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紳士(1)之你嗑藥嗎?
(看保存時間,寫于2022年2月27日。 沒寫完,完成中ing。 我近些年來中文語境下寫東西越來越慢,唉…… 對了,這不是我前面預(yù)告的那個故事。這個故事應(yīng)該不會太長。) 二零二二年二月一號。晚上十點。巴黎。 我和拉尼婭,先后從黑色出租車上下來。 我們站在巴黎八區(qū),一棟顯舊的奧斯曼建筑前。 拉尼婭按下密碼、推開笨重的大門,她穿過高高的門廊,準(zhǔn)確在電子門鈴上切換到法里德的名字,按下,開門進門、上樓…… 我跟在拉尼婭身后。她齊肩的棕色長發(fā)一甩一甩,米色的亮皮皮靴那樣細的高跟,卻給她走的虎虎生風(fēng)。 拉尼婭是個漂亮姑娘。一雙水光流轉(zhuǎn)的大眼睛尤其動人。 更準(zhǔn)確一些說,是個畫風(fēng)浮夸虎氣的漂亮姑娘——見面熟,話多,語氣夸張,拎大logo迪奧包,一身ysl,行動起來虎虎生風(fēng)。 還在出租車上等法里德的時候,我和拉尼婭聊到巴黎某些夜店進門的dresscode(穿著規(guī)定)。 拉尼婭說,某年冬天,在XX夜店門口,保安大哥因為她沒有穿裙子,說她沒有bien s’habiller(穿的不漂亮),不讓她進。 拉尼婭當(dāng)場就不干了,說老娘光身上這件襯衣,就能買之前進去那叁個姑娘從里到外從頭到腳全套。 夜店保安還真給她放進去了。 故事配著夸張的語氣,浮夸的坦坦蕩蕩。 居然還挺可愛的。 拉尼婭是巴黎X大的博士,研究方向是計量經(jīng)濟學(xué)的歐洲政策應(yīng)用。 我和拉尼婭上到了法里德家門口。 法里德出來開門。他在黑色高領(lǐng)羊絨衫外面,新套了件深灰西裝外套,還換了黑色皮靴。 ——法國常用男士夜店穿著。 客觀說,倒也,比十分鐘之前的確要帥上一些。 “我們不去XXX了嗎?”站在法里德家的客廳中央,我問道。 XXX是八區(qū)香街附近一家知名夜店。我沒去過這家,拉尼婭和法里德因此準(zhǔn)備帶我去感受感受。 我仨那時還在六區(qū)的某家主題酒吧里,一拍即合。 隨即,我們上了輛出租車。據(jù)說法里德還帶著工作的筆記本電腦,穿的也不太符合這家夜店的dress code(穿著規(guī)定)。于是出租車暫時停車,我們等法里德回家換衣服——十分鐘之后,不知道怎么又打電話商量著,覺得還太早,決定在法里德家坐坐,先喝一點,預(yù)熱一下。 “我想了想,十點有點太早了?!狈ɡ锏麓鸬?,“先坐一會,過會兒我定個桌?!?/br> 法里德的聲音,幾乎淹沒在咚茲嗒茲的電子樂里了。 法里德依舊沒太抬高音調(diào)。 他說話似乎就是這個風(fēng)格,溫和緩慢,音量不高。 深色短卷發(fā),金絲邊眼鏡,清瘦的臉,少許絡(luò)腮胡,話不多,眼神誠懇。 ——乍看,法里德畫風(fēng)像tech firm你隔壁組,牛逼學(xué)校STEM(數(shù)理or工程)專業(yè)出身,以話少靠譜聰明聞名的年輕老板。 法里德家的客廳里。 迷幻的閃爍燈光。濃重的煙味。 兩側(cè)有沙發(fā),有密密麻麻的書架,墻上掛了多幅大大小小的大照片,幾乎全是黑白。 我正對著的一幅照片,版型巨大,沖擊力十足。 畫風(fēng)讓人想起因為被禁出圈的2017年 ysl春夏廣告。 畫面上是兩個Kiki Willems式的裸女,一個橫躺在另一個腿上。 橫十字架式的構(gòu)圖,微弱的光線,不飽滿的胸,略微顯露的肋骨,纖細的交叉的腿,和藏在濃稠陰影里幾不可辨的臉。 茶幾上,北非花紋的煙灰缸旁邊,擺著本書。 湊近一看,封面赫然la schizophrénie(精神分裂)。 倒是應(yīng)景。 音樂聲越來越躁。我們在客廳里喝酒,聊天。 主要是我和拉尼婭聊天。法里德在聽。時不時接上幾句。 他倆抽煙抽的真的兇,一支接一支。 對話的氛圍很快順暢和諧的令人詫異。 詫異的原因是,我和法里德和拉尼婭其實并不熟悉。 ——法里德是我第二次見面的約會對象。 ——而拉尼婭是法里德的創(chuàng)業(yè)合伙人,也是法里德的朋友。我是第一次見拉尼婭。 法里德有個責(zé)任挺大的本職工作。公司拉尼婭估計占的股份比較多。 他們大概是做政策和投資上的咨詢。 講一點八卦,拉尼婭說lvmh group(LV母公司)想收購阿瑪尼,這個新聞上能看到。 她還說創(chuàng)始人那個意大利老頭Giio Armani,不愿賣給LVMH。而lvmh想硬買。這個也不令人吃驚——LVMH也不是第一天這個尿性了——偷偷摸摸收股份想霸王硬上弓愛馬仕這么多年,最后也沒成功被罰款鬧得人盡皆知。 但拉尼婭說,lvmh這次的做法不太一樣,它不準(zhǔn)備讓armani保持品牌獨立,準(zhǔn)備直接把armani吃掉。 這么狠的嗎,這意思是以后全世界阿瑪尼門店都得改名字了? 可 lvmh之前收購那些品牌,為什么蒂凡尼還叫蒂凡尼,絲芙蘭還叫絲芙蘭???就這么嫌棄阿瑪尼嗎? 拉尼婭說她現(xiàn)在就在做這個收購相關(guān)的咨詢。 她提供的咨詢內(nèi)容應(yīng)該是偏金融政策方向的。 雖然我不太懂,但感覺天天想惡意收購人家的lvmh,大概還蠻需要這類咨詢的(笑)。 聽聽還挺好玩,要是真的 lvmh收購成功,大家也可以關(guān)心一下之后的進展,看看浮夸的漂亮小jiejie有沒有在胡說八道啊。 我們又開始聊宗教和政治,東西南北的聊。 法里德出生在突尼斯,拉尼婭的父親是摩洛哥人,都是伊斯蘭教國家。但法里德和拉尼婭都是不可知論者(agnostique)。 (不可知論者不像無神論者一樣否認神的存在,只是認為人無法知道或無法確認其是否存在?!猈ikipedia) 法里德是自由意志主義者(Libétarien),認為政府應(yīng)該將權(quán)力限制到最小,認為只要個人不侵犯他人的同等自由,個人應(yīng)該享有絕對的自由。 自然的,法里德相信小政府,相信虛擬貨幣,支持斯諾登,支持大麻合法化。 伊斯蘭教?那自然是不信的。 拉尼婭說她父母兩個人,文化背景分別是伊斯蘭教和基督教,這給她提供了特別全面的視角來看待宗教這個東西。宗教信仰能給人心理上的支持,這當(dāng)然很好。但與此同時,宗教也給出太多無謂的甚至愚昧的限制。所以她選擇不相信。 拉尼婭說她覺得摩洛哥人民,暫時還沒有受到足夠的教育,來獲得民主的資格。(這句話熟不熟悉,X國人不配民主(笑)) 她舉了幾個例子。說君主政體在當(dāng)今的確太落后了,但她寧愿摩洛哥保持現(xiàn)狀。 我接話說,也是,直選估計能給你們選出個宗教領(lǐng)袖出來。你看看比摩洛哥世俗化多了的土耳其,幾十年,歷史輪回好幾次,每次選出來宗教背景強的總統(tǒng),還得軍方彈壓下去。拉尼婭,我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如果我說的不對你糾正我,我真覺得在穆斯林國家,民主和世俗化似乎沒法共存。你怎么看呢? 拉尼婭正準(zhǔn)備回答,這時候,電話響了。她說了聲抱歉接起電話。 (后來了解到,拉尼婭爸媽好像分別是摩洛哥和土耳其的外交官。剛好聊到摩洛哥跟土耳其,蠻巧合的。忘記追問拉尼婭的看法了,估計她會有很有意思的角度,有點遺憾。) 我一回頭,忽然法里德不見了。 拉尼婭還在唧唧呱呱的講電話。 我走出客廳,去臥室門口,去看法里德。 臥室的門半開著。他在臥室里,低頭在發(fā)信息。 他看到我過來,朝我微笑:“過來呀,戴戴。你看這個?!?/br> 他從墻上卸了個東西下來,很大一個。 ——那是個圓盤形狀的藝術(shù)品,法里德從墨西哥買回來的。瓷器的底色,飽和度很高的配色,密密麻麻的花紋,印度海娜圖騰那種感覺。但螺旋紋路更有壓迫感。自帶眩暈感。 “你覺得好看嗎?” “我很喜歡。(密密麻麻的花紋)首先一下猛烈沖擊了你的視覺。 之后,怎么說呢,讓人有種像是頭暈的感覺……“ (J’adore. Il frappe immédiatement tard. Puis, il donne aussi une sensation … ment dire, tu sais, genre une sensation de la tête qui tourne…)” “眩暈感(Vertige)?!?nbsp; 法里德彎彎眼睛,給我找到了最合適的法文詞。 我和法里德坐在床邊,他把那個圓盤放在我手上,很大也很重,我上手去摸,所有花紋都是凹下去的。 墻上還有一個,法里德指給我看。并想給我摘下來。 那是個類似的圓盤藝術(shù)品,除了配色是黑白。 “我更喜歡這個?!蔽覕[擺手,示意不用摘了。“我感覺這個彩色的更惹眼更……(plus remarquable, plus…)“ 我用手指在花紋上方比了個圈。我想說彩色的花紋更有視覺沖擊力,更具漩渦感,因此更帶那種迷幻勁,但我一時間還在組織語言。 “……更迷幻,“ 法里德說,“這兩個漩渦花紋來說,鮮艷色彩的比黑白的視覺沖擊力大太多了?!?/br> (…et plus hallut. Le tourbillon en couleurs forts, apparemment il frappe le regard beaucoup plus inte que celui en noir et blanc. ) 我啞然失笑。這分明就是我想說的話啊。 我于是開玩笑說:“怎么,這位先生,你是搞腦機接口的嗎?” (Tu ne fais pas du Brain puter Interface par hasard, monsieur ?) 法里德微笑的看著我,慢慢的答:“所以,你是那只小豬嗎?” (Et c’est toi, la petite coe ?) 我差點笑倒在法里德懷里。 可能大家不能get到全部的梗,這里稍微解釋一下我們的對話: 因為法里德猜到了我想說的話,我就逗他,問他是不是搞腦機接口的。 (腦機接口:是指在人或動物大腦與外部設(shè)備之間創(chuàng)建的直接連接,從而實現(xiàn)腦與設(shè)備的信息交換?!獁iki) 法里德問我是不是那只小豬。意思是說,你覺得你的腦電波被監(jiān)控了嗎? 這個梗,是因為2020年的時候,為了展示neuralink的新產(chǎn)品腦機交互設(shè)備,埃隆馬斯克弄了叁只活豬上臺。其中一只,正佩戴著植入的腦機接口設(shè)備。 所以它的腦電波狀態(tài)就完全是被監(jiān)控的。小豬當(dāng)時被喂食了,所以馬斯克就展示了小豬當(dāng)時很快樂的腦電波。 (Neuralink:是一家由埃隆·馬斯克(Elon Musk)創(chuàng)立的公司,研究對象為“腦機接口”技術(shù)?!澳X機接口”就是將極小的電級植入大腦,利用電流讓電腦和腦細胞“互動”?!俣龋?/br> 還有一個很好玩的梗是,法語語境里,小母豬(Petite coe),有欲求不滿的女人的意思。這個表達經(jīng)常用于調(diào)情。 電子樂咚茲嗒茲的聲音,清楚的傳到了房間里。 大概是客廳里,拉尼婭調(diào)高了藍牙音箱的音量。 “對了,彩色的這個也更配你的電子樂。(Et il va aussi mieux avec tes électro)” 我對他眨眨眼,舉著我手上說彩色花紋圓盤說。 這下法里德笑了。 法里德說:“黑色圓盤并不是藝術(shù)性更低,只是表達的主題完全不同——如果彩色圓盤的主題是迷幻,那么黑白的那個,主題是荒漠(”le désert”)?!?/br> 就著電子樂和微弱的酒勁,我盯著那個圓盤看了十秒鐘——密密麻麻的黑白紋路,映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讓我?guī)缀跤行┭灐?/br> 忽然,我福至心靈,抬頭問道: “法里德,我猜你嗑藥,對嗎?” (Tu utilises de la drogue, c’est ?a ? / you use drugs, do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