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掩袖，微微打了個呵欠。

    身側(cè)，祁玉正好喝完一輪，亦看見，便同她道，“表嫂，夜深了，我送你官邸吧?！?/br>
    今日本是宣旨犒賞三軍，她在營地也呆了不少時候，再繼續(xù)多呆并未更多意義。

    楚洛應(yīng)好，遂也起身。

    祁玉同趙素和童貫囑咐了幾聲，自己先送楚洛回官邸。

    駐軍營地離官邸不過兩三里，夜里折回比白日還要更快些。

    馬車?yán)?，祁玉朝楚洛道，“今年是寒冬，近日天氣驟然變冷，齊山中應(yīng)是凍死了不少動物，所以陸續(xù)有野獸外出覓食，被駐軍撞見過。這月余世家，表嫂在海奇盡量都在城中走動，安全起見，不要出城往北走，怕是會遇到兇獸。我已經(jīng)讓軍中加強(qiáng)巡邏，但怕還是有疏漏的地方。我也同母親說過了，若是想去齊山，最好等開春之后的倒春寒過去了再去，才更安穩(wěn)些?！?/br>
    祁玉說得鄭重，是怕她初到北關(guān)，會對齊山好奇。

    楚洛聽完，連忙頷首應(yīng)好。

    她來北關(guān)，越少添亂子越好。

    祁玉遂又說了些北關(guān)周圍的境況，也大都是同今年寒冬相關(guān)。

    只是臨末了，楚洛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又提醒道，“對了，若是山中真死了不少動物，恐怕還需小心，若是臨近水源，怕是會生瘟疫……”

    楚洛這句話倒是提醒了祁玉。

    祁玉頷首。

    他早前倒是沒想過這一出。

    附近的水源確實都是從齊山上流下，與周遭百姓休戚相關(guān)，確實不能馬虎。

    “你提醒我了，我明日會讓人多留意水源的事?！逼钣駪?yīng)聲。

    駐軍營地和官邸離得不遠(yuǎn)，很快，馬車便行至官邸附近。

    祁玉又開口，“早前的事，表嫂不必放在心上，我是有些喝多了，才口不擇言，說些有的沒的，表嫂勿放心上。”

    祁玉言罷，不動聲色打量她。

    其實祁玉方才說要送她回官邸，楚洛便猜到祁玉是想特意抽空同她走一趟，同她說起此事。

    楚洛心知肚明。

    馬車緩緩?fù)Ｏ?，楚洛深吸一口氣，忽然朝祁玉道，“祁玉，我不知?dāng)不當(dāng)說，但從娘親過世之后，再沒有旁人會同我說起方才那些字眼……其實，我知曉娘親有秘密……祁玉，你是不是也一樣？”

    祁玉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心中莫名頓了頓。

    楚洛這句話問到了他心底。

    他略微低頭，目光看著腳下的官靴，沉聲應(yīng)道，“一樣……”

    楚洛倏然會意。

    ……

    等馬車在官邸前停穩(wěn)，祁玉先下了馬車，再扶楚洛下了馬車，“表嫂，我稍后還要回營中一趟，官邸中若是有事，可讓松石來喚我一聲?！?/br>
    楚洛應(yīng)好。

    祁玉拱手，而后折回馬車中。松石才上前，同楚洛一道回了官邸。

    等回了屋中，楚洛摘下御寒的口罩，屋中燃著碳暖，比屋外要暖和得多。簡單洗漱，楚洛窩在被窩里，又想起李徹。

    明日是元宵，是外地官員入宮拜謁的日子，李徹怕是又要從早在宮中應(yīng)對到晚。

    今日才是她到北關(guān)的第一日，她還要在北關(guān)呆上一兩月。

    她是真的有些想他了。

    “元宵快樂，李徹?！彼p輕吹起，熄了夜燈。

    ……

    翌日清晨，苑中有說話聲傳來。

    楚洛近來時常困乏。

    夜間也不像早前一樣，習(xí)慣了夜讀一陣子才能入睡，眼下一入夜，便很容易就入睡。也因為睡得早，清晨差不多的時候睡眠就淺。

    聽苑中有說話聲傳來，楚洛迷迷糊糊便醒了，口中喃喃喚了聲，“路寶?！?/br>
    稍許，路寶折回屋中。

    苑中的說話聲也戛然而止，應(yīng)是早前在苑中說話的人是路寶。

    楚洛習(xí)慣了在晨間醒來的時候，用手臂搭在額間，慵懶寐一會兒。

    當(dāng)下，路寶回了屋中，見她醒了，只是還賴床，便輕道，“方才大長公主身邊的阿五姑娘來了，說今日是元宵佳節(jié)，海奇城中會有元宵燈會，雖然比不上京中元宵燈會熱鬧，但別有一番邊關(guān)風(fēng)情。燈會從晌午前就會開始，大長公主讓阿五姑娘來問一聲，小姐可有興趣，稍后一道去看看？”

    邊關(guān)的元宵燈會？

    楚洛倒是有興趣，“好呀?！?/br>
    路寶福了福身，“那奴婢去苑中同阿五姑娘回身話?！?/br>
    *****

    海拉城外，童貫和趙素，還有薛科等幾個將領(lǐng)都同祁玉在一處。

    祁玉昨日才交待下去，要加強(qiáng)巡邏，并增派了人手，又縮短了每一輪巡查的時間，今日又見到野獸腳印。

    是比早前出現(xiàn)得更加頻繁了。

    一路順藤摸瓜，到了此處，才見是齊山那頭的冬狼尸體。

    冬狼不會渡水，那應(yīng)當(dāng)是湖面結(jié)冰了，所以冬狼是從對面來的。

    而這頭冬狼口中還有未吃完的動物，祁玉不禁皺了皺眉頭，想起昨晚楚洛說的水源和瘟疫的事，心中更不敢掉以輕心。

    “點(diǎn)一支隊伍，跟我去齊山?！逼钣穹愿?。

    第108章 水源 一……

    長風(fēng)國中慣來有元宵大過年的說法,  昨日軍中通宵飲酒，今日是海奇城中的元宵燈會，軍中輪休一日。

    城中的元宵燈會從晌午后開始,  上午時候，趙素領(lǐng)著楚洛和大長公主在海奇城中閑逛,  城中四處都已張燈結(jié)彩,  又懸掛著彩旗和燈籠，街道兩頭還又不少駐軍的將領(lǐng)和士兵在幫著城中的百姓懸掛燈籠,  打掃屋檐等,  做最后的準(zhǔn)備工作。

    城中的百姓見了趙素，都認(rèn)得他是祁玉身邊的副將,  上前熱忱招呼著。

    還有不少人上前請他吃備下的年貨干果,  不僅硬要抓一把放他手中,  還往他衣兜里裝，大長公主和楚洛在,  趙素一面推脫，一面鬧心得憋得臉都紅了。

    楚洛想,  在北關(guān)，平日里駐軍同關(guān)邊百姓之間的關(guān)系一定很好。趙素是祁玉身邊的人,  旁人如何待趙素，那如何待祁玉便可見一瞥。

    大長公主輕聲問道,  “在北關(guān),  駐軍還要做這些事情嗎？”

    剛問完，又見早前一個駐軍士兵在給老叟門前除冰，老叟人不在，駐軍士兵也似是并未告知，只在門頭干活。

    趙素應(yīng)道,  “大長公主，祁帥是說駐軍平日里都賴海奇百姓在照顧，逢年過節(jié)，隨手做些事情不過舉手之勞，所以大家都習(xí)慣了輪休的時候多去城中照看一二，久而久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其實同城中百姓都很熟絡(luò)了，哪一日閑著沒去，反倒不自在，其實大家都認(rèn)識……”

    大長公主抿唇笑了笑，自顧嘆道，“也不知道他哪里學(xué)來的……”

    趙素卻鄭重其事道，“大長公主，其實祁帥在軍中威望可高了！在百姓中威望更高，大家都很喜歡祁帥，自從祁帥來了北關(guān)，整個北關(guān)都不一樣了，真的，末將沒有亂說，您隨便尋城中的百姓問問就知曉了……”

    旁人這般稱贊祁玉，這兩日又親眼所見，大長公主笑得合不攏嘴。

    楚洛也低眉笑笑，想起早前李徹同她說的，駐軍主帥趙衢年事高了，心思不在北關(guān)，北關(guān)之事大都是祁玉在做主。早前趙衢主事時，北關(guān)駐軍死氣沉沉，不少駐軍到了北關(guān)駐軍之后都熬著時候等著輪調(diào)，但自從祁玉去了北關(guān)，反倒將北關(guān)帶出了生氣，駐軍同百姓之間的關(guān)系也親善了許多。所以祁玉想留在北關(guān)，李徹私下是應(yīng)允的，只是還要照顧大長公主的情緒，李徹從未明說，只說聽祁玉的意思。

    思緒間，又見昨日馬車外遇見的老翁。

    “趙將軍?！崩衔躺锨?，“哎呀，老頭子又去了官邸，又沒見到祁帥，說祁帥又出去了，這烤紅薯都涼了！他不是昨日還嚷著要吃嗎，今日還想著來送，接過祁帥不在，官邸的人又不收，白跑一趟……”

    趙素只得硬著頭皮安撫，“傅老，祁帥他有事出去了……”

    ……

    這一路，不斷有人上前問候趙素，也問他祁玉去了何處，趙素一直在應(yīng)付。大長公主也從最初眼中的意外，到眼下已經(jīng)可以忽視周遭對趙素的關(guān)注，而是同楚洛一道看海奇的燈會。

    旁的地方元宵燈會大都在夜間，但是海奇的燈會在白日也有。

    白日的燈會和晚上的不同，晚上看得是各色光景，白日，看得便是做工和創(chuàng)意，還有在日光下和雪景冰雕下的別致，也可以說，燈會里有許多是冰雕的燈，楚洛早前在李徹給她的書冊里見過對海奇燈會的描述，但她早前在京中并未見過，眼下正看得細(xì)致，也興致勃勃。大長公主也似是頭一遭見到冰雕的燈籠，一臉贊嘆之意。

    這一路，楚洛都逛得很開心。

    早前在侯府，她很少單獨(dú)外出。

    同侯府的姐妹一道外出，她也大都謹(jǐn)慎小心，盡量不怎么露面，怕惹出事端引祖母不快，全然不像當(dāng)下，便是沒有大長公主的照拂，她身著一襲男裝，拘束很少，旁人亦對她友好親善，她其實鮮有這般輕松在外閑逛過的時候，笑意都寫在眸間。

    行至集市小鋪前，趙素說，這里有整個海奇最好吃的元宵。

    楚洛應(yīng)景得吃了一個元宵。

    昨日在軍中雖然吃過，但軍中吃得元宵，都是軍中的人自己滾的，不似城中專門的點(diǎn)心鋪子地道。楚洛吃了一個，只覺確實比昨日在軍中吃得的好吃太多，等再想吃第二個的時候，又忽得有些反胃的感覺，便停下沒有再動了。大長公主關(guān)切了一聲，楚洛應(yīng)道昨日在軍中吃了不少元宵，許是有些膩著了。

    大長公主怕她嬌氣，沒多說旁的。

    等臨末了，趙素結(jié)賬，老板娘又開始和趙素展開不收銀子的拉鋸戰(zhàn)，楚洛突然有些同情趙素，定是祁玉治軍時吩咐于民無犯，但趙素又架不住城中熟面孔的熱忱，軍法面前，趙素應(yīng)當(dāng)想的是還不如換個旁的差事好些……

    等行至街尾時，又見到了先要非要送祁玉烤紅薯的傅翁，眼下正在街市處賣紅薯。

    趙素見傅翁似是很是頭疼，忍不住輕輕捏了捏眉心，再次耐心解釋給他聽，祁帥吩咐了要于民無擾，這會受軍法處置的。反正傅翁聽得迷迷糊糊，只是仍舊固執(zhí)得推給他。

    兩人推脫中，富翁忽然暈倒。

    “傅翁！”趙素眼疾手快扶住他，但是也阻止不了他整個人軟了下去。

    大長公主有些嚇得心驚，楚洛扶住她。

    趙素身后跟隨的駐軍趕緊去喚大夫，但大夫來不了這么快，楚洛上前看了看，不像有旁的病癥的模樣，許是cao勞過度？

    很快，也有人上前同趙素一道將傅翁抬回鋪子中休息。

    大長公主有些心悸，“看過了嗎？怎么說倒下就倒下了？”

    楚洛搖頭，“許是cao勞過度，但又不怎么像，又不像染了風(fēng)寒，怕是要大夫仔細(xì)看看……”

    楚洛剛言罷，見不遠(yuǎn)處有人騎馬而來。

    楚洛認(rèn)出童貫。

    而童貫也果真在她跟前停下，朝她拱手道，“大人，祁帥請大人去一趟?！?/br>
    童貫只說了請她去，卻未說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