一聲外公。

    俞任杰的外公在警界中是享有盛名的，不僅破獲過好幾起當(dāng)年驚天動地的大案，還在任職的最后幾年里當(dāng)上過副局長。從小程斌去俞任杰家，什么都不怕，就怕他的外公。老人家的眼神就像一臺X光機，即便沒有犯過法，只要在考試中做過弊，看了他的眼睛就會覺得心虛。

    程斌不免開始擔(dān)心他與俞任杰的未來，現(xiàn)在他終于如愿以償?shù)睾退谝黄鹆耍辛诉@等好事兒，他還怎么敢再見他的外公。

    咸豆?jié){上來的時候，俞任杰正好掛了電話。程斌莫名有些緊張，很想問問他，剛才的談話中究竟有沒有聊起過他。俞任杰喝了一口豆?jié){，抬起頭來：“剛才我讓外公幫忙了。”

    “怎么說？”程斌把油條遞給了他。

    “危廢處理公司在電話里說要等等消息，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核實信息是假的，東西早就處理完了，但為了顯示誠意，他們要裝裝樣子。第二種么，就是他們自己也覺得有可能那堆廢料還在園區(qū)里，但是在猶豫是不是要說出來?！?/br>
    程斌聳了聳肩膀：“用得著這么復(fù)雜么？”

    “我是餓肚子變蠢，你是飽肚子變蠢?！庇崛谓苷f：“國企的人辦事，什么時候直來直去過了？一旦發(fā)現(xiàn)6月上旬回收的廢料還在園區(qū)里，我們能獲得證物，但他們就得要承認工作上的延誤，對他們沒有好處。但如果他們假意欺騙我們，說東西已經(jīng)處理完了，萬一被我們查出來，他們也不好交代。所以他們要么馬上把這堆東西處理掉，以免后患，要么就要找個好點的理由，解釋為什么這堆廢料在他們園區(qū)里堆了這么久。這就要你等一等了，他們要去開會討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