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罷，坐了一陣子，正當(dāng)關(guān)沐雪想要打呵欠的時候，梁通終于起身。

    翠兒忙不迭問：“要給老爺準(zhǔn)備熱水嗎？”

    這話一出，粱文述猛地抬頭，蹙起眉頭看著翠兒。

    翠兒感受到一股不可抵抗的壓力。

    哆哆嗦嗦地說：“老爺今晚也像從前那般留在蝶翠居過夜…吧？”

    “我…”

    “還是回去吧?！绷晃氖龆溉徽f道。

    這下場面更加尷尬了，關(guān)沐雪都不敢去細(xì)看梁通的表情。

    粱文述卻像平常一般起了身，撣了撣自己身上的灰塵。

    卻也沒有再開口。

    梁通似乎還在等待他的意見。

    柳云蝶站出來打圓場：“翠兒，去給老爺準(zhǔn)備熱水吧，就像從前那樣?！?/br>
    粱文述眼眸微挑，冷冷看了梁通一眼。

    四目對視期間，關(guān)沐雪似乎瞧見了空氣都凝成了冰柱，下意識抱緊了自己的手臂。

    然而粱文述走了過來，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梁文逸懊喪的聲音在里間響起來：“為什么就我一個人要回去啊?！?/br>
    走得太急，關(guān)沐雪的手腕被拽的生疼。

    她也不叫喚，只是說：“你走慢點兒啊，我簪子都要掉了?！?/br>
    粱文述聽言頓住了腳，關(guān)沐雪差點要撞上他的脊背。

    她站穩(wěn)，虛虛扶了一下自己頭頂上的碧玉簪。

    光芒重新回到粱文述雙眸。

    他問：“喜歡么？”

    本來打算今夜就取下來還給他的關(guān)沐雪小心得看了幾眼他的臉色。

    決定放棄這個念頭。

    她笑容燦爛，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喜歡。”

    千金難買人開心，他都這么難受了，她就勉為其難接受這個禮物吧。

    回到了房間，粱文述一言不發(fā)坐在書桌上翻閱書籍。

    關(guān)沐雪出房門去給他打些熱水幫他換藥。

    走過柳云蝶的房間時，她隱隱約約瞧見兩個身影，下意識要走得更快一些。

    “老爺莫怪述兒，他到底不知情?！笔橇频崛崛跞醯穆曇簟?/br>
    這內(nèi)容讓關(guān)沐雪忍不住駐足。

    梁通重重地嘆了口氣，說：“不怪他。”

    “述兒也長大了，不如就告訴他，也好讓他對老爺少些怨恨?！?/br>
    “述兒回來的時候，我看著他身上的傷…”柳云蝶哽咽。

    透過紙糊的窗戶，依稀可以看見人影憧憧，柳云蝶似乎靠在了梁通身上。

    梁通：“我又何嘗想打他呢，幾年未見，一見到兒子，卻要扮上那冷血面孔?！?/br>
    “不如就告訴述兒…”

    柳云蝶的聲音有些猶豫。

    而月光灑在臺階前，樹影斑駁。

    關(guān)沐雪心中緊張，連臉上也呈現(xiàn)出了幾分凝重。

    到底是有什么隱情？

    “不必了，你現(xiàn)在告訴述兒，他只會覺得是你在為我開脫，難免都怨恨起你來…”

    “述兒是個好孩子，也是講道理的?！?/br>
    “我到底是真的將他丟在鄉(xiāng)下近十年，他怨恨我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br>
    “是我這個當(dāng)?shù)臎]有能力保護(hù)好你們母子?！?/br>
    關(guān)沐雪腦海中的開關(guān)卻像是被打開了一般，所有小細(xì)節(jié)都在她腦海里串聯(lián)了起來。

    表面和善卻總有些古怪的大夫人，刁蠻任性對粱文述惡意十足的大小姐。

    柳云蝶時不時失蹤的首飾衣物。

    大夫人家境殷實的娘家，是給了梁通仕途上許多幫助的華府。

    翠兒篤信老爺更偏愛二夫人。

    難道是大夫人善妒，梁通為了保護(hù)柳云蝶母子所以才對他們母子做出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

    “當(dāng)初就是我太過粗心，考慮不周，害你滑胎數(shù)次，你的身子也是那時候落下了病根。”

    “好不容易述兒平安出生又平安長大，眼見著宜眉看著述兒的眼神越發(fā)別有深意，我只好出此下策將他遠(yuǎn)送。”

    “述兒不在你身旁，我又不能時時來看你，你當(dāng)真是受苦了?！?/br>
    關(guān)沐雪愣在原地。

    原來還真是出于保護(hù)。

    柳云蝶似乎輕聲笑了一笑，說：“老爺，云蝶無礙，當(dāng)初老爺不顧忌云蝶的身份執(zhí)意幫云蝶贖身帶回了梁府，云蝶很知足?！?/br>
    一副畫面似乎浮現(xiàn)在關(guān)沐雪眼前。

    美人樂伎，性格卻疏離，總免不了被一些紈绔子弟輕薄，百般無奈。

    遇上了眉清目秀的秀才，兩人相知相惜相戀。

    奈何秀才家境貧苦，苦于無法帶走樂伎。

    一朝中榜，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第一樁心事就是將心愛的女子從煙花柳巷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哪怕不能做夫妻，也要將她養(yǎng)在別院，掩飾對她的深情，只為了保她一世平安。

    多么可歌可泣啊。

    “你在這聽什么墻角呢？”

    關(guān)沐雪嚇得一個激靈站直了身子，一看是粱文述背著手站在她身后。

    匆匆瞥了幾眼，里屋的兩人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外面的動靜。

    她下意識一只手捂住粱文述的嘴，順手把他按在了外廊的柱子上。

    “噓！”她緊張十分，“別揭發(fā)我啊。”

    粱文述眉尾微挑，嘴角牽動，伸出手來把關(guān)沐雪的手扒下來。

    陡然前傾，溫?zé)岬暮粑悸剿哪樕稀?/br>
    他笑得漫不經(jīng)心：“心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