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蒼玉走進陰影下，上了樓。

    他去一樓的走廊盡頭找到了男廁所，本以為沒什么人，正洗手的時候卻突然聽見咚地一聲一間隔間的門被撞開，里面翻出來個人。

    裴蒼玉嚇一跳，轉(zhuǎn)頭一看那個人在地上滾了兩圈，手腳麻利地站起來，飛快地瞥了一眼裴蒼玉。

    從這一眼，裴蒼玉能判斷出他精神狀態(tài)不是很正常，有點癲的意思。

    他干咽了一下，猶豫著朝他伸出了手，他以為那人走不好路。

    但那人盯著他眉頭越皺越緊，讓裴蒼玉以為自己做了什么錯事。

    接著那人就地一頓，又慢條斯理地在地上打了個了滾，停下來調(diào)整了一下方向，然后抱著頭繼續(xù)滾。

    裴蒼玉看呆了，直到那人翻滾了出去，他才反應過來跟出去，一眼望過去，他就看見在長長的走廊上這哥們兒執(zhí)著地翻滾著前進，就像一顆滾動的鴨蛋。裴蒼玉一邊看一邊嘖嘖贊嘆，真是自由的靈魂啊。

    他連手都沒吹就出來看了，現(xiàn)在也不打算再進去，就便往前走便掏口袋，結(jié)果沒找到紙，但是摸到了一個眼鏡盒。

    他詫異地拿出來一看，眼鏡盒沒見過，再一打開，是副銀邊的眼鏡，裴蒼玉想了一下，剛才好像在白石爸爸臉上看到過。

    這眼鏡盒怎么會在他身上？

    也許是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拿錯了吧。裴蒼玉沒有多想，打算去還給老人，正巧剛才看到了老人在四樓，裴蒼玉便直接上了樓。

    他走的樓梯是消防通道，出來之后不在正廳，是走廊的盡頭。裴蒼玉便挨著一道門一道門地走，想著如果走完這邊還沒看到熟悉的名字再去問前臺。

    走在這里發(fā)現(xiàn)天花板低的更厲害了，那種逼仄感更加強烈，連走道都很窄，裴蒼玉覺得比起一般的醫(yī)院，這里是建得有點擠。

    天花板的燈是白色的，但也許是因為用的久了，燈管上有黑色的斑，而且光度也很差，更顯得暗沉。

    裴蒼玉看門上的名牌時也不知道該找什么，但當他看見拼音的時候就知道找到了，看來白義龍先生并沒有入鄉(xiāng)隨俗起一個合適的名字。

    裴蒼玉敲了敲門，里面很快便響起了聲音，說請進。

    裴蒼玉便推門進去，老人坐在輪椅上望著窗外，留一個瘦弱的背影。房間不大，一張桌子，一張床，桌上有臺收音機。

    他一進來就驚了一下，他總覺得這個布置很熟悉，但一時沒想起來。

    老人扶著輪椅稍稍轉(zhuǎn)過頭，笑了下，示意裴蒼玉上前來。

    裴蒼玉關(guān)上門便走過來：“叔叔好，那什么，剛才我好想誤拿了您的眼鏡……”

    老人擺了擺手，沒看他，盯著窗外，似乎叫他別說話。

    裴蒼玉便安靜下來。他也跟著朝外看看，一頭霧水地轉(zhuǎn)回臉：“怎么了嗎？”

    老人抬起臉看他，沒什么表情，顯得蒼老且憔悴，但眼神倒是和剛見面時完全不同，顯得很亮：“你打算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白石?！崩先硕⒅澳愦蛩阍趺崔k？”

    裴蒼玉低下頭，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我們倆的事我還沒想清楚，我對他倒也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是那個?！崩先说穆曇粲行﹪绤?，裴蒼玉抬頭看他，老人伸手握住裴蒼玉手里的眼鏡盒，就這么一下，裴蒼玉突然發(fā)現(xiàn)老人的手勁很大。

    “我說的是，你打算怎么對付他？”

    裴蒼玉愣了兩秒，才慢慢地問：“對付……是他讓您問的嗎？”

    老人笑了一下，笑容和慈祥扯不上一點關(guān)系：“你倒是警惕，他沒少折騰你。但用不著，我可以幫你。”

    裴蒼玉站直了，稍稍往后退了退。

    老人把拿過了的眼鏡盒隨手扔在了桌上，往后背上靠了靠，這個動作讓裴蒼玉一下就想到了白石，那種傲慢又隨意的姿勢跟白石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用裝，我看你就知道了。”老人指了指裴蒼玉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準備什么，我可以幫你。”

    裴蒼玉沒有說話，他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裴蒼玉了，他發(fā)現(xiàn)在這個情況下他都不怎么想吐槽，血壓也沒升高，心跳也沒加快，還是非常淡定，就自己在心里說，可以啊裴蒼玉，成熟了。

    老人的眼睛清亮，瞟了眼門口：“你不了解白石。”

    裴蒼玉看著他：“那你講，我來聽聽。”

    老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他跟我關(guān)系并不好，跟他母親關(guān)系也不好，你知道吧?！?/br>
    裴蒼玉點點頭。

    “之前我說他小時候跟著丁川到處跑，不是假的，他確實受了很多訓練，也做過很多事，從小就這樣，”老人指著自己的腦子笑了下，笑得甚至有點幸災樂禍，“所以有點瘋?！?/br>
    裴蒼玉看著覺得很不舒服。

    “他有點本事之后就想報復，好像我真的欠了他什么?！崩先舜蜷_眼鏡盒又合上，語氣有點不耐煩，“所以我從來都不喜歡小孩。他們生出來就理直氣壯地要這個要那個，要人陪他，要對他好，好像你給他們那么好的條件還不夠。”

    老人惡狠狠地撇了下嘴：“貪得無厭的惡鬼。”

    裴蒼玉往后退了退，靠在了墻上。

    老人抬頭看他，眼神冷冰冰：“行了，你不要用那種反感的表情看我，我知道，你從小就認識他，又被他帶著跑，關(guān)系不清不楚，會有這種反應也可以理解。不過你應該明白，這不正常，任何正常人都會這么告訴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