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他要找的這個人實在很重要，主公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必欲得之而后快！

    他帶人一路由吟嘯山莊追到溧陽小鎮(zhèn)，結果在賓悅客棧一帶街道上，竟把人莫名其妙地給追丟了！手下近一百號人將小鎮(zhèn)翻了個底朝天，這小子如同忽然從人間蒸發(fā)了一般，鴻飛冥冥、無影無蹤！

    為此他回到京師復命時，被鄭大人罵成廢物一個！悻悻然帶人回到自己的繡衣閣平州治所之后，既然人追丟了，滿心盤算著帶兒子去君山提親，又被鄭大人的游隼傳書緊急調來此地，說是在這兒發(fā)現(xiàn)了蕭無月的蹤跡。

    他只好馬不停蹄地沿青龍河向北一陣急趕，幸而兩地相隔還不算太遠，總算在入夜之后及時趕到，可飛鷹門這幫雜種！不先好好找人，倒和牧民發(fā)生一場流血沖突，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大約一刻多鐘之后，一輛破舊不堪的勒勒車映入他的眼簾，套車的白馬無精打采地打著響鼻，一位圓臉大眼睛的朵顏姑娘也是懶洋洋地斜倚在車輪邊坐著，見他過來，彎月般美麗的雙眼之中閃動著憤怒的火焰。一個八九歲的小孩靠在她肩上，似已熬夜不過，靠在姊姊身上睡著了。

    一路搜來，這樣的目光他見得多了，絲毫不以為意，然而她那健美的體態(tài)、不俗的容顏，在這些朵顏姑娘之中顯得鶴立雞群，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她一眼。

    圓臉姑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狀似不屑！

    他身后的隨從叱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朵顏小蠻子，竟敢對李大人無禮！”長長馬鞭揮出，狠狠地抽向圓臉姑娘。

    李天秀輕輕抬起右手，似施展魔法一般，飛向半空的馬鞭頓時止住前沖之勢，“叭”地一聲軟軟地垂落在草地之上。

    “李大人，您……”

    李天秀揚揚手制止住隨從，目光掃向勒勒車之前，但見數(shù)十個朵顏青年男女圍著篝火在草地上坐成一圈，看向他的眼神同樣也是很不友好。

    他皺了皺眉，目光從這些姑娘小伙們的臉上一一掠過，在一個身穿紅白相間的節(jié)日盛裝的少女臉上停留了好一陣，天下的美人大概都長得差不多吧？隨即見少女身邊那個姑娘的白色長袍下鼓起老高，他心中一喜，揚了揚下巴。

    身后隨從會意，忙下馬走到那位白袍姑娘身前，一把撩起長袍下擺，不過是幾袋馬奶酒而已。

    李天秀不禁一陣失望，帶著隨從們緩緩策馬走開，搜查其他地方去了，在人群中又來來回回地轉了好幾圈，依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之處，心中不禁疑惑萬分，根據(jù)可靠情報，他應該就在這附近，可他們已把這一帶仔細搜查過一遍，卻蹤影全無，這兒也沒有，難道他又飛上天去了不成？這家伙可真是不簡單??！

    整個篝火晚會的場地上，除了這幫不速之客零碎的馬蹄聲，再無其他雜音，在青年牧民們個個怒目相視之下，數(shù)十名黑衣人整整用了近一個時辰，將會場上的所有人一一搜查完畢，期間有少數(shù)青年人按捺不住怒火，又陸續(xù)發(fā)生過幾次小沖突，弄得現(xiàn)場一片混亂，在族長的一力勸阻和李天秀的喝止之下，才沒有鬧出更大的流血事件。

    和李天秀這伙人一樣，那些黑衣殺手同樣一無所獲，頭目甄五只好策馬迎上來，一臉無奈地道：“李大人，看起來他應該不在這兒，咱們該怎么辦？”

    李天秀雙眉緊鎖，心想還不是你帶人打草驚蛇，弄不好人家早偷偷溜走了！可眼下正需用人之時，責備他也于事無補，沉吟半晌，緩緩地道：“莫非已經(jīng)跑前邊兒去了？”

    當下命令手下繡衣人和黑衣人重新集合，蹄聲嘚嘚，齊齊向東北方向搜索而去。

    白提莎站起身來，伸長了脖子看了一陣，見那幫兇神惡煞已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蹤影不見，回頭沖著仍靠坐在車輪上的哈日娜點點頭，又眨眨眼，意似贊許。哈日娜也沖她會心一笑，卻緩緩搖頭，不知是表示謙虛，抑或示意她稍安毋躁？

    白提莎收回目光，轉向盤腿坐在她對面的一位花枝招展的朵顏少女，少女身穿一套綴滿裝飾花紋、紅白相間的節(jié)日盛裝，頭戴一頂花飾繁復、帽檐左右兩側各垂一條直達腰際的長長墜飾的朵顏傳統(tǒng)尖頂女帽，修眉星眸，面如桃瓣，膚白如脂，玉面勻紅，端的是美麗絕倫，只是大約剛才不慎跌了一跤，臉上沾了些塵土。

    少女沖她點頭示意，眼中滿是感激之色，隨即轉向哈日娜，向下微微點了一下頭。

    哈日娜走到少女身邊，低聲說道：“蕭，你暫時沉住氣，這幫強盜既兇殘又狡詐，我怕他們會去而復返……你若落入他們的手中，鐵定是死路一條！”

    原來這位美麗的“少女”竟是無月喬裝所扮！

    情兒被他這種忽男忽女的形象徹底弄糊涂了，金童和玉女兩種形象都如此逼真，已有些弄不清到底哪種才是真身？不過由她的表情來看，顯然對他眼下這種女妝形象滿意得多，或許因為那是他留給情兒的第一印象，或是別的什么原因？

    不過他之所以愿意讓哈日娜再次為他男扮女妝騙過李天秀，倒并非為了讓情兒滿意，只是覺得有些老套，可天賦如此，能騙過那老賊就是好招，管它老套不老套？

    在哈日娜的耐心勸阻下，他足足又等了半個多時辰，看著忙碌個不停的吐班老人，和那些躺在草地上的死傷朵顏青年，心中大為不忍，對哈日娜低聲說道：“哈日娜，我若是繼續(xù)留在這兒，萬一那幫人去而復返，恐怕又要連累這些無辜的牧民，無論如何，我也得趕緊走了！”

    哈日娜不同意，“可你雙腳都傷得不輕，如何能夠上路？”

    情兒猛地點頭。白提莎也來到三人身邊，力勸無月不要輕身涉險

    。

    他堅決地道：“騎馬應該沒事，我騎術不錯，抱緊馬脖子就好?！?/br>
    在他的堅持下，哈日娜和白提莎都拗不過他，只好將他的大青馬牽過來，在情兒極不情愿的目光中為他換回原先裝束，一左一右地將他扶上馬，眼睜睜地看著他在馬背上搖搖欲墜，若沒有情兒在身后扶住他，隨時都可能會摔下來！

    哈日娜上前拉住馬韁，皺眉道：“無論如何，你總是我家的客人，既然堅持要走，就讓我送你一程吧，你這樣離去真是讓人不放心啊！”

    無月一把奪回馬韁，搖搖頭道：“我已經(jīng)麻煩你們夠多的了，就這樣已經(jīng)于心難安！中原有句俗話，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愿咱們后會有期！”

    他咬緊牙關，“駕”地一聲，摟緊馬脖子向北方疾馳而去，漸漸消失于夜色之中，最終馬蹄聲也沉寂下來。

    “他會沒事么？白提莎……”哈日娜迎風而立，衣袂飄飄，語氣十分沉重。

    “應該沒事吧，中原人不是有句俗話，“吉人自有天相”么？”

    “但愿如此吧……他是好人，我想，薩滿諸神會保佑他的?？晌覟楹问冀K都有些不放心，感覺很不好呢？”哈日娜怔怔地說道。

    第146章 阿什河畔

    在周韻流連于天池，黯然神傷之時。元月二十八日，金主主持召開部落聯(lián)盟大會，首先對立國施政綱領的實施情況作了一番總結，接下來的主要議題是有關討伐千禧朝的各項軍事部署。

    金朝立國之后延續(xù)女真習俗，仍是以部落聯(lián)盟的形式組成，那些擁有領地的王室核心成員莫不想擴充自己的部落實力，以期一枝獨秀，為爬上權利金字塔做好準備。

    凡是關系到重大決策，金主必得召集各大部落首領和大領主出席部落聯(lián)盟大會共同參與制訂，金主并不擁有絕對權力。王位繼承人也是由部落聯(lián)盟大會在溫罕家族中擇優(yōu)推舉產(chǎn)生，并非由金主指定。行軍打仗時召開軍事會議，對參會者也無嚴格限制，連士兵都可參與，會議次序相對混亂，看似兒戲。

    和此前的類似會議一樣，各位領主和主要部落首領們踴躍發(fā)言、七嘴八舌，顯得鬧哄哄的，當然最有話語權的還是四大理政大臣和大格格，從這五位發(fā)言時會場的安靜程度便可見一斑，這幾位的意見都各自代表了一個集團的利益。

    尚明主張把主攻目標放在渾河西北岸的沈州和湯州，因為他的領地就在渾河東南一帶，渡河就近攻擊他占有先手之利，戰(zhàn)后論功行賞時，在打下的地盤和掠奪的財物分配方面可以占到更多份額，同一地區(qū)的部落首領們自然會大力支持他的意見。

    五王子烏雅齊格則力主攻取離老寨更近的貴德堡，理由也類似，離他的勢力范圍近，而且是遼東重鎮(zhèn)，油水足；八王子奇克特一向是五哥的跟屁蟲，忙隨聲附和；本來應該很有發(fā)言權的麥汗反而低調許多，主張拿掉千禧朝位于渾河東岸的橋頭堡衍州。

    哥幾個發(fā)言完畢之后，沙爾溫看了看長女，這是他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慣，論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豐富，在座的除了他就是慕容紫煙了，若單純從軍事角度上來說，會上最有發(fā)言權的應該是她。

    她主張攻占貴德堡，倒不是為了多分利益，因為她這次回來是準備對付瓦爾喀部，并沒打算參與南線作戰(zhàn)，只因麾下完顏部精銳旗兵目前暫歸尚明麾下，希望主戰(zhàn)場離尚明的領地越遠越好，以減少完顏部的人員傷亡。

    于是經(jīng)過一個多時辰的討論，主攻方向共有三個，主張把第一目標放在遼東重鎮(zhèn)貴德堡的重量級人物達到三位，這與金主的意見不謀而合，于是一錘定音。

    至于進軍方式則無需討論，對于攻堅戰(zhàn)女真軍一向都是集中兵力重拳出擊。接下來金主言道，既要出兵，便得名正言順，又經(jīng)過一陣七嘴八舌的討論，他最后做了總結性發(fā)言，決定以聲討千禧皇帝的荒yin無道誓師，發(fā)動對千禧朝的戰(zhàn)爭。

    慕容紫煙在后面的議題上發(fā)言不多，只是用心記下父王的各項部署。

    在父王問及羅剎門在這場戰(zhàn)爭中可以發(fā)揮些什么作用時，慕容紫煙答道：“最近本門遭到五六萬官軍和繡衣閣高手的連番圍剿，濟南府總舵被毀，損失嚴重，暫無力和朝廷公然對抗。以目前形勢來看，適宜暫時潛伏，適時發(fā)動農民起義，隨時準備策應父王的軍事行動。”

    金主沉吟半晌，羅剎門遭遇大規(guī)模攻擊之事他也知道，并未反對長女的意見，不過仍然強調：“千禧朝國土遼闊，實力雄厚，發(fā)動這場討伐戰(zhàn)爭，我手中兵源顯得嚴重不足，少不得要從你的封地內四大部落中抽調兵源?！?/br>
    慕容紫煙答道：“為國而戰(zhàn)是金國子民的光榮職責，女兒當然不會反對。不過戰(zhàn)事結束后，應當讓這些人各自回到自己的部落。我不希望有些兄弟以此為借口挖別人的墻角，充實自己的領地實力，就像上次完顏部那樣！”她這話說得軟中帶硬，卻也令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金主聞言點了點頭：“這個自然沒問題。上次完顏部南遷之事，尚明和奇克特的確有處置不當之處，父王也已加以糾正，依然歸到你名下，望紫煙不要再耿耿于懷，影響兄弟姊妹間的團結。”

    慕容紫煙說道：“父王所言極是。其實您也知道，我領地以東的瓦爾喀部已到了不得不解決的時候了，待此間事了我便得回領地率軍討伐底失密這個桀驁不馴的家伙，在這種情況下女兒并未要求完顏部立即歸建以增強實力，也是為了顧全大局?！?/br>
    金主微微頷首，紫煙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也未必沒有一點私心，可他這些子侄們誰又沒有呢？追求利益最大化本來就是溫罕家族的固有傳統(tǒng)，無可厚非，只要拳頭都往外使就行。

    他轉向在座的所有人，以一種極富煽動力的語氣吼道：“我希望你們不要把眼光盯在我打下的這點土地上，你們是大汗的子孫，都是一方雄主，應當憑自己的能力去征服大片土地，奪取無數(shù)奴隸、牲畜和財富，你們大姊當年就是很好的榜樣。我絕不允許你們學得跟中原人一樣，成天盡搞窩里斗！”

    這番話說得大伙兒熱血沸騰，齊聲應諾。

    慕容紫煙不得不暗自佩服，父王不愧為一代雄主，光是這付胸懷便遠非千禧帝所能及。由于利益相關，最近她將千禧朝和金國的實力做過仔細對比，論人口千禧朝比金國多一百五十倍以上，即便考慮女真?zhèn)鹘y(tǒng)成年人皆可當兵，千禧朝兵力也多出三十倍以上！

    她本來對父王主動挑起對千禧朝的戰(zhàn)爭多少有些擔憂，這也是她不愿參與這場戰(zhàn)爭的原因之一，然而她并未明確反對并非不關心自己的國家，而是她認為金國在居于如此劣勢的情況下也有勝出的機會。

    這個機會就在于父王的雄才大略和御人有術方面！

    反觀千禧朝，在張楷之主政時期，君主決策內閣執(zhí)政的治國模式開始萌芽，是正確的歷史發(fā)展潮流，他去世之后，千禧帝重新大力加強皇權，自然遭到內閣大臣們的強烈反對，這一時期，千禧帝許多荒謬舉動都是出于對內閣大臣們的強烈不滿。

    他和張楷之本是亦師亦父的關系，感情很深，張楷之去世后，千禧帝為何要打倒他？并非他和張有何恩怨，而是他必須打倒張楷之所代表的執(zhí)政理念，才能重新加強皇權。這是中原人的一貫做法，對人不對事，要想推翻一種理念，就必須打倒這種理念的倡導者。

    她在中原組織羅剎門潛伏多年，在夾縫中求生存，建立起強大的密探組織，除了搜集江湖上各大門派的相關情報，對朝廷的各種動向和高層人物、尤其是皇室成員之間錯綜復雜的利益和矛盾更是給予了極大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