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坐下，媚生忽而瞧見禪寺后窗一株棗樹，上面結(jié)了沉甸甸的果子，紅彤彤的惹人愛。

    她扯了下裴衍的袖子，眉眼彎彎：“夫君，我想要吃顆棗子?！?/br>
    裴衍招招手，要那小沙彌去摘，卻被她挽了臂，嬌嗔：“要吃夫君摘的。”

    裴衍含著笑摸了下媚生的發(fā)頂，一撩袍角，出了門。

    門一關(guān)，那方丈寂空忽而離席，鄭重的行了跪拜禮，口中喚：“仙上?！?/br>
    媚生一愣，倒是沒想到這人還有如此修為，她將人扶起，笑道：“大師好修為，我今日準(zhǔn)備的金銀算是白費(fèi)了，原還想著收買你，要你替我說幾句話?！?/br>
    寂空盤腿坐了，但笑不語。

    媚生湊近了些，手?jǐn)n在唇邊，悄聲道：“待會我夫君進(jìn)來了，你便告訴他，我這心疾無藥可醫(yī)，心愛之人的心頭血倒是可以一試?！?/br>
    寂空瞧了眼拿根竹竿，正敲棗子的裴衍，帶了點(diǎn)悲憫神色，問：“仙上，當(dāng)真要如此？萬望細(xì)細(xì)思量?！?/br>
    “自然。”媚生咽下口中的素糕，拍了拍手上的糕點(diǎn)渣，點(diǎn)頭道：“一滴心頭血而已，待會大師下手輕些，不幾日便愈合了?！?/br>
    寂空沒答話，只靜靜瞧她吃糕點(diǎn)，幽幽嘆了口氣，半響后，才道了聲好。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更完后，媚生的第一世便要告一段落了，可能會有不圓滿，但是我們下一世來填。

    第25章 歸去

    裴衍正等小沙彌撿灑落的棗子，忽聽禪房內(nèi)有杯盞叮咚落地，他微蹙了眉，三兩步跨了進(jìn)去。

    媚生捧了心口，額上沁出點(diǎn)汗，細(xì)若游絲：“夫君，這走了半日，想來是累到了，竟有些心慌?！?/br>
    裴衍將人抱進(jìn)懷中，一下下給她順氣，忽聽寂空道：“這位施主的病弱之癥，想來藥石罔顧。我觀裴大人命格貴重，予夫人幾滴心頭血，倒是可以壓制一二?！?/br>
    寂空話音一落，媚生便仰頭去瞧裴衍的臉，她有些忐忑，悄悄攥緊了衣擺。

    裴衍面色平常，看不出情緒，他默了一瞬，伸手去握了那只略僵的小手，應(yīng)了聲“好”。

    他其實不信這命格一說，但只要能讓她心安，是任何法子都肯試的。

    寂空瞧著他眼里藏不住的寵溺，微嘆了口氣，合掌念了聲“阿彌陀佛?！?/br>
    話音落了，袖中金線一甩，那尖利的鋒芒便直沖裴衍心口而去，再收回來時，那上面已是沾了幾滴艷紅的血珠。

    他伸手拈了那血珠子，輕輕點(diǎn)在了媚生唇上。

    那抹紅艷頃刻消散，女子眼角眉梢益發(fā)嬌艷，仿佛變了，又仿佛沒變，容顏籠在霧氣里，朦朦朧朧勾人心神。

    裴衍瞧著懷中的人失神了片刻，忽而輕笑，看了那么久，不經(jīng)意間還是能被她驚艷。

    兩人出了寒山寺，媚生臉上帶了抹病態(tài)潮紅，她心里踏實，這心頭血取到了，這一世似乎也圓滿了。

    她轉(zhuǎn)頭瞧見裴衍清雋的臉，忽而一顆心跳的厲害，這陌生的情愫讓她微有些不適，立時轉(zhuǎn)了眼。她想好了，這塵世的下半輩子好好待他，還他這份恩。

    只是，高高興興回了府，她才覺出些不對來。

    原先嗜睡昏厥，做做樣子罷了，現(xiàn)下卻總是覺得精神不濟(jì)，是真倦怠。

    裴衍面上不顯，卻常常瞧著她昏睡的背影失神。但凡得閑，總要陪著她。

    到了后來，連上朝辦公也不離左右。

    他在書房處理公文，便讓媚生在美人榻上歇了，抬眼便能瞧見她嬌媚的臉。他上早朝，便讓人抬了軟轎，讓媚生在宮門口候了。

    這日散了朝，盛京下了一場雪，媚生裹在毛茸茸的狐裘里，打起轎簾，朝宮門口張望，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那挺拔身影，便彎了眉眼。

    裴衍上了轎，看見她清醒神色，倒是愣了一瞬，抬手將那轎簾放下了，細(xì)心叮囑：“小心著，別讓寒氣鉆進(jìn)來?！?/br>
    媚生也不答話，上來抱了他的腰不撒手，蹭了一會，猶豫著問了句：“夫君，我若是去了，你會再尋個什么樣的夫人？”

    她越來越感覺力不從心，能清楚的意識到自己這一世的元神正一點(diǎn)點(diǎn)渙散。

    只是忍不住會想，這樣好的裴衍，以后要抱著別人了，會把曾經(jīng)對她的好都給予另外的女子。

    她心里酸酸澀澀，說不上什么滋味，只是很想知道，那會是怎樣的女子？

    裴衍僵了一瞬，抱著她的手益發(fā)緊了，面上神情卻淡淡，看不出悲喜，隨口道：“尋個安靜又省心的，你這樣一天到晚聒噪又折騰，再也受不起了?！?/br>
    媚生撅著小嘴兒，剜他一眼，悶悶窩進(jìn)了那溫暖的懷抱，這個人啊，從來不會哄人。

    她眼皮重的很，悠悠蕩蕩，聽著外面撲簌簌的雪，一點(diǎn)點(diǎn)閉上了眼。

    ......

    再醒來是在司命的浮生殿，面前的幻境里，裴衍抱著已無呼吸的她進(jìn)了府，將她放在了她慣常待的美人榻上。

    他瞧著那具軀殼，瞧了兩日，第三日上，命人將那凡人軀殼葬在了寒山寺后的山腳。

    從始至終，他未流過一滴淚，身姿如竹，還是清俊疏離的模樣。

    只日日勻出些空閑，趕去葬她的山腳，栽幾棵桃花樹。

    媚生嘆了口氣，男人啊，總是這樣薄情，想來這過不了幾日便要收繼室了。

    果然，這首輔夫人去世的消息在京中很快傳開，世家貴人都打起了主意，要將女兒塞進(jìn)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