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白石問他：“有沒有創(chuàng)可貼？”

    裴蒼玉笑了，指了指自己額頭上的傷：“你覺得我有嗎？”

    白石低下頭，不說話了。

    “怎么了？”裴蒼玉只好再問一遍，他努力地在燈下看著白石，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藏起來的左手，好像還吧嗒吧嗒滴著什么。

    裴蒼玉一把拽過來，看見血rou模糊的手心，嚇了一跳：“什么時候打的？誰干的？高中生？”

    白石不說話。

    “靠……”裴蒼玉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要不這樣……”他指了指前面的路口，“我家里有藥，你先去我家包一下？話說你司機呢？怎么看不見人？”

    白石不說話。

    裴蒼玉便在下一個綠燈時，帶上他走了。

    “我先跟你說啊，我奶奶在家，她可能在睡覺，你不要吵醒她……”裴蒼玉快到小區(qū)時，開始細(xì)細(xì)地交待給白石。

    白石點點頭。

    “然后你可以給你司機打個電話，這小區(qū)要不好找，我等會兒把你送到路口……”

    白石沒動彈。

    裴蒼玉一巴掌扇他腦袋上：“聽見沒??？”

    白石點點頭。

    裴蒼玉頓了頓，揉了揉他后腦勺：“……打得有點重……”

    白石點頭。

    裴蒼玉挑起眉毛：“什么？哪有那么重？很重嗎？”

    “……不重?！?/br>
    裴蒼玉看見自家的窗戶是亮的，著實緊張了一下，也不管白石在身邊，自顧自地沖上樓去。白石也跟在后面，在不熟悉的窄樓梯上絆到了好幾次。

    裴蒼玉一把推開門：“怎么了？奶奶……”

    今天的奶奶，心情很好。

    他們家橘紅色的吊燈打開了，奶奶翻出了她差點扔掉的唱片機，這時候正在放一首甜蜜蜜的女聲歌曲，聽起來像黃鸝鳥在叫；屋子打掃得干干凈凈，噴上了清新劑，很久不許拉開的窗簾也好好得卷了起來，夜幕的星星和月亮恰好嵌在窗框里；桌子上擺好了飯菜，四菜一湯。

    奶奶在廚房哼著曲子，從這邊洗完豆腐，便踩著舞步輕快地移到那邊去切，轉(zhuǎn)頭看見裴蒼玉，對他笑了笑：“回來啦?！?/br>
    裴蒼玉愣愣地點了點頭，這么熟悉的人和生活差點讓他有種時間倒退的感覺。

    奶奶把火燉上，里面在燉排骨，便拿了碗筷出來：“那我們先吃飯吧……”

    她牽著愣愣的裴蒼玉從廚房走出來，看見還站在門口的白石，驚訝地笑了一下：“哎呀，這是誰呀？”

    裴蒼玉趕緊跑過去：“他來借繃帶，借完就走，馬上……”

    “那怎么行？”奶奶嗔怪地看了一眼裴蒼玉，接著轉(zhuǎn)向白石，笑瞇瞇地問，“這位同學(xué)，你是玉玉的同學(xué)嗎？你叫什么呢？”

    裴蒼玉瘋狂擺手：“不要叫我……”但是沒有氣勢，被奶奶看了一眼便低下聲音。

    白石朝奶奶鞠了一躬，奶聲奶氣地說：“奶奶好，我叫白石，我是裴蒼玉的同桌?！?/br>
    裴蒼玉瞪著眼睛轉(zhuǎn)頭看白石：“媽的……你為什么要捏嗓子？”

    奶奶拉過白石的手：“那白石今天要不要留在這里吃飯呢？我?guī)湍愀职謒ama講一下好嗎？”

    白石看著奶奶：“沒有關(guān)系的，我已經(jīng)說過會晚一點回去了。”

    裴蒼玉：“你什么時候……”

    奶奶驚喜地拍了一下掌，拉著白石往餐桌上走：“那太好了，玉玉好久都沒有同學(xué)來了……”

    裴蒼玉在后面大喊：“他不能……”

    奶奶和白石停下來，轉(zhuǎn)頭看他。

    裴蒼玉猶豫了一下：“他……他還沒換拖鞋……”

    奶奶要去廚房看鍋：“那你給他拿一雙嘛。”奶奶讓白石坐下，又仔細(xì)打量了他一遍，“真是乖小孩兒啊?！?/br>
    “謝謝奶奶?！?/br>
    裴蒼玉翻了個白眼，拎著拖鞋走過來，摔在地上，抱起手臂：“趕緊換。”

    白石夸張地捋開袖子，把他血糊糊的手伸出來，作勢要蹲下去，又拽了拽袖子，讓傷口更顯眼。

    裴蒼玉終于煩躁地嘆了口氣，蹲了下來，口氣不善：“下不為例啊，借個繃帶還敢混吃混喝……”

    白石低頭看著裴蒼玉的發(fā)旋，那是往左轉(zhuǎn)的，他伸出手指點了點，裴蒼玉沒有發(fā)現(xiàn)。

    裴蒼玉把白石的鞋甩到了門邊，粗魯?shù)穆曇糇審N房的奶奶聽見了，她抬高聲音：“裴蒼玉！”

    裴蒼玉趕緊把鞋擺好，又瞪了一眼白石，去臥室給白石拿繃帶。

    白石便坐著環(huán)視了一下這間不大的屋子。

    兩室一廳，倒是挺溫馨，色調(diào)都是暖的，看得出主人是個對生活很有要求的人。白石走過去看了看留聲機。留聲機他們家也有，白江為了附庸風(fēng)雅買過很多臺，最講究的是手工制作，年數(shù)越久越好，哪怕音質(zhì)爛，不影響他顯擺的心。為了凸顯品味，曾經(jīng)在追求一位音樂系教授的時候，邀請她前來，大談特談自己對爵士樂的研究，引得教授十分動容，然后說放一曲經(jīng)典來聽聽，教授正在想是是她最喜歡的Frankie Laine還是她聽的第一張碟Outback，白江瀟灑地拿出了“世界百首經(jīng)典爵士——只聽一張就夠了”，得意洋洋地放起來，全然不顧爵士樂的起源地，甚至開口講了幾句意大利語。后來在教授婉轉(zhuǎn)拒絕了他的示愛后，白江發(fā)表了“媽的，知識分子真他媽有病”的言論，把留聲機都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