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藍家是老舊的家屬樓。一房一廳的房型。沒有洗手間。上洗手間要去公共廁所。周末，夏天在外面打籃球，夏如藍在過道晾著衣服。一位40歲左右的打扮華貴的女士踩著高跟鞋徐徐而來，后面跟著一位身材高大的冷漠男人，提著大包小包。

    萍萍。這位女士握著夏如藍的手。

    夏如藍愣住。母親的名字已多年沒有人提起了。

    面前這位女士身材中等，穿著中長款旗袍，姣好的身材，化著精致的淡妝，舉止優(yōu)雅。

    夏如藍：郭萍萍是我媽。

    你就是萍萍的女兒，長得一模一樣，都是美人胚子。莫葉打量著夏如藍。

    夏如藍：你認識我媽？

    莫葉：我是你mama的好朋友，我叫莫葉，你可以叫我莫姨。

    夏如藍：莫姨，來屋里坐。

    夏如藍把莫葉請進屋里。

    夏如藍：莫姨，您坐。我去燒點水。

    莫葉環(huán)視著房間。水泥地板，一張餐桌，幾把椅子，一張竹床。靠墻擺放著一個陳舊的柜子，柜子上擺放著郭萍萍的照片。莫葉摸著郭萍萍的照片，說：萍萍，我終于找到你了。對不起，我來晚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女兒和兒子。放心吧。

    夏如藍倒了兩杯水，遞給莫葉和身邊的男人。

    夏如藍：請喝水。

    莫葉和男人接過杯子。

    莫葉牽著夏如藍的手，來，坐。

    莫葉和夏如藍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莫葉：你和你mama真的一模一樣。

    夏如藍：是嗎？

    莫葉：孩子，這些年過的很辛苦吧？

    夏如藍：我挺好的。

    莫葉：我都知道。孩子，你受苦了。

    夏如藍：莫姨，我沒事。

    莫葉：我不知道萍萍的情況，等我知道了，我一直在找你們。

    夏如藍：你能告訴我有關(guān)我mama的事情嗎？

    莫葉：弟弟呢？

    夏如藍：夏天，他去打球了。應(yīng)該也快回來了。

    正說著，剛好夏天進來。運動過后全身汗水。

    姐，我好餓，有飯吃了嗎？家里有客人啊？

    莫葉站了起來：這是弟弟夏天嗎？長得這么高。

    夏天看著莫葉又看著夏如藍，夏如藍：夏天，這是mama的朋友。叫莫姨。

    夏天：莫姨，你好。

    莫葉：我特地給你們買了些東西。

    莫葉后面的男人，把大包小包放在夏如藍面前。

    夏如藍：莫姨，您不用給我們買東西的。

    莫姨：應(yīng)該的，都收下啊。

    夏如藍，夏天：謝謝莫姨。

    夏如藍：夏天，你去洗個澡吧。

    莫姨：去吧，洗完，我?guī)銈內(nèi)コ院贸缘摹?/br>
    夏天：好啊，好啊。我去了。

    夏如藍：莫姨，您先坐著。我去拿一下衣服給夏天。他總是洗澡干凈衣服。

    莫葉：你把弟弟帶得很好。

    夏如藍拿了一套衣服遞給夏天。

    夏如藍：夏天，其實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表現(xiàn)出來。

    莫葉：打開來看看合不合適，喜歡不喜歡。也不知道買什么好。就買了些衣服?，F(xiàn)在的小孩子都喜歡聽歌吧。我給你和夏天一人買了一個隨聲聽。

    夏如藍：謝謝！

    莫葉：這些衣服你試試。

    夏如藍：好。

    夏如藍一套套試著衣服，莫葉不停地說：好看，真好看。

    夏天洗好澡出來。頭發(fā)上滴著水。

    夏如藍拿著毛巾，擦著夏天的頭發(fā)。你洗完頭，把頭發(fā)擦擦啊。

    夏天：姐，你穿裙子嗎？真好看。

    夏如藍：都是莫姨買的。

    莫葉：這些都是夏天的，來，試試。

    夏天：謝謝莫姨，我都喜歡。

    莫葉看著眼前這兩個孩子樂觀，漂亮，倍感安慰。

    莫葉：走吧，我?guī)銈內(nèi)コ院贸缘?。我們?nèi)ハ吗^子。

    夏天：好好好。姐，我們叫上何冰暖一起去吧。

    夏如藍：我能叫我的朋友一起去嗎？

    莫葉：好啊。走吧。

    四人一起走到院外，面前停著一輛小車，男人打開車門，莫葉：夏天，你坐前面，我和jiejie坐后面。

    夏天：莫姨，這是你的車嗎？好威風(fēng)啊。

    莫葉：是啊。還有一個朋友嗎？我們?nèi)ソ铀?/br>
    夏天：好。我來指路。

    莫葉：是很好的朋友吧？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夏天回頭：是我姐的同學(xué)，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

    莫葉：夏天你說小姑娘？

    夏天：就是個子這么小的。

    夏如藍：哪有你說的那么小。

    夏天:差不多了。她是個吃貨。吃那么多，也不長，哈哈哈哈。

    莫葉：你們關(guān)系很好？

    夏如藍：嗯，是我最好的朋友。

    夏天：到了，她家就在這。我下去叫她。

    莫葉：去吧。

    夏天跑下車，

    夏如藍：你慢點。

    夏天對著樓上喊。何冰暖，何冰暖，快下來，去吃飯。

    何冰暖聽到夏天的聲音，跑下樓，打開門。

    夏天：我們出去吃飯。我姐在那。

    何冰暖穿著睡裙，頭發(fā)凌亂，睡眼惺忪。

    夏天：你不會還沒起床吧？

    何冰暖：嗯

    夏天：快去洗臉，換衣服。

    夏天打開衣柜，拿了一條連衣裙，遞給何冰暖。

    兩人下了樓，夏天說：我來鎖門，鑰匙放我口袋，我給你拿。

    夏天打開車門，夏如藍：上來。夏如藍伸出手，何冰暖把手放夏如藍手里，坐上了車。夏天關(guān)上車門。何冰暖看到夏如藍和旁邊的貴夫人。

    夏如藍說：這是莫姨，是我mama的好朋友。

    何冰暖：莫姨，你好，我是夏如藍的同學(xué)。

    莫葉：你好，你叫何冰暖嗎？

    何冰暖：是的，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夏天回頭，說：我去叫她的時候，她還沒起床。

    五人到了一家餐館。

    莫葉：孩子們，想吃什么？

    夏如藍：莫姨，你來點吧。

    莫葉：行。都能吃辣嗎？

    夏如藍：都可以的，很能吃辣。莫姨，您呢？

    莫葉：我離開老家太多年了，沒有那么能吃辣了。

    夏如藍：那就不要點太辣的了。

    莫葉：沒事，雖然離家久了，但是口味是不會變的，我可以吃。服務(wù)員，點菜。如藍，你看看，夠不夠？要不要再加菜？

    夏如藍：夠了，莫姨。

    莫葉：那就這些吧，不夠再點。

    莫葉：小姑娘，長得確實挺好看的。出來吃飯，有沒有跟爸媽說??？

    夏如藍:她爸媽常年不在家，就她一個人。

    何冰暖：我一個人在家很多年了。

    夏天剝了蝦放進何冰暖的碗里，夏天和夏如藍同時把一塊扣rou的瘦rou放進何冰暖碗里。

    何冰暖：謝謝！

    何冰暖理所當然地接受姐弟倆的照顧。何冰暖挑食，不吃肥rou。如果讓何冰暖剝蝦，絕對會濺到衣服上或者眼睛里，或蝦掉到地上?？傊伪瘯阍?。

    夏天平常欺負何冰暖，但是在很多事情上一本正經(jīng)地超出了他的年齡，對何冰暖溫柔，體貼，細心，細致。

    在夏如藍面前，卻是個大大咧咧，愛撒嬌耍賴，需要jiejie照顧的弟弟。

    莫葉：大家吃飽了嗎？

    夏如藍：飽了。

    莫葉：那我們走吧。我們?nèi)プ咦摺?/br>
    夏如藍：那我們?nèi)ス珗@吧？

    莫葉：好啊，你帶路。

    夏如藍和莫葉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進入了初秋，幾片葉子被風(fēng)吹落，在風(fēng)中飛舞著。何冰暖追趕著夏天。夏如藍笑了。莫葉：這兩孩子。夏如藍：又是夏天惹她了唄。夏天總是那么調(diào)皮，老逗何冰暖。

    莫葉：這個小姑娘是你很好的朋友嗎？

    夏如藍：嗯，是的。

    莫葉：我和你mama也是很好的朋友，我們曾經(jīng)也這樣。

    夏如藍：您能告訴關(guān)于我mama的事情嗎？

    莫葉：我和你mama從小一起長大。她很漂亮，很聰明，能干，很樂觀，很愛笑。你mama從小就喜歡做衣服，后來做了裁縫，很多人找她做衣服。你mama有很多男孩子追求，都被她拒絕了。

    我和我男朋友都在一個工地上班，我男朋友后來成我老公了。你mama平常會來找我們玩。認識了那個經(jīng)理。鬼使神差，你mama就愛上了他。后來，我男朋友工作調(diào)動，調(diào)去了總部，我們一起離開了家鄉(xiāng)。工程結(jié)束，那個經(jīng)理也離開了工地，卻離開了你mama。你mama的爸爸，也就是你的外公，逼你mama嫁給了你現(xiàn)在的爸爸。

    夏如藍一次次淚如泉涌。何冰暖回頭，看到夏如藍。小跑過來蹲在夏如藍身邊，握緊夏如藍的手，一言不發(fā)，擦著夏如藍的眼淚。

    夏如藍：我是我爸爸的女兒嗎？

    莫葉：不是。你是那個經(jīng)理的女兒。你mama嫁給你爸爸的時候，就已經(jīng)懷孕了。所以你外公才逼你mama嫁。那個年代，未婚的女孩子懷孕了是很丟臉的。你外公讓你mama流產(chǎn)，你mama誓死不從。

    你爸爸是經(jīng)過介紹認識的。有正式的工作，有個小房子，更重要的是人老實巴交的。看上他的姑娘也挺多的。他都看不上啊。見了你mama一面，就決定要娶你mama了。畢竟你mama又年輕又漂亮又溫柔。你mama不愿意，你外公就把你mama鎖在家里，逼你mama出嫁。你外婆是心疼女兒的，但是也拗不過你外公啊。你mama受了大的刺激，就有些癡傻了。娶了一個這么好的媳婦兒，你爸爸當然很珍惜，很高興。對你媽很好。

    你出生后，你爸爸對你也是很好的?？墒呛镁安婚L，有次你爸爸下班后，聽到議論說你mama懷著你，被拋棄了，才嫁給他。他哪里受得了?；貋砭痛蛄四鉳ama。后來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夏如藍：所以我真的不是我爸爸的女兒。我的親生父親是誰？他人在哪里？他為什么拋棄我mama？

    莫葉：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我也是找人調(diào)查的結(jié)果。但是我知道，他當時就已經(jīng)是已婚的了。

    夏如藍：所以他一開始就是有家庭的，根本就沒有打算娶我mama？

    莫葉：應(yīng)該是。

    莫如藍：所以是我親生父親欺騙了我mama，我mama為了保住我，才和她爸爸mama決裂？才招來我我爸爸的虐待才讓，我mama過上了凄慘的短暫的一生。

    莫葉:孩子，這不是你的錯。愛情是沒有錯的，錯在錯的時間遇到錯的人。你不要內(nèi)疚，這不關(guān)你的事。都是你mama命里的劫。

    夏如藍再一次泣不成聲。莫葉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這些錢你拿著用。

    夏如藍：我不能要你的錢。

    莫葉：你拿著，給你和弟弟用。學(xué)費啊生活費啊。不夠再跟我說。

    你們沒有了mama，你們的爸爸又那個樣子，怕是過的很苦吧。我當年掉進河里，是你mama拼了命救了我。沒有她，就沒有我。你mama先認識的我老公，他喜歡你mama，但是我喜歡他。你mama把他讓給了我。我那時還嫉妒你mama了。

    夏如藍：我mama會游泳嗎？

    莫葉：會的。

    夏如藍：我mama是溺水死的。她是自殺的。

    莫葉：她過的有多難，才會選擇去死啊。我?guī)退疹櫮銈円彩菓?yīng)該的，就當報答她。你放心。我和我老公在南方開了工廠，很多年了，效益不錯。我們現(xiàn)在經(jīng)濟條件不錯。我這次是特地回來找你的。過兩天，我就回南方了。等你和夏天長大了，再來孝順我吧。以后我會通過郵局按時寄錢給你。你有身份證了吧？

    夏如藍：有的。我十七歲了。

    莫葉：那我先回去了，我兒子在家，我不放心。他啊，太調(diào)皮了。

    夏如藍：好。夏天，快過來，跟莫姨再見。

    夏天：謝謝莫姨，您慢走。何冰暖：莫姨，再見。

    莫姨：不用送我了。如藍，你把錢放好，不要讓你爸爸看到了。還有，我老公叫人找了他，給他安排了一份工作，讓他自食其力，也給了他一筆錢。如果他再虐待你們姐弟，就對他不客氣。

    夏如藍：謝謝莫姨。

    莫葉：我看得出來，你們姐弟和那個小姑娘感情很好。要好好相互守護哦。因為這種年少純粹的感情是很難得的。等你們長大了，你們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面對這個世界的友好，殘酷。

    夏如藍和何冰暖手牽著手，一高一矮并排站著，看著漸漸遠去的莫葉的車輛。遠處的天空被晚霞染紅了，粉紅合歡花漸漸凋落。夏天在河邊扔著石子，水面被濺起了一個個水花。

    對于夏如藍，對母親十幾年的誤解和恨，頓時煙消云散。她曾經(jīng)以為是母親紅杏出墻，給父親戴了綠帽子，才招來父親的恨。如果她能體諒和心疼母親，或許母親就不會那么決絕地走進池塘，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我的親生父親，我mama的父母都是罪魁禍首。

    我解除了對母親的恨，加重了恨“我自己”，不能原諒“我自己”，不能接受“我自己”。我恨他們。我無法原諒他們。

    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又該如何面對這個世界？

    原來我真的不是夏志國的女兒。那我究竟是誰？我又來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