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殘舊破落，鳥禽公園的標志依然在——碩大無比的天羅地網(wǎng)。防止鳥禽逃逸的大網(wǎng)落了不少枯葉殘枝，顯得體積更是龐大。

    “我們進去探險嗎？”童一如笑道：“真像回到高中?！?/br>
    成天路搖搖頭，看著凄涼的大門，意興闌珊。他來這兒全憑直覺驅(qū)動，并沒有什么目的，現(xiàn)在被天網(wǎng)擋之于門外，他一點都不想鉆進這壓抑的大鳥籠里。

    “我們在這里拍照留念，然后回去?！?/br>
    “誒？坐了一個多小時車，來看這破門口？！”

    “是你自己要跟來的，”成天路看也不看她，喃喃自語道：“這條‘河’也在流向故事盆地嗎？”

    “什么河？什么故事盆地？”

    “班伍大導(dǎo)的理論。他說電影有很多條敘事線索，像一條條的暗河，都在流向同一個盆地。等到盆地的水漲起來，我們就知道故事最終聚合在哪里?？兹甘瞧渲幸粭l‘河’，但這河太隱蔽，我連它在哪兒都找不到?！?/br>
    童一如想了想，蹲了下來，隨手拿起一根樹枝，橫掃出一片比較平坦的沙地。

    “你小時候有玩過那種紙上迷宮吧，什么小狗小魚走丟了，快找回來之類的。如果從起點出發(fā)，一定會遇到很多障礙，所有的孩子都會作弊，從終點往上走。這是起點，”她在沙地上畫了個圈，從這圈子向上延伸出一條線，寫著“?！?，另一條線寫著“夢”，最后一條寫著“九”。

    成天路被勾起了興趣，蹲下來道：“海是海叔，夢是徐夢絲，九是九哥?！?/br>
    童一如點點頭。

    成天路：“海叔確實是從村子來的，你在我家的時候，看到琦哥兒刮開多米的畫，知道海叔跟村子有牽連。夢絲和九哥有什么可疑的？”

    “零零九對找人最不熱衷，吃吃睡睡，裝得像一個沒有關(guān)系的旁觀者。如果他是演戲呢，看起來最不搭邊的人，通常都是兇手，故事不都這么寫的嗎？”

    成天路莞爾：“行，什么都不干都能成為被懷疑的理由，懶人的生活真不好過。夢絲呢？”

    “夢絲更可疑！她第一天來到縣城就威脅我，讓我別sao擾琦哥兒。哼，你們把琦哥兒當(dāng)寶，在我看來他就是個九流導(dǎo)演，我sao擾他干嘛？”

    “那真難為你了，你被整個圈唾棄的時候，只有這個九流導(dǎo)演肯收留你?！背商炻酚檬种冈凇熬拧焙汀皦簟毕旅娈嬃藯l線，“這兩人存疑，繼續(xù)吧?！?/br>
    童一如又劃了一條線，寫上“畫”字，“這是那個自殺的畫家。他也是村子的？”

    “對?！?/br>
    “你為什么會跟畫家有接觸？因為班伍對嗎？”她在線的旁邊寫上“班”。

    “我是在一個導(dǎo)演協(xié)會的聚會見到畫家多米的畫。這個聚會是海叔邀請我去的，所以海叔一開始就知道，或至少是懷疑，多米跟他家鄉(xiāng)有關(guān)。”

    “海叔用什么理由邀請你？”

    “給琦哥兒帶路，多認識圈里人?！蓖蝗绠嬌献詈笠粭l線，寫著“成”和“屠”，然后在“成”的上面鄭重寫上“盆地”倆字。“你是因為那個殺人屠夫的報道被拉進來的，屠夫也可能是村里人。如果這些線條都是迷宮，沿著線往回看，所有的線都在這里交集——”，童一如在原來的圈子里寫了個“琦”字。

    “琦哥兒？！”

    “對，琦哥兒的片場是起點。海叔、徐夢絲、班伍、你和我，多米的畫、屠夫的事件，全都在這里交集。如果有問題，問題早就隱藏在片場里。你到處跑，為什么不問問琦哥兒？他又不是傻子，肯定早就明白起源在哪里，盆地又是在哪里?！?/br>
    “他知道怎么會不告訴我？不可能！”

    童一如冷笑：“現(xiàn)在有人失蹤了，還出現(xiàn)了斷手，如果我們這些人里有所謂的‘兇手’呢？我們說起來都是他身邊的朋友，你說他該相信誰？”

    成天路感到了冒犯，“胡扯，他不會不信我！”

    “一廂情愿?！?/br>
    成天路站了起來，煩躁地跺跺腳。整個故事走向的沙盤被他踩得一塌糊涂，再也看不見因果邏輯，稀碎的爛尾樓。

    第58章 生rou

    從禽公園大門到公交站，成天路一臉陰沉，不發(fā)一語。童一如受不了他這模樣，兩人三言兩語吵了起來，童一如說翻臉就翻臉，賭氣不上公交。成天路心想，這叫什么事兒啊，兩人跟情侶吵架似的，遂不理她，悶頭自個兒回市中心。

    在市里游蕩了兩個多小時，廢城四周已經(jīng)圍上封條，還有武 警站崗，不讓市民進入。只是那塔鐘上了發(fā)條后，抽風(fēng)似的，偶爾會報時唱歌，把周圍的人嚇一跳。

    回到酒店門口，零零九正靠在墻上，怡然自得地曬太陽。成天路不由得很是羨慕，零零九既不關(guān)心什么村子，也不把編劇的失蹤當(dāng)成自己的責(zé)任，瀟灑自如，毫無負擔(dān)。他嘆了口氣：“天氣挺好的啊?！?/br>
    “天是挺好，您可不太好?！?/br>
    成天路對童一如的分析耿耿于懷，忍不住對零零九傾訴：“九哥，問你一事兒。以你對琦哥兒的了解，我……琦哥兒是怎么看我的？”

    零零九愣住了。過了一會兒，笑聲爆了出來：“能咋看你？對象唄。你們倆怎么了？”

    “沒事，當(dāng)我沒問過。”

    零零九湊近他，溫聲道：“怎能當(dāng)沒問過。跟你直說吧，剛認識的時候，他看你好玩兒，就挺喜歡你的，人品正、有情義、腦子好、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