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風踐行諾言，裴蒼玉見老板的那天，確確實實是讓我陪同的。

    我去敲門，還沒等他開門，就聽見里面一陣嘭聲，然后他拉開門，還揉著自己的腿，看起來沒有睡好，估計一晚上都在想今天的見面。

    他看見我吃了一驚：“你今天是什么行頭？”

    我推了推新配的眼鏡：“你們學校輔導員?！?/br>
    他眼角抽了一下，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上車的時候他自言自語：“也不怕被抓，你們一個個真是太囂張了?！?/br>
    路上他不停地喝水，口渴得要命，在我轉開臉的時候，還瞥見他對著鏡子整了整自己的頭發(fā)。

    我感到很欣慰，這才是有夫之夫探監(jiān)的正常表現(xiàn)，如果不是姓費的不會允許，今天裴蒼玉完全可以留下來陪陪我老板，陪一個晚上。

    但說真的，他不是一個人。

    老板其實三個月前就回來了，但是他頭發(fā)被人剃了，他不愿意在光頭的時候見裴蒼玉。我當時表示很不解，老板這樣不是更酷炫嗎，回頭在臉上整個刺青，一邊兒半幅對聯(lián)，才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我就很向往，但是這么一搞估計就得失業(yè)。

    陶風說我懂個屁，這叫談戀愛。

    那裴蒼玉也是這樣。我不記得某次偶爾，非常隨口地提了一句他有點胖了，再見不知道老板能不能認出他。他就開始減肥了。那次真是我口誤，我只是隨口一說，我根本不知道他原來是胖還是瘦，但自那以后，裴蒼玉絕對瘦了五六斤左右。

    裴蒼玉還在照鏡子，他眼角有點發(fā)腫，現(xiàn)在正在使勁地揉。

    我看了他一眼：“你要不要化個妝？我在賣場停一下?！?/br>
    他瞪我：“你話怎么那么多？”

    我很委屈，我調侃他的話才說了一句而已。

    裴蒼玉轉開頭不看鏡子了，盯著窗外。

    不一會兒又回頭跟我說：“我是不是太那個了？”

    “哪個？”

    “就……”他欲言又止，干脆又轉過臉去了。

    我就問：“女氣是嗎？那確實，等下買條裙子吧?！?/br>
    他慢慢地轉回頭，瞇了瞇眼：“是不是我叫你跳車，你現(xiàn)在就必須跳車?！?/br>
    按行政等級來說，確實。他要是堅持我應該去死，我又不想自殺，我馬上就該踏上逃亡的路程了，等陶風他們把我殺了之后，說不定還會在我的尸體上放多罌粟花，當做紀念。

    老板的人不能惹，所以我不再開口了。

    到地方之后，費左華就已經(jīng)在門口等了，大太陽，他也不嫌熱。

    裴蒼玉看見他就更緊張了，跟我說：“我想上廁所?！?/br>
    “水喝的確實多。”

    費左華對他很和善，但態(tài)度很強硬，對我連態(tài)度都不和善，問裴蒼玉：“這位是？”

    “學校輔導員，陪著來的?！迸嵘n玉心思就不在這里，朝樓里張望，“就這兒是嗎？”

    “不是?！辟M左華對我將信將疑，上下看了好幾眼，估計我走了以后就要去查查我身份，但沒關系，我確確實實是輔導員，然后他看向裴蒼玉，“在后面。監(jiān)獄?！?/br>
    裴蒼玉聽見這兩個詞，干咽了一下。

    我們繞過大樓，后面還有一層鎖著的門。

    我想，不愧是老板，關得層層疊疊的，真是有面兒。

    我們在大門登記，進東北角區(qū)登記，進五號又登記一次。

    現(xiàn)在往前就是會客室了。

    裴蒼玉轉頭看費左華：“我上個廁所?！?/br>
    費左華：“……”

    我補充：“他水喝多了?！?/br>
    費左華往左轉：“這邊?！?/br>
    我們兩個都跟過去。

    費左華抬手止了一下我：“你不用?！?/br>
    接著轉身繼續(xù)走。

    開玩笑，你說不用就不用。

    我等了一會兒就跟了上去。

    我到衛(wèi)生間門口時裴蒼玉正要往外走，費左華伸手一把拽住了裴蒼玉的手臂，我當下就想去摸刀。

    他跟裴蒼玉說：“你怎么這么激動，醫(yī)生還沒給你看好嗎？”

    裴蒼玉一聽甩開了他的手臂：“我沒病。”

    費左華抿了抿嘴，盯著他，但裴蒼玉轉開了臉：“還有事嗎？”

    “我跟你說，如果是我，根本就不會讓你見白石，他對你影響太大了。完全是因為情況特殊……”

    裴蒼玉轉臉看他：“不是他說見我嗎？”

    “……是。”

    “這不就行了，你滿足他的要求，他向你提供情報?！?/br>
    費左華有些尷尬。

    裴蒼玉拍拍他的肩膀，笑了一下：“放心，我明白的，不會再被他蠱惑了?！?/br>
    費左華這才有些放心。

    會客室很大，沒有任何人。我們不是在那種隔著擋板的地方見面，這只是一件普通的房間而已。

    裴蒼玉坐在桌子一側，我站在他后面，費左華站在桌子中間，房間里還有兩個警衛(wèi)。

    我看著裴蒼玉抖腿，咬手指甲，把我也帶緊張了。

    門響了一下。

    裴蒼玉猛地抬頭盯向那個方向。我在那個瞬間，感到身邊裴蒼玉的身體僵了一下，如果我能通靈，我一定能看到他的靈魂離體一樣朝那邊撲去。

    連我都站直了。

    門打開，老板在一個警察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他戴著手銬，腳銬，穿著藍白色的衣服，除此之外，看起來毫無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