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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這樣的話,仿佛靈魂與分離——嘴上字字句句,滴水不露;心卻像被人剁成爛泥,疼得連喘氣都難過。 沈爭鳴松了口氣:“陛下明君賢主,臣等理當(dāng)赴湯蹈火?!?/br> 雍理強壓著情緒,努力讓思緒轉(zhuǎn)起來。 他不會犧牲沈君兆,他不會讓沈君兆死,他一定能夠護(hù)住他的阿兆。 “那……”雍理鎮(zhèn)定道,“那,沈相可否給朕瞧瞧?” 沈爭鳴猶豫了一下。 雍理道:“朕若要留在首京,是不是得扮成子瑜的模樣?” 沈爭鳴:“自然如此……” 雍理又道:“既如此,咱們還是提前試上一試!” 沈爭鳴道:“只是那做起來極難,工匠趕制了五個月,才成了這兩幅?!?/br> 雍理:“事關(guān)重大,沈相還信不過朕?朕自會好好保護(hù)此等奇物?!?/br> 沈爭鳴還有些猶豫。 雍理聲音已經(jīng)徹底平穩(wěn)下來:“子瑜那里,朕希望能親自說與他聽?!?/br> 沈爭鳴眉峰一揚:“他不會拒絕……” 他說這話只讓雍理恨得想一刀捅死他——是啊,他的阿兆不會拒絕,所以你就讓他去送死! 雍理輕吸口氣,壓著心口絞痛:“只是此事到底是要委屈子瑜,還是由朕親自說與他聽好一些?!?/br> 沈爭鳴猶豫了一下。 雍理索性道:“近些日子,朕瞧著子瑜同沈相有些許齟齬,雖朕明白你們父子同心,可是此事實在重大,還是要更穩(wěn)妥一些?!?/br> 這話無疑點醒了沈爭鳴,自從領(lǐng)了差事,沈君兆翅膀的確硬了,他雖深知沈君兆不會拒絕此事,但由他出面很可能激怒了那孽障,回頭適得其反,反而不美。 若由雍理去提,自是最好不過。 ——那孽障如果連雍理的話都不聽,可真是禽獸不如了。 沈爭鳴便道:“既如此,此事就交給陛下了?!?/br> 雍理點點頭:“交給朕便是……” 砰地一聲,茶杯落地。 沈君兆饒是猜到一些,也沒想到是這樣:“所以,當(dāng)時本該是我去戰(zhàn)場?!?/br> 他還有什么不懂的? 要了易容術(shù)的雍理將計就計,一面騙著沈爭鳴,一面哄著他。 他巧用兩張面具,先裝成沈君兆的模樣出現(xiàn)在沈爭鳴面前,再帶上那一副「雍理」的面具,扮回自己。 而沈君兆……被他哄在宮里,閉門不出。 沈爭鳴以為出征的是沈君兆扮成的雍理,實際上就是雍理!是沈爭鳴聰明反被聰明誤,沈君兆能夠偽裝成雍理,雍理又如何不能偽裝成沈君兆?這世間還有誰比他更懂沈君兆?他裝成的沈君兆,沈爭鳴根本看不出來。 而沈君兆以為雍理此行只是虛張聲勢,不日就能回來,他要留在宮里,看住烏弘朗等人,省得雍理不在,他們好不容易扶持的勢力功虧于潰。 可其實……其實…… 沈君兆到底是失態(tài)了,無法言語的悔恨擠滿了胸腔——他忘了兩人是兄弟,忘了他們是血親,忘了這人是他此生不可碰——他一把握住雍理的手:“若是我去了,你就不會……”不會九死一生,不會遭到蠻族折辱,不會落到如今這般夏日畏熱,冬日懼寒,連狩獵都只能坐在馬車中的境地。 雍理啞聲道:“可是你會死……” 沈爭鳴根本沒想讓沈君兆活著回來,雍理的九死一生不是來自蠻族偷襲,而是內(nèi)部黑手。 是沈爭鳴的人接了暗信,刺殺「雍理」。 第41章 金屋藏 沈君兆蹭地起身, 提了佩劍大步出屋。 雍理心一跳,拉住他衣袖:“你要干什么!” 沈君兆哪還維持得住沉著冷靜,他額間青筋鼓起, 眼中盡是殺氣:“殺了沈爭鳴……” 雍理抓住他小臂:“胡鬧……” 沈君兆恨得咬牙切齒:“他差點害死你!” 沒人知道,當(dāng)年雍理出征后沈君兆的心情。 從聽到御駕親征這四個字后, 沈君兆時時刻刻神魂不定。 他不知道沈爭鳴的計劃,不知道沈爭鳴的意圖,更不知道雍理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他只知道雍理要去戰(zhàn)場,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會有性命危險。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雍理乃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怎能讓他舟車勞頓去那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怎能讓他面對那刀槍無眼血腥戰(zhàn)場? 沈君兆一想起雍理被刺殺時蒼白的面龐,他就被恐懼的毒蛇擭住心臟, 攏在長袖下的手指不斷顫抖。 不可以,不可能, 絕對不行! 等到沈爭鳴出宮, 而他回宮后, 沈君兆幾乎忘了身份地位, 忘了禮儀分寸,說的話強硬且無禮:“陛下哪都不能去!” 彼時雍理正心驚rou跳,正被沈爭鳴的惡毒震得心慌意亂。 沈君兆窩了滿胸口的火氣, 因為雍理這模樣又散了大半。 他以為雍理在害怕。 沈君兆顧不上趙小泉在旁邊, 一把擁住雍理,吻他額頭:“陛下別怕,臣絕不會讓您身陷險境?!?/br> 雍理:“!” 他猛地回神, 這才從沈爭鳴留下的巨大陰影中清醒。 安撫沈君兆…… 哄住沈君兆…… 瞞著沈君兆…… 無數(shù)念頭涌上雍理腦海,他忙環(huán)住沈君兆,語調(diào)輕松:“朕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