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我像個假人嗎？”

    “像個獨來獨往的人?！?/br>
    “我確實是啊。”

    “……起碼現(xiàn)在不是?！?/br>
    白石頓了一下，開口：“那天我翻到的雜志，他們一大半時間都在野餐，我覺得挺有意思?！?/br>
    裴蒼玉：“……有必要完全重復(fù)一遍嗎……算了，”他又問，“你看那雜志不是那什么的嗎，為什么要野餐?！?/br>
    白石聳了下肩——這個動作在亞洲人里不常見，他做起來倒是很熟練自然——“不知道，可能因為不用穿衣服吧?！?/br>
    “放屁，哪有野餐不穿衣服的，你不是還請對面的姑娘一起去嗎？”

    “也對。”

    裴蒼玉轉(zhuǎn)頭看白石，才發(fā)現(xiàn)他剛才在鬼扯。

    他認輸般地低下頭：“不跟你廢話了。總之要買熟的東西，你又不會帶鍋去?！?/br>
    這建議白石聽進去了，他慢慢地點著頭，很同意的樣子：“那要朝那邊走?！?/br>
    裴蒼玉攤攤手跟上。

    白石開始看甜點的時候，裴蒼玉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他湊到白石身邊：“我說，你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無知，才一通扯什么雜志的吧?！?/br>
    白石明目張膽地裝傻：“是嗎，沒有吧?！?/br>
    裴蒼玉撇著嘴搖搖頭：“你為什么這么愛裝逼，不裝會死嗎？”

    白石繼續(xù)裝傻，夾了兩塊蛋糕，連頭都不回：“是嗎，沒有吧?！?/br>
    裴蒼玉切了一聲，覺得好笑，不理他了。

    “白石先生？”

    這一聲太突然了，裴蒼玉聽見迅速抬頭看向聲音來處。白石手里的盤子抖了一下，上面的甜點灑回桌面，但白石很快反應(yīng)過來，慢慢地放下盤子，盡量平靜地轉(zhuǎn)過身。

    聲音的主人是個壯實的中年人，梳著油光锃亮的三七粉，帶著金框眼睛，穿著看不出來是名牌的條紋襯衫，脖子上掛著相機，身后跟著寧愿腳疼也要穿高跟鞋的窈窕淑女，帶著白色的頭紗，在男人看不到的時候，偷偷地揉腳。

    男人朝前走一步，伸出手：“是我啊，老胡，天物的那個。”他的小眼睛笑成兩條線。

    白石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胡老板?！彼罂戳丝锤哪贻p女孩兒，她已經(jīng)不揉腳了，優(yōu)雅地掀開遮陽的面紗，也來握了握手。

    裴蒼玉開了口，他因為過于激動聲音都沙啞了，他扯出一個“救”的音，就看見白石的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胡老板注意到了，他朝裴蒼玉看，卻問白石：“這位是？”

    裴蒼玉終于能說話了，他還沒能組織語言，但他要開口了。

    他要說話的時候，白石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沉沉，他漆黑的瞳孔和繃緊的臉和旁邊笑瞇瞇的兩張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白石的表情如此鋒利，裴蒼玉悲哀地看向那位胡老板。

    于是裴蒼玉沒有說話，他低下了頭。

    白石轉(zhuǎn)回來，又是溫和的模樣：“是我弟弟，在生病，不好意思?！?/br>
    “噢噢。”老胡很快明白了白石不想介紹，不再多問，轉(zhuǎn)而問白石是不是也來旅游，住在哪里，一起游一游，哪里景點好，哪里東西好。

    白石說來辦點事，住在隔壁鎮(zhèn)，晚上就走，沒怎么游玩，都不太清楚。

    胡老板很快明白了這不是個說話的好時候，他遞了一張自己的新名片，匆匆告別，拉著還想再和白石說上幾句的年輕夫人離開了。

    白石轉(zhuǎn)身看裴蒼玉，裴蒼玉若無其事地挑甜點，白石看了他一會兒，幫他接過了盤子，兩人并沒有說什么。

    裴蒼玉突然想，剛才他應(yīng)該是救了兩條人命。

    ***

    他們買了些吃喝，裴蒼玉拿著個條狀夾什么東西的餅一邊走一邊啃，他不像白石那么講究——堅決不再露天的環(huán)境吃飯。

    “你真的不吃？你都不餓嗎？”裴蒼玉一邊嚼一邊問，他鼓鼓囊囊的一邊嘴動來動去。

    白石搖頭，他沒有往家的方向走。

    “去辣兒？”裴蒼玉問，嘴里有東西，他發(fā)音含含糊糊。

    白石看他：“你說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換個形象？”

    裴蒼玉終于咽完了：“換個什么形象？”

    白石若有所思：“換個沒那么好認的。”

    “哦?！迸嵘n玉明白了，“那我能剃個光頭嗎？”

    “不能。”

    裴蒼玉賭氣似地踢了一腳白石的小腿肚，白石沒說什么，轉(zhuǎn)頭等他走到自己旁邊。

    這條路裴蒼玉熟悉，他很快發(fā)現(xiàn)他們靠近了銀行，這是個好兆頭。

    盡管他們路過了銀行，但裴蒼玉記住了他們走過的路線。

    他們越走越偏，白石帶裴蒼玉去一個不怎么正規(guī)的地方。

    這條街相當窄，沒有任何招牌，只在墻上寫些字符，或者畫了什么東西，顏色也多為黑色。雖然沒有什么明示，但人很快能明白這里是做生意的，至于做什么生意，只要看看從各座小矮房里鉆出來的嘴里吐著煙的、拽著自己繃帶的、扣回皮帶扣的，遮著面紗的，都能知道不是什么正兒八經(jīng)的生意。

    在某個離開的遮面女人離開時，從掀開的竹簾里，裴蒼玉探著頭瞟見了一顆水晶球，而在下一秒，一雙骨瘦嶙峋的手便如同枯枝一樣遮住了球，裴蒼玉稍稍抬眼對上了一張貓一樣的圓臉，那么年輕，和手大相徑庭。

    裴蒼玉嚇了一跳，慌忙收回目光，跟上了白石，又猶豫地回頭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