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不銹鋼食盒打包好了放進保溫袋里，拎著它回到了車上。

    已經(jīng)過了零點，是第二天了。

    然而此時他的手機震動起來。是他母親打來的。

    他迅速把車載音響關(guān)了。

    楚棋收按下綠色的接聽按鈕：“喂。媽?！?/br>
    “棋收。你什么時候回來？”

    楚棋收：“后天。大年三十。”

    他母親：“你爸爸向慧芯的李總問過你們部門什么時候放假。李總說今天。棋收，為什么不直接回來呢？你現(xiàn)在在外面對不對？”

    縱使車載音響沒有發(fā)出聲音，周圍沒有任何露出破綻的響動，母親依然猜到他晚上在外面沒回家。楚棋收知道騙不過自己的母親，干脆承認了：“嗯，對。”

    “你爸爸最近很關(guān)心你，問了問在你那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她回答說有好幾次早上過去都發(fā)現(xiàn)你不在家。”母親說得緩慢，她語重心長地問，“棋收，你是不是在外面和別人同居？”

    楚棋收聽得心里一咯噔，反駁道：“沒有?！?/br>
    他反駁得太過迅速，幾乎是在母親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就脫口而出。不由得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可他的確未曾撒謊。他和言明兩個人還沒有同居。

    “棋收，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和你說過，我對你的人生沒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你過得幸福快樂。但你爸爸不一樣。你爸爸是個保守傳統(tǒng)的長輩，即使這些年再放養(yǎng)你，他也會希望你成家立業(yè)。棋收，你明白mama的意思嗎？”

    這段話潛藏著深意。在某一刻楚棋收甚至覺得，他的母親已經(jīng)對他的性取向心知肚明。

    楚棋收悶悶地說：“我明白?！?/br>
    “乖?？禳c回來吧。別讓爸爸生氣。也別讓他發(fā)現(xiàn)。你爸爸那么厲害，他要是想查，什么都能查出來。”

    這已經(jīng)不是簡簡單單的叮囑，要是放在別人口中，早已算得上威脅。

    楚棋收垂眼瞧著立在副駕駛位上的保溫袋。那里面裝著他對男友不言而喻的愛意。

    他轉(zhuǎn)過頭平視車窗前漆黑的夜色，回答：“mama，你放心，我馬上回去?！?/br>
    .

    言明從淺淺的睡夢中驚醒。王籌聽到了他起身的響動，推門進來看他：“言哥?！?/br>
    言明懊惱地瞥了一眼手機，已經(jīng)凌晨兩點：“我睡著了?！?/br>
    等待時疊疊涌起了陣陣困意，他在胳膊上使勁掐自己保持清醒，可沒什么用，照樣睡過去了。

    他看見王籌手上拎著一只食盒袋，便問：“他去哪了？”

    王籌說：“他說他家里臨時有事，要先回去。過來的時候得知你已經(jīng)睡了就沒讓我喊你，把飯菜留給我直接走了。言哥……飯菜還是熱的，要打開吃嗎？”

    言明：“好。”

    保溫袋里有四個小盒子。分別是兩菜一湯和一碗米飯。

    王籌把食盒整齊鋪開：“對了。楚棋收走之前讓我向言哥帶一句話?！?/br>
    言明：“什么話？”

    “新年快樂。”

    第六十九章

    言明打開手機，心想王籌應該是誤會了楚棋收的意思。因為他看見楚棋收給他發(fā)來了兩句語音。

    “抱歉，今晚不能繼續(xù)陪你了。新年快樂！”

    說完楚棋收大概是覺得不太夠，又對著聽筒“啾”地親了一口。

    這聲“啾”既輕柔又克制。導致言明聽了第四遍“新年快樂”才發(fā)現(xiàn)最后還藏著這聲彩蛋。

    .

    半夜的雨下得大了，極速在地面上轉(zhuǎn)動的輪胎翻起簇簇積水。

    這個點不會堵車，楚棋收很快回到了家。到家時已經(jīng)是半夜兩點多。

    一樓的客廳亮著一盞燈，他母親正開著無聲的電視，坐在沙發(fā)上等他。

    楚棋收輕輕喊道：“媽?！?/br>
    他母親回過頭來：“終于回來啦?！?/br>
    楚棋收額頭上落著幾滴從車門上掛下的雨水，他從桌前抽了張濕巾擦干了，換了雙干凈點拖鞋，才走到mama身邊。

    在這么一小段時間里，他母親一直用慈祥的眼光跟隨著他的身影。待到走近坐下了，楚棋收這才看見母親眼里沉著幾縷交錯的血絲，它們與眼眶周圍年邁的皺紋一相襯，臉上疲態(tài)更顯。

    縱使保養(yǎng)得再好，到這個年紀也遮不住老。更別提今晚為了等他又熬了大半夜。楚棋收忽然心里有股說不出的愧疚感。

    他母親先是抱了抱他：“兒子長大咯。都這么高了。坐在mama面前mama都要伸起脖子才能看清你的眉毛?！?/br>
    楚棋收把下巴擱在母親肩膀上，嘆了一句：“mama。”

    據(jù)說“mama”是世界上許多人心里最柔軟的字詞。對于楚棋收也不例外，他光是這么喊了一聲，就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沉溺在母親懷里撒嬌的孩童時刻。溫馨極了。

    隨后母親抓著他的胳膊來回打量，越看越喜歡，眼睛里越高興。

    楚棋收問：“爸爸是不是睡了？”

    他母親眼里的火光在不知怎么又消失了：“他睡了。睡前在跟我念叨你怎么還不回來。他又說起了打掃阿姨告訴他你早上總是不在家的事。說到后來他都從床上爬了起來，想打電話給李半焰問問你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br>
    楚棋收心頭一凜：“爸問了嗎？”

    母親搖頭：“被我制止了。我和他說，李半焰雖然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他最近在美國留學，不可能顧得及你。他想了想也是，所以作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