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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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醒來,喉嚨被縫合包扎,她試著動了動,看到楊林回來了,又裝作睡著,楊林給她輸了很多血液,現(xiàn)在走路有些虛浮,沉道這小子有義氣,這幾天負責給他送飯,一打開就是鴨血粉絲湯。 楊林在A市這些年,通過攝影和張春梅也認識了一些人,沉道也算是重情重義的好人了,他認他這個朋友,道了謝,說以后她出院了,無論如何都會報答他。 沉道有些不好意思,拒絕了楊林的報答,有空就和楊林在這里坐著守著她。 楊林這幾天并沒有被警察找過,那天他踢的人似乎吃了這個虧,他如今也沒明白楊柳惹上了什么事情,他不敢離開去探究這些事,也忘了他的楊柳已經(jīng)二十好幾,還有自己的工作,除了買飯,他不會離她超過十步遠。 楊柳靜靜地等著他們都走了,又走到窗戶旁,雖然只有叁樓,可還是跳了下去。 楊林回來看見床上人沒了,外面響起尖叫,幾乎用了兩步跨下樓梯,楊柳跌到了花園里,摔斷一條腿,被慌忙送上擔架,她的腿被綁起來抬高,楊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知道她在裝睡,輕輕地撫摸她的臉頰,問她:“為什么要這樣,你告訴我…” 她沒有說,他稍微離開兩分鐘,楊柳就會扒開輸液管,想要用針頭劃開脖子上的縫線,哪怕她已經(jīng)愈合不少了,她嘗試無果,被護士緊拉著,她就用針扎自己的手,咬自己的舌頭,楊林站在病房前看到她發(fā)了瘋一樣傷害自己,像木了般僵硬地望著她。 最后楊柳被綁在床上,嘴里都塞了東西,醫(yī)院這樣綁上她,她更像是徹底瘋了,看到楊林,她的反應(yīng)很激烈,醫(yī)生只好打了鎮(zhèn)定劑,跟楊林道:“腿好了,可能也得去精神病院。” 醫(yī)生按例詢問:“家人有精神病史嗎?” 楊林麻木地說:“我媽,瘋了?!?/br> “具體是什么精神疾病?” “不知道,我爸沒治,我只知道她瘋了。” 醫(yī)生嘆口氣,“這個病房比較貴,如果…” “我有錢,我有錢,您救救她。”楊林幾乎用懇求地語氣說,“她是我唯一的親人,多少錢我都出?!?/br> 醫(yī)生聽這種話已經(jīng)聽過太多,他只能說盡力,畢竟是這種病,很多人一輩子都好不了,要做好心理準備。 楊林不敢讓她看到他在,這樣她還會冷靜一些,他找到了負責咨詢的心理醫(yī)生,醫(yī)生翻找她的病歷,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確診了抑郁癥,平時都在自己吃藥調(diào)節(jié),從來沒有做過心理咨詢。 醫(yī)生問他都不知情嗎,楊林捂著頭說:“她不想看醫(yī)生,我也不清楚她吃的什么藥。” 楊林知道這位馮大夫是這方面的專家,他花了大價錢請來她,于是請求道:“能治好她嗎?” 馮大夫直言道:“沒有跟患者進行交流,我也沒辦法幫忙。我只能通過看她的記錄和行為來進行簡單地診斷?!?/br> 楊柳不講話,極度封閉自己,他只好說:“那我說,我把知道的都告訴您?!?/br> 她坐在座位上望著這個青年,輕輕道:“那你呢,你狀態(tài)還好嗎?” 楊林說:“我撐得住?!?/br> 他為了她,所以撐得住。 馮大夫單刀直入地詢問:“她有受過性侵嗎?” 楊林把小時候伯父的事情說了,他及時制止,但沒有發(fā)生實質(zhì)的傷害,但他一直都知道楊柳很害怕。 大夫記錄下來,又問:“那她最近有受過性侵嗎?” 楊林搖頭,她翻出檢查結(jié)果,楊柳下體有輕微撕裂的痕跡,身上有抽打的傷痕,楊林握著那張紙,張開嘴:“是我?!?/br> 馮大夫也詫異了,她試探道:“你什么時候開始性侵你的meimei,最近還是一直?” 楊林難以啟齒,可還是如實道:“十七,到現(xiàn)在?!?/br> 他做個強jian犯,反而讓他心里舒服一些。 馮大夫觀察他的神情,解釋:“性侵犯指的是違背婦女意愿發(fā)生關(guān)系…你確定你從她十七歲開始,一直強jian她嗎?” 楊林不語,最終長吐一口氣,“我們,互相有感情,是我不好。” “她因為這段關(guān)系,壓力很大,是我不好?!?/br> 楊林不怕這件事被誰知曉,只要能拯救她,他可以把一切都說出來,去坐牢都無所謂。 他把他們的性愛都講了出來,那些鞭打一開始難以適應(yīng),可漸漸,他也還是喜歡虐待她。 馮大夫抓住那些字眼,謹慎詢問道:“你確定她最忌諱的是你們這段關(guān)系嗎?在我看來她小小年紀很喜歡性虐才是奇怪的地方,最開始她到底是在上吊,還是在玩兒性窒息?” 楊林把這一切串聯(lián)起來,有些猶豫,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因為什么了。 馮大夫仔細審視他的神情變化,又問:“她小時候受過家暴嗎?” 楊林道:“爸媽都打過她,很可憐?!?/br> 他跟醫(yī)生說她小時候被母親丟棄,父親喝醉酒拿小孩子泄恨,母親也會掐她。他在時她不訴苦,自己偷偷藏匿傷痕,被他看到就說沒關(guān)系。楊林忍不住想那對夫妻,他們對于楊柳,大概就是惡魔般的存在。 “你母親有精神病史,是被關(guān)在家里嗎?” 他點頭,一五一十將衛(wèi)簾的身世說了,最終越說越多,光是自己能想起來的、由母親造成的傷都有六七個。 “她為什么虐待女兒?你的印象里她不是一個和善的母親嗎?” 楊林緩口氣,垂著眼眸,沉思許久,最終才說,因為楊柳或許不是楊建忠的孩子。 衛(wèi)簾生了他后,楊建忠開始酗酒,一直沒有孩子,可是九年之后母親突然生了一個女兒,衛(wèi)簾也因為這件事精神情況逐漸變差,他聽別人嘴碎,說楊柳是鄰村一個男人強jian衛(wèi)簾生下來的。 他輕輕道:“她不知道,我沒告訴過她,我也沒去求證過這種事,她不管怎么樣,都是我的meimei?!?/br> 馮大夫提點:“你怎么確定她不知道的?小孩子很敏感,她會記得一些重要的事情的。” 楊林有些恍惚,他滿腦子都是她小時候,小小的一個圓,笑起來沒兩顆牙,他每天喂她吃熬爛的魚骨頭給她補鈣,她很愛笑,以至于楊林從來沒有懷疑過她也知情。 楊林終于開始明白,他從未涉及的話題,其實就是她的病灶所在,他懊悔道:“我母親死的時候,她說mama是自己吊死的,我篤定是父親殺的,逼她說實話?!?/br> 那是楊林唯一一次,深深地傷害了楊柳,因為他不信她。楊柳四歲,話說不利索,可她知道要誠實。衛(wèi)簾葬禮的時候,她坐在土炕上,兩手抓著自己的小襪子,低頭跟他道歉,警察叔叔來的時候,她應(yīng)該說是爸爸做的。 他都不知道,那時候?qū)τ谀暧椎臈盍鴣碚f,她還沒有理解死亡、殺戮和自殺的意義,她只知道m(xù)ama吊住了,他忽然明白,她那么認真地跟警察說,是因為她看見了。 她看見了衛(wèi)簾上吊,在緊閉的衣櫥前面,穿著大紅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