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木板碎裂聲和飛揚的塵土瞬間充斥整個房間。 別說祈天河, 就是鎮(zhèn)長也因為驚訝導致手上的動作一滯。 床很大, 是上好的實木所做, 足足有一百多公斤。以這種角度, 哪怕天生怪力也不可能這般輕易掀翻。 柳天明從地上站起來,瞥了眼祈天河提醒:“吸血鬼?!?/br> 祈天河聞言彎了彎嘴角, 險些忘了,柳天明曾得到過伯爵饋贈的吸血鬼體質(zhì)。 愉悅不過三秒,柳天明繼續(xù)好心提醒:“速度也是吸血鬼擅長的方面?!?/br> 祈天河笑容微跨。 ……所以對方注定跑得比自己快是么? 鎮(zhèn)長那邊已經(jīng)回過神, 拿起長刀瘋狂地朝他們砍來,祈天河只覺得一陣風從面前飄過,再一看,柳天明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大門那里,而他距離長刀不到一米。 柳天明準備要在門口接應一下,誰知房子里傳來追逐奔跑的聲音,一分鐘后聲音漸漸消失。 “祈天河呢?” 涼颼颼的聲音從身后冒出來,柳天明回過頭,白蟬一動不動站在門口的樹下面。毒辣的太陽照在他身上,沒有留下任何一點曬傷的痕跡。 “不清楚?!绷烀髦毖裕骸八麤]跑出來?!?/br> 口吻中幾乎沒有絲毫擔心,柳天明不認為祈天河會死在鎮(zhèn)長夫婦手上,通過最后那陣凌亂的腳步聲判斷,他當時很可能是選擇往樓上逃。 這就很有意思了,只要不離開房子,被追上是遲早的事情。 可祈天河還是毫不猶豫那么做了。 白蟬聽后沉默了一下,走到一棵大樹下靠著,像是準備等人出來。 柳天明多少能感覺到雙方關系匪淺,尤其是白蟬剛剛說話的口吻帶有興師問罪的意思,這會兒卻沒有沖進去救人。 “你不進去看看?”他問。 白蟬搖頭:“不了,祈天河去了那間被藏起來的房間?!?/br> …… 先前上來,是繃帶男從里面開得門,祈天河記下來大致位置,沖過來時半個身子用力往上一撞,門很沉重,緩緩開了一半。 關上時沒合緊,祈天河也沒有刻意再去推一把。 這就是一扇很普通的門,從內(nèi)外都可以推開,阻撓不了任何想進來的人。他選擇這里有幾分賭運氣的成分,鎮(zhèn)長夫婦對著空墻燒香卻不進來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如果真的為了安撫亡魂,連門都不進未免顯得太不誠心,唯一的解釋是他們不敢進來。 祈天河一面平復劇烈奔跑帶來的喘息,目光則死死盯著墻面,雖說覺得自己的判斷沒錯,還是有幾分緊張。身后的窗戶早就被焊死填平,真要有個意外,連個逃生口都沒有。 一分鐘,兩分鐘……差不多五分鐘過去,整個房間只能聽見他自己的呼吸聲。 確定短時間內(nèi)鎮(zhèn)長夫婦是不會進來了,祈天河召喚出尸犬守著,獨自坐在兒童桌旁思索問題。 根據(jù)繃帶男的說法,小孩是被封印住了,封印他的人很可能是親生父母,但雙方間不是絕對壓制與被壓制的關系。第二次時間回溯時,鎮(zhèn)長夫婦被帶到小孩那里,死得相當干脆。 地窖里有儲藏好的菜和食物,說明那兩人平時也是去的。 祈天河低著頭,睫毛不時顫動一下,在紙上寫下猜測:夜間小孩的能力很強,有機會反殺鎮(zhèn)長夫婦;殺死這兩人并不能脫離煎熬。 第二種已經(jīng)不是猜測,而是一種篤定,否則鎮(zhèn)長夫婦被殺時,小孩這條線就該結(jié)束了。 “惡人罪孽未消,無辜的靈魂正在經(jīng)受煎熬?!?/br> 后一句話無疑是說小孩,但前一句話真的指得是鎮(zhèn)長夫婦么? 祈天河第一次產(chǎn)生這種懷疑,每一次接觸下來,這夫妻倆扮演得是絕對惡人的角色??尚砒B給出提示前,白蟬陰差陽錯害死過鎮(zhèn)長夫婦一次,結(jié)果卻是時光回溯。 信鳥的愿望如果是殺了鎮(zhèn)長夫婦,那便和游戲的意志是背離的。 百思不得其解,他有些煩躁地揉了揉尸犬的腦袋,略硬的毛質(zhì)很不順手,不禁對比起來:“還是鸚鵡揉得舒服?!?/br> 尸犬哼哼兩聲甩了下腦袋,走到另一邊。 祈天河微微嘆了口氣,沒繼續(xù)喊它過來。余光無意間瞥見日記本……反正也是無事,他拿過來重新翻了下,半本日記很快又看完一遍。 這次祈天河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沉默半晌,又來來回回把信鳥出現(xiàn)的段落讀了好幾遍,隱約間明白了信鳥所指的‘惡人。’ 心中有數(shù)后,祈天河站起身開始考慮離開的問題,試圖找到房間中令鎮(zhèn)長夫婦感到恐懼的源頭。 自己翻箱倒柜不說,還招呼著尸犬一起:“剛剛你在地窖水缸邊聞到的那個氣息,幫我找找這里有沒有。” 雖說先前被嫌棄了,本能還是讓尸犬任勞任怨地工作著,四處嗅起來。突然它回過頭,沖祈天河叫了聲。 祈天河走過來,是幾件沒有洗的臟衣服,其中一件袖子上沾著土,祈天河往外拿的時候,一個東西跟著掉了出來。他眼疾手快接住,手腕被砸得生疼。 直接忽視了疼痛,祈天河觀察起手上的東西……這是一件長命鎖,似乎是主人換衣服時取下來隨手放在了一邊,他之前在鎮(zhèn)子上也見過幾個小孩戴,不過沒有這么貴重。 純銀打造出得分量很足,掂著有點沉,長命鎖系得是紅繩,因為年頭太久顏色早已變得暗紅發(fā)黑。最下面吊著三個小鈴鐺,輕輕一搖,鈴鐺的聲音能持續(xù)很久。 除此之外尸犬沒有其他發(fā)現(xiàn)了,祈天河又細細找了一圈,也沒有發(fā)現(xiàn)更加特殊的東西。他暫時把長命鎖掛在脖子上,準備出去時有些猶豫,最后還是回頭帶上了日記本。 此時距離祈天河進來已經(jīng)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他不清楚鎮(zhèn)長夫婦會不會守在門口,隔著厚厚一堵墻聽不到什么,祈天河凝神拉開門,瞬間一把長刀砍進來。 尸犬低吼一聲,鎮(zhèn)長被震懾住。 祈天河故意搖了下長命鎖,叮鈴鈴的聲音剛一響起,鎮(zhèn)長駭然地后退幾步。 有用。 祈天河眼前一亮,試著往外跨了一小步,鎮(zhèn)長氣得手發(fā)抖,長刀幾次舉起,卻又輕輕放下。 見狀祈天河屏住呼吸徹底走出去,身后的門緩緩合上時,他知道徹底沒了回旋的余地。這么近的距離,鎮(zhèn)長一揮手,自己就得當場人頭落地。 短短幾秒鐘的路程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漫長的電影回放,祈天河小心翼翼從鎮(zhèn)長身邊繞過,一直沒有放棄觀察對方的微表情,直到走到樓梯口的那一剎那,才徹底放下心來。 樓下門口還守著一個鎮(zhèn)長妻子,鈴鐺聲漸弱,祈天河及時晃動了一下。 鎮(zhèn)長妻子的眼神比鎮(zhèn)長更恐怖,陰森森的像是要在人身上鑿出幾個洞,她手里只拿著一根鐵棍,對比長刀攻擊力就要弱了幾分。祈天河帶著尸犬大搖大擺往下走,兩個紙老虎一個比一個表現(xiàn)得囂張。 “麻煩讓一讓?!逼硖旌又噶酥搁T,表示要出去。 鎮(zhèn)長妻子無動于衷,祈天河靠近時,長命鎖快要挨到對方身上,她連忙退開幾步。 門開了,祈天河的手還放在門把手上,回頭冷笑:“長命鎖是長輩送給孩子的心意,寓意平安,現(xiàn)在你們卻避之如虎,還真是諷刺?!?/br> 出門后他又抖了抖鈴鐺,沒聽出什么不同,不明白鎮(zhèn)長夫婦為什么會害怕這東西。 “勾起了殘留的人性吧?!贝髽湎拢腥藨醒笱蟮叵崎_眼皮看來。 祈天河走過去,聽到白蟬的抱怨:“過副本真是件麻煩事,影響睡眠。” 祈天河關注點在于他剛剛說的那句話,提取出關鍵詞:“人性?” “你不會覺得這是他們本來的面目?”白蟬雖然很看不上鎮(zhèn)長夫婦,但還算中肯:“鎮(zhèn)長不是什么好人,能惡到這個地步,和半人半鬼的狀態(tài)脫不開干系?!?/br> 祈天河想起來繃帶男專門提醒過自己,人成了鬼,性格會發(fā)生巨大轉(zhuǎn)變。 并未過多感嘆這點,他連忙和白蟬分享新發(fā)現(xiàn),首先說了鎮(zhèn)長夫婦變成這樣是因為吃了信鳥rou,緊接著打開日記本:“你看這段話……爸爸說那是信鳥,是來拯救我們的山神,可見這個時候鎮(zhèn)長對待信鳥的態(tài)度是相當推崇的?!?/br> 從尊敬到獵殺的過度,也不過才一個月。 “鎮(zhèn)長在談話中提到吃信鳥rou是從書上看來的,”祈天河望向白蟬:“所以是有人在這段時間給了他這本書?!?/br> 說完發(fā)現(xiàn)白蟬一直盯著自己,以為臉上有臟東西忍不住蹭了蹭,結(jié)果目光還是沒移走。 “在看什么?”他問。 白蟬表情略微惆悵:“以后我對你的作用會越來越小?!?/br> 對方身上已經(jīng)看不出最開始面對游戲時的抵觸和稚嫩,祈天河在副本里的成長速度超乎他的想象。 “什么作用不作用,未來我們是要并肩作戰(zhàn)的?!逼硖旌酉胍膊幌胝f。 白蟬愣了下,爾后有幾分失神:“是我想復雜了?!?/br> 祈天河很少傷春悲秋,只在乎當下,如何通關就是他現(xiàn)在首要關心的問題:“你還記得書店老板長什么樣么?” 白蟬搖頭。 “我也記不清,甚至連戴沒戴眼鏡都不記得?!逼硖旌诱f。 他有著幾乎過目不忘本領,這點很不正常。 兩人朝書店的方向走,這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路上白蟬說:“《民間獵奇故事》在書店老板手上?!?/br> 祈天河:“但聽鎮(zhèn)長的意思,書在他那里?!?/br> 白蟬搖頭:“真正的好東西總要自己留著的,鎮(zhèn)長拿到的應該是被改動過的版本?!?/br> 祈天河轉(zhuǎn)念一想就明白過來,書本身應該是一本奇書,如果鎮(zhèn)長拿到的是真正的《民間獵奇故事》,吃了這么多年信鳥rou,早該變成山神。 前方亮著一盞燈,街道兩邊的店鋪早在一個多星期前全部關門,這點燈光在夜色下十分顯眼。 祈天河感受了一下周邊的溫度,要比其他地方低很多。 “直接進去么?” 書店的門是虛掩著的。 白蟬點頭:“直接進?!?/br> 他毫無顧忌地推開門,似乎篤定暫時沒有危險,書店老板依舊是唯唯諾諾的樣子:“這么晚還來看書???” 白蟬:“好書讓人迫不及待?!?/br> 老板很認同這句話,請他們進來:“隨便挑,最近沒什么生意,有看中得可以打折?!?/br> 白蟬裝模作樣在書架邊轉(zhuǎn)了一圈,問:“《民間獵奇故事》打幾折?” 老板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 白蟬轉(zhuǎn)過身,重復問了一遍。 此刻書店老板看他的眼神徹底失去了剛剛的熱情,坐在破舊的凳子上,開始給鋼筆灌墨水:“這本書還沒有開始賣。” 白蟬毫不客氣:“如果我一定要呢?” 書店老板從柜子下面摸出一把刀,白蟬不但不怕,還露出玩味的笑容。 小刀被放在一邊,誰伸手都能夠到,和鎮(zhèn)長的無能狂怒不同,書店老板稍稍思考后很冷靜地點頭:“可以,不過要讓他割下信鳥雕塑的一只翅膀來換?!?/br> 他們倆對峙的時候,祈天河正在隨手翻看一本書,冷不丁被點名,怔了怔:“我?” 書店老板:“沒錯,是你?!?/br> 祈天河轉(zhuǎn)頭問白蟬:“明明是你懟得他,火為什么燒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