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又揉揉敬硯姝鴉黑的長發(fā)，將她攬在懷里讓她睡的更舒服些?；屎竽锬镫S意他擺弄，當真靠在他懷里淺淺睡著。

    一時間，屋里或坐或站的妃嬪也好，內殿隱約傳來的痛呼哭泣也罷，似乎都變得十分遙遠，只有那相依偎的兩人，溫暖的再容不下任何人前來打擾。

    從沉沉黑夜等到天光大亮，敬硯姝從軟塌上爬起來，有些茫然的揉揉眼睛，含糊問道：“什么時辰了，貴妃生了沒？”

    一直候在她身邊的陳妃忙招呼宮女去打水來給皇后凈面，一邊快語應道：“已是卯時過半了，剛剛醫(yī)女來報，說貴妃才開到五指。陛下已經(jīng)上朝去了，因看您睡的沉，便沒把您吵醒?！?/br>
    敬硯姝一眼瞄到一群女人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十分受用的點點頭：“既然貴妃還沒這么快，大家就先散了吧，各自回宮梳洗休息吃點兒東西，巳時之前再過來就是?！?/br>
    妃嬪們熬了一夜，這會兒腦子都是木的，聽皇后娘娘發(fā)話，少不得行了禮各自作鳥獸散。陳蘊玉看敬硯姝仍是好整以暇的洗臉，忍不住多問一句：“皇后娘娘不走么？”

    “總得有個主事的留著吧。”敬硯姝不以為意，隨口吩咐松明：“一會兒讓御膳房給本宮送些糕點來，旁的就別弄了，反正在這兒也吃不安穩(wěn)。”

    陳蘊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到底是什么都沒問的退下了——實則她就不明白，皇后明明對貴妃十分厭惡，甚至縱容她對貴妃按下黑手，這會兒又為什么非得這般盡心盡力呢？

    若說是為了演給陛下看，陳蘊玉自覺沒有必要。昨夜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陛下心中把皇后娘娘看的多重。別說皇后只是回坤和宮休憩，就算她從頭到尾不在明純宮露面，皇帝也絕不會有絲毫責怪。

    敬硯姝并不知道自己下意識的決定讓陳妃困惑了許久，其實對她來說，這就是把“皇后”變成一項職業(yè)后的職業(yè)道德罷了。聽著內殿里傳來的呼喊，敬硯姝輕啜一杯茶水，捻起一塊蓮子糕放進嘴里，再次覺得自己的想法無比正確——在這個兇險的古代，她可沒有勇氣給一個大豬蹄子生孩子，這件光宗耀祖的好事還是留給這些勇敢的女孩兒們吧。

    從日出一直到日落，安素仙艱難的生著，一次次力竭，又一次次被強行灌藥給救回來。

    太醫(yī)再一次一臉為難的跑出來，跪在皇帝陛下跟前稟告：“貴妃娘娘的情形不太好，且拖的時間太久了，孩子再生不下來，怕是會有生命危險?！?/br>
    這就是傳說中“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橋段了？敬硯姝微微睜大了眼睛，等著冷梟言的決斷。

    第29章 截胡

    事實證明, 渣男之所以是渣男，就是他在渣的時候從來都不讓人失望。

    冷梟言幾乎一點兒猶豫都沒有，甚至不用太醫(yī)將話說明白, 當即就簡短的下了決定：“無論如何, 保住朕的皇兒要緊。”

    實則太醫(yī)心里也早有準備, 轉頭便有一碗藥從耳房里端出來，灌進了有氣無力哀嚎的安素仙嘴里。

    貴妃娘娘這一日已經(jīng)被灌了太多次藥了, 全然沒有反抗的咽下一口又一口苦汁子。沒過多久, 身下突然開始劇烈疼痛, 可她再無力氣咒罵哭泣, 只用盡本能的力量, 努力將那個遲遲不肯降生的孩子從狹窄的產道中擠了出來。

    嬰兒的啼哭聲終于響起，恭賀的話瞬間淹沒了那句帶著驚懼的“貴妃血崩了”。敬硯姝接過襁褓里柔弱的小姑娘, 透過一層層門簾窗欞試圖看向內殿生死未卜的安貴妃——這樣拼了性命換來另一條小生命，真的值得嗎？

    冷梟言自是希望安素仙能給他生個兒子的，哪怕他對安素仙全無感情，可對子嗣的渴望是鐫刻在骨子里的。未曾想期盼中的兒子變成了女兒, 還是個生在七月半，先天不足的女兒，皇帝陛下一腔父愛瞬間被澆了個七七八八，看上去還不如敬硯姝這嫡母來的有愛心。

    “先開花后結果嘛?！本闯庢故峭ο矚g這小東西的, “也不知貴妃現(xiàn)在怎么樣了？還有國夫人，她身子不好，得找個太醫(yī)看顧著?！?/br>
    國夫人這會兒是真的不太好。驚懼悲喜接連不斷, 如今安素仙躺在床上氣若游絲，她甚至連去外頭看一看外孫女的閑暇都沒有。胸腔內積壓的痛楚越來越深，眼前一片片的發(fā)黑，可她不敢倒下，她怕自己一旦倒下，就再也見不到女兒了。

    要么怎么說產房外是最能看明白人間真情世間百態(tài)的呢，要么怎么說婆母和親娘是不一樣的呢。趙氏一直等到太醫(yī)宣布貴妃脫離危險，才雙腿一軟倒在地上，至始至終沒來得及看一眼安素仙拼命生下來的小公主。

    也因此，她并未聽到太醫(yī)的后半句話：“……雖是保住了性命，不過貴妃的身子是徹底傷了，日后再無懷孕的可能。”

    非但是無法懷孕，只怕連正常過日子都難。太醫(yī)心有余悸的看向滿是血腥味的內殿——往后的貴妃就是個藥罐子，哪怕再怎樣調養(yǎng)，也絕對沒法恢復到以前的健康模樣。

    失去健康，失去容顏與身段，失去生育能力。這樣的貴妃娘娘，還能得到陛下的寵愛嗎？

    ……

    安素仙渾渾噩噩的躺了三日三夜才徹底轉醒，得知自己生的是個女孩兒，少不得有些遺憾和失落。然畢竟血濃于水，當軟軟的小姑娘抱到枕邊，她立刻將方才的一絲不快忘在腦后，一臉慈愛的輕拍熟睡的小公主，隨口問道：“我娘呢？還有陛下，可喜歡咱們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