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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有意思,盡管大家都同意在中文語句里替換某詞為英文是為了省時間,但是如果有人替換了“錯誤”的單詞,便會迅速惹來目光,有時他們擅長用某人替換的英文詞,來判斷他的層次。當然了,這里顯然沒必要。 他們聊著某大學的食堂,互相說著最喜歡的那個,有人說了一個,另一邊不認識的人便問他哪一屆,回答說xx屆,眾人眉頭一皺,xx屆沒見過啊,我們記性太差了,該罰酒該罰酒,你具體住哪個寢室? 那人忙回答,他是研究生,本科不在。 眾人哦哦哦哦哦了起來,哦了太多,后面的哦簡直多余,但意味深長,不哦不行。 施遠塵走來,管理人和他寒暄幾句,兩人迅速有了一種要私聊的氛圍,眾人相繼散開,去別處哦哦哦。 管理人從經過的侍者盤里拿了酒,遞一杯給施遠塵,問了問家里人的健康。 施遠塵接下來,禮貌地回答,之后便轉了話題:“其實我也有點事想問問您,基金這行我不懂?!?/br> “您說您說,但凡我能幫忙?!?/br> “施家多多少少有點積蓄,父母和我們的,但對于投資我們真是兩眼一抹黑,您是管理家族基金的,不知道這方面有沒有什么建議?” 管理人一聽就明白了,他看著施遠塵,啊了一聲,笑起來:“哎,我混這一行,您要是不嫌棄我就講講,您湊合聽聽?” “當然,當然?!?/br> “是這樣啊?!惫芾砣松斐鲆恢皇?,試圖在空氣中厘清概念,“這個家族基金一般是一家的,比如白氏,他們除了公司資產外,個人資產非??捎^,單獨設立一個基金,規(guī)模呢也比較龐大,很多公募私募的比不上,不是額度多少進入的問題,這是專戶的問題?!?/br> 施遠塵大概有些明白管理人的意思了,發(fā)現(xiàn)這管理人還是比較客氣的,特地用了極為淺顯的語言,沒有要顯擺的意思。 管理人繼續(xù)講:“但我同意哈,像施教授這樣地位的人,投資理財是很重要的,只是買買產品也犯不上我跟您聊這一場。我有一些朋友,您如果愿意我可以引薦一下,”管理人擠了擠眼,帶了點客套的愉悅。 施遠塵也笑了笑。 總而言之,施遠塵的這點錢,不夠。 施遠塵倒也沒什么感覺,他們是熟人,管理人對他一向尊敬客氣。施遠塵自己也是個很挑剔的人,對人都不怎么喜歡,不怎么顯露罷了,但總歸對人沒有敵意,有點矜持的高傲,也是調笑的成分多一些。 但是之后的一個動作,讓施遠塵感覺變得很糟糕。 那是有人來叫施遠塵,讓他為上場做準備,施遠塵點點頭,轉身準備走,管理人橫著手臂越過背,拍了拍他另一側的胳膊,那是個稍微內拉的姿勢,如果類比的話,像是長輩看見令他滿意的后輩,帶了點鼓勵的動作。 施遠塵愣了一下,因為這位管理人,其實比他年輕得多。 這位管理人笑得比之前哦哦哦哦哦的時候還要快樂一點,如果不是施遠塵職業(yè)研究這個,他很有可能不當回事,但那笑容里的驕傲和居高臨下讓施遠塵由衷地反感,他意識到在熟人和善圓潤的皮相下,這個人其實非??瘫?。 算了,人都差不多,施遠塵也不覺得自己好到哪里去,自然不會往心里去。 他去了臺前。 等主持人介紹的時候,施遠塵的手機響了,他把酒杯放下,接了電話。 信號不太好,但聲音很清晰,聲音干啞粗糲,粗重地喘息,像是沒有下一口。 那陌生的聲音說:“我……我快死了……” 突然聽見這么一句話,讓施遠塵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拿開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費左華,但這不是費左華的聲音,他有些動怒:“惡作劇嗎?” 那聲音又重復了一遍:“我快死了……” 施遠塵掛了電話。 周圍仍是陣陣掌聲,獻給主持人的幽默風趣,但那聲音在施遠塵心里揮散不去,那是十分絕望的聲音,絕望到遙遙相聽施遠塵都能感到一陣冰冷,他只在真正快死的人的嘴里聽過,在廢棄城區(qū)捱著過活的貧病老殘,臨終剖白的兇手,囑托遺言的病人。 電話又響起來,施遠塵知道可能還是他,卻仍然接了,他開口說:“不管你是誰,請不要再打了?!?/br> 這玩笑不好笑,這游戲并不有趣。 可聲音很執(zhí)著:“我的遺言是……” 施遠塵停下來,那邊主持人的講話結束了,在最后一陣掌聲中,主持人朝他看,用眼神示意他上臺。 可施遠塵皺著眉,只是在聽著對方的呼吸,他在等遺言,玩笑總編不出遺言。 可是那邊卻說不出來。 主持人終于按捺不住走來:“施教授,準備好了嗎?” 看吧,果然是惡作劇。 施遠塵掛斷了電話。 他走上臺,風度翩翩地笑著,解開西裝的扣子,讓自己看起來更放松,他從內襯里拿出演講稿,但完全可以脫稿,只是稍稍做做樣子,他望著臺下顏色形狀各異的圓潤石頭,開始他的賀詞。 會場氣氛不能更好,大家笑著,祝賀著,他們是極有教養(yǎng)的人,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 遺言啊…… 施遠塵笑笑翻過一面,他的脫稿有些忘了。 沒有遺言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