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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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見!”祁玉也打馬。 …… 等到楚洛抵達海奇的時候已是第三日晨間。 城門口,有駐軍在安排海奇百姓有序南撤,不少海奇百姓都是世代生活在北關(guān),北關(guān)地處長風(fēng)北部,偏安一隅,雖然是北部關(guān)卡,卻極少有戰(zhàn)亂,百姓多淳樸,也很難接受要背井離鄉(xiāng)的現(xiàn)實,不少駐軍在給不愿意離開的海奇百姓做疏導(dǎo)。 因為北關(guān)駐軍早前同海奇百姓的關(guān)系親厚,所以并未生出沖突,現(xiàn)場也整齊有序,只是不少海奇人都在哭,也有人在問,何時可以回家。 趙素不在,童貫又同祁玉上了前線,負(fù)責(zé)在城中安撫的人是薛科。 楚洛入城時,正聽薛科同城門口的百姓道,“祁帥擔(dān)心大家安危,也讓駐軍護送大家南撤,援軍已在北上途中,大家要相信祁帥,相信北關(guān)駐軍,再多些時間,就能重返海奇?!?/br> 楚洛放下簾櫳,楚洛腦海中都是早前祁玉的話。 —— 我親眼見到很多難民在眼前炸死,一棟一棟的建筑頃刻化為齏粉,但是不得不撤離。很長一段時間,我腦海中都是孩子的哭喊聲,爆.炸.聲,還有身邊的人中.彈的聲音……我不能走,我要留下來……北關(guān)才不會破,北關(guān)身后十幾萬的海奇百姓才不會流離失所…… —— 失了的國土容易收復(fù),失了的人心和軍心卻不是。退了一個宋關(guān),還會有北關(guān),退了北關(guān),便步步是退,即便日后北關(guān)再能收復(fù),也是斷壁殘垣。若是死守都未死守過,怎么知道守不??!一人守不住,二人來守,第二人守不墜有其他人,但身后的故土不能失!我見過在故土廢墟上抱著親人尸首痛哭流涕的人,也見過一個繁華的城市數(shù)千年的歷史在朝夕間毀于一旦,這些都不是一個收復(fù)可以還回來的,留給后人的只有千瘡百孔!宋關(guān)不能退,北關(guān)更不能退! 巴爾大軍壓境,祁玉是在同巴爾打時間戰(zhàn)。要么譚源偷襲成功,巴爾退兵;要么祁玉率駐軍,死守北關(guān);要么,援軍提前抵達北關(guān),緩解北關(guān)危難 —— 然而眼下每一步都是未知數(shù),也不知北關(guān)死傷會有多重,能撐到多久…… 馬車一路從城門入內(nèi),楚洛也聽見城中振奮人心的高呼聲,“誓與北關(guān)共存亡!” 是不愿離開,聚集在一處,要留在海奇一道戍守的百姓! 每一句話,每一道整齊的聲音,都讓馬車中的楚洛久久難以平靜。 楚洛心中也清楚,北關(guān)局勢許是比想象中的更差上幾分。 …… 抵達官邸的時候,松石和路寶迎上來,“大人!”“小姐!” 從早前楚洛與大長公主一道在海奇城中被劫持,到眼下,足足十余日,即便后來知曉楚洛平安在宋關(guān),但松石和路寶的擔(dān)心,似是在見到她之后才落定。 “姑母呢?”楚洛問。 松石道,“大長公主在官邸中,世子昨日晨間便去了北關(guān)關(guān)卡,關(guān)卡處一直在打仗,一刻都沒斷過,大長公主從昨日到眼下,一直都沒怎么說話?!?/br> 北關(guān)的關(guān)卡在海奇以北十余里,祁玉在北關(guān)邊卡與巴爾交鋒,后方卻又安排薛科疏散城中百姓,是做好了與北關(guān)破,與海奇共存亡的準(zhǔn)備,大長公主正是因為想得到,才會一言不發(fā)。 “姑母?!背迳锨埃霸缜按饝?yīng)祁玉的,我們當(dāng)離開海奇了?!?/br> 大長公主見了她,鼻尖一酸,早前一直壓抑的眼淚,似是止不住得下落,“我想在海奇多留一日,明日……明日是了之的生辰,我這次來北關(guān),原本是想來給他慶生的……” 楚洛只覺心中似鈍器劃過。 六子也愣住。 楚洛深吸一口氣,輕輕拍了拍大長公主后背,溫聲道,“姑母,那我們明日再離開?!?/br> 大長公主已泣不成聲,“好?!?/br> 出了房間,楚洛只覺心里綴了一塊沉石般。 六子也跟著摸眼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看到大長公主如此,六子心中份外難過。早前趙將軍讓他護送大長公主和楚大人回京,他心中其實隱隱有些失望,他也是軍人,他也想在北關(guān)共進退,即便戰(zhàn)死沙場,但眼下,他才知曉他所做事情的意義。 大長公主是祁帥心里的牽掛,安穩(wěn)護送大長公主回京,才是對祁帥最好支持 無論他在不在北關(guān)!在不在沙場! …… 這一宿似是過得極慢,楚洛其實根本睡不著。 官邸中來來往往的人,步履匆忙的,慌張的,痛心的,沉重的,進進出出,多多少少都能聽到北關(guān)關(guān)卡的消息。 前方已經(jīng)激戰(zhàn)兩天,死傷眾多。 關(guān)卡許是晨間就會守不住,但一直在守。 也正是因為北關(guān)關(guān)卡一直死守不放,眼下的海奇城還能一片“安寧”…… 楚洛深吸一口氣,仿佛從未如此期盼過轉(zhuǎn)眼破曉,又似是害怕晨曦第一縷光束。 楚洛不知何時入睡的,醒得時候,是松石慌張推門而出,“大人!” 楚洛本就沒睡實沉,當(dāng)下乍醒,便撐手坐起。 只見,松石眼眶都是紅的,“北關(guān)……北關(guān)關(guān)卡破了!” 楚洛伸手捂住嘴角,下意識紅了眼眶,起身出了苑落。 六子剛至苑中,朝她拱手,“大人,請隨末將盡快離開海奇?!?/br> 六子知曉他眼下能做的,就是在巴爾攻入海奇之前,帶大長公主和楚大人安全離開。北關(guān)關(guān)卡離海奇只有十余里,很快海奇就會被攻城,余下的時間不多。 楚洛顫顫頷首。 “姑母……我們要離開海奇了?!背迳钗豢跉猓M量平靜道,“北關(guān)關(guān)卡破了,應(yīng)當(dāng)很快會波及海奇城……” “我知道了?!贝箝L公主卻比想象中的平靜。 楚洛和六子都意外。 “走吧?!贝箝L公主起身,阿五上前相扶。 馬車都已在官邸備好,大長公主和楚洛等人都先后上了馬車。北關(guān)關(guān)卡破,海城危在旦夕,駐軍都去北城門駐守,城中沒有駐軍疏導(dǎo),撤離得撤離,去往北城門處駐守去往北城門,一片慌亂。馬車在其中根本行不快,換了好幾條路,都被堵住。 六子當(dāng)機立斷,下馬車離開更快。 六子帶著幾十余個駐軍,領(lǐng)著幾日朝南城門處去,正好遇到前往北城門增援的趙素,趙素朝幾人拜別,楚洛也從趙素口中聽到祁玉受了傷,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到北城門處。 大長公主本就一刻懸著的心,當(dāng)下只覺剜心蝕骨,兀得眼前一黑,昏倒了過去。 六子只得背起大長公主。 城中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仿佛再沒有早前安靜祥和的海奇城,分明……分明只需要再拖上一兩日的…… 楚洛眸間微紅。 “祁玉傷得重嗎?”楚洛抓住趙素一角。 趙素眼底都是紅的,“重……” 楚洛心底仿佛墜入深淵冰窖,“城中還有多少駐軍?” 趙素顫聲,“算上退守回來的,總共不到幾千?!?/br> 楚洛朝六子道,“你帶姑母先離開。” 六子和趙素都意外,“大人!” 楚洛沉聲道,“今日是祁玉生辰……” 六子和趙素都噤聲。 …… 北城門處,巴爾已開始攻城。 城墻上全是廝殺聲,吶喊聲,一片焦灼,城門口亦有撞城門的聲音,沒有離開,留下的海奇男子大都在城門口處抵御。 城墻上不斷有傷員抬下來,戰(zhàn)況激烈程度,遠非早前在宋關(guān)可以想象的。 “楚大人?”楚洛怔忪中,聽到有人喚她名字,楚洛愣愣轉(zhuǎn)身,見是惠滔。 “惠滔?”楚洛不知道當(dāng)時驚喜,還是難過,眸間忽得氤氳。 “大人怎么還在?”惠滔都緊張到不行。 城門外又是一波攻勢,聲勢震天,嚇得楚洛忍不住哆嗦,說不怕是假的,巴爾鐵騎與海奇城不過一墻之隔,隨意都有可能城破。 楚洛攥緊掌心,強迫自己鎮(zhèn)定,“祁玉呢?” 惠滔指著城墻處,“祁帥在城墻處。” 他果真在! 惠滔言罷,只聽城墻處祁玉的喊聲,很快,就有士兵跟著他的聲音做調(diào)整。 連串的拉弓放箭聲,又有連續(xù)的傷患從城墻處抬下,陸續(xù)有士兵補充上,城墻外的攻勢聲漸漸弱了下去,撞門的聲音似是也在喊殺聲中漸漸隱去,就連楚洛都聽出,是這一波攻勢結(jié)束,守住了。 楚洛難以想象,從方才起,不,從兩日前的北關(guān)關(guān)卡起,可是就是這么一次次拿血rou之軀換回的守住。 而這一次次的攻勢中,當(dāng)是這樣的信念,才能支持到現(xiàn)在而不絕望…… 楚洛臉上掛滿眼淚,毫無覺察,只是很快斂起思緒,趁著下一波攻勢到來之前,迅速踩著石階上城墻。 城墻上到處都是尸體,有得來得及清理,有得來不及,駐軍都累得氣喘吁吁,還在提前準(zhǔn)備石彈,熱油,弓箭,火箭,還有握緊的佩刀,每一道城墻處都一個兵種接著一個兵種,互為掩護和支撐。 即便方才一波攻勢結(jié)束,卻絲毫都沒有半分能松懈下來的氛圍。 城墻中,祁玉還在同童貫,薛科幾人緊張部署,周遭嘈雜,幾乎只能靠吼,其實祁玉都已聲嘶力竭,一看便是幾個日夜未曾合眼,而周圍的人亦都如此! 不知是什么消息傳來,祁玉正好踢到了一側(cè)的椅子,仿佛憤怒,絕望,余光瞥向一側(cè)時,又似是僵住,緩緩轉(zhuǎn)眸,見到楚洛的時候,忍不住大罵一聲,“誰他媽帶她來這里的!軍法處置!” 祁玉怒不可謁。 周圍的人童貫,薛科等人見是楚洛,都忍不醉間哽咽。 楚洛上前,目光看向眼前眾人,溫聲道,“陛下命我來北關(guān)犒賞三軍,那如今,我也理應(yīng)與諸位同在,諸位沒有放棄海奇與北關(guān),陛下與我也不會放棄海奇與北關(guān)?!?/br> 周遭都噤聲,又隱隱聽到哽咽聲。 “誓死守衛(wèi)北關(guān)!”不知城墻上,誰高呼一聲。 “誓死守衛(wèi)北關(guān)!”很快便有了第二聲,而后是第三聲,第四聲。 直至城墻上的駐軍云集響應(yīng),聲勢震天,每一聲都似注入人心的強心劑,讓早前潰散的軍心,和被逼到絕路的絕望,消散殆盡! 楚洛取出那枚龍巖木簪子,重新將云鬢挽起,踱步到城墻邊。 晨曦穿過薄霧,她的背影在晨曦下,仿佛無比璀璨而耀眼。 不遠處,對方進攻的號角聲再次響起。 震天的號角聲中,趙素的腳步聲飛快登上城墻,大喊一聲,“援軍到了!” 祁玉和眾人都怔住,仿佛聽錯。 趙素喉間輕咽,高呼道,“援軍到了!陛下御駕親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