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天造地設(shè)的一雙
承恩侯府的白事一連做了月余,到了出殯那日送葬的隊伍前望不到頭後看不到尾。 不久之前鐘二姑娘出嫁時的十里紅妝還歷歷在目,長安城里看熱鬧的百姓這回有不少人感嘆了一句世事無常。 也有在路邊閑聊的人突然問了一句「唉?這鐘二姑娘到底出沒出閣?」 「怎麼沒有?當時那送親的隊伍不是把路都堵住了。」 「你這就不知道了,這門親事早就吹了!」 「鐘二姑娘和鎮(zhèn)國公世子這麼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怎麼就吹了?」 昔星河冷冷地瞧了一眼那一臉惋惜的路人,捏得指節(jié)啪啪作響,握緊自己的佩劍走了。 那正在吃酒的漢子突然感到後脖子涼颼颼的,不知自己今天算是逃過一劫,立起領(lǐng)子又要了一壺燒酒。 「鎮(zhèn)國公世子跟鐘二姑娘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雙?嗯?」 鎮(zhèn)國公府內(nèi),程逸的臥房里燒了地龍,溫暖如春。昔星河解了鶴氅,身上還帶著外面的寒涼,程逸被他突然伸過來的手凍得一個機靈。 「什……什麼?」程逸有些心虛地抬起頭。 「這話該我問你。」昔星河從後面伸手環(huán)住了程逸,貼著人的耳朵說話。 程逸被耳邊的氣息撩得背脊發(fā)麻,起了一身的j皮疙瘩,他不自在地掙扎了一下,結(jié)果被昔星河抱得更緊了。 「不是,不是那麼回事?!钩桃菀环瑨暝K於轉(zhuǎn)了個身,看清楚了昔星河鍋底一樣黑的臉色,這下連頭皮都麻了。「你在外面聽到什麼了?」 昔星河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聲音低沈,語氣不善「要不是我今日自己聽到了,你還不打算告訴我是吧?」 「你先放開我,我喘不過氣了。」程逸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昔星河看他臉色有些發(fā)白嚇得連忙松開了手。 「你沒事吧?你今天的藥你吃過了嗎?」昔星河連忙扶著程逸坐下,程逸的外傷經(jīng)過這一個月的修養(yǎng)雖然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但是長安城這個月連綿的大雪卻他的哮喘b往年更加嚴重了。 程逸喘順了氣,才握著昔星河的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說?!?/br> 「這個待會兒再說,我問你吃藥了沒有?」昔星河壓下內(nèi)心的急躁,柔聲道。 程逸無奈地笑笑,看著昔星河「這會兒巳時都還沒到,你說呢?這麼早上門的客人可是要被主人家攆出去的?!?/br> 「程世子這是要趕我走嗎?」昔星河變臉一般露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 正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砹饲瞄T的聲音,程逸示意昔星河去開門,沒多久昔星河端著程逸的藥回來了。 來送藥的下人見到昔星河問也不問地就把藥遞給了他,然後行個禮轉(zhuǎn)身走了。 昔星河聞著濃郁的湯藥味道,不自覺地皺緊了眉頭。 「這是我的藥,又不是你的,你愁什麼?」程逸看見他的表情笑意更甚幾分,端起藥碗面不改色地一飲而盡。 程逸從小到大吃過無數(shù)的藥,并不覺得這有什麼,倒是昔星河看他這模樣心里有幾分說不上來的難受,拿起一顆蜜餞喂到程逸的嘴里。 「之前定下這門婚事的時候我還不認識你,所以我才答應的?!钩桃堇粜呛幼阶约荷磉叄ǘǖ赝粜呛拥馈笡]有第一時間告訴你確實是我的不是,但是現(xiàn)在也不晚呀,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昔星河沒有說話。 程逸湊近了些歪著腦袋看著昔星河的臉色。 「你這是吃醋啦?」程逸看著看著禁不住笑了,額頭靠在昔星河的肩膀上道。 昔星河面皮一熱,抬手將人按住了,沒讓程逸看到自己燒紅的臉。 兩人鬧了好一會兒,程逸才道「你還記不記得咱們?nèi)バ∈寮依锬翘欤俊?/br> 那天正是兩人定情的時候,昔星河怎麼會不記得。 「那天我就是去找小叔商量跟鐘家退婚的事情的。一開始的時候我不明白,所以才覺得成親也沒什麼不好,只想著兩人相敬如賓就可以了?!钩桃蓍_始說起當時的想法,覺得彷佛是上輩子的事情。 「我聽見那些人說你們都已經(jīng)拜過堂了?」昔星河這會兒雖然不氣了,但仍然醋著,說出來的話也就帶著幾分酸味。 程逸連忙搖頭,矢口否認「沒有,沒有,當時還沒來得及拜堂。鐘姑娘她還沒落轎就中毒了,還好孫院正那時候也來赴宴,這才撿回了一條命的。」 突然想到當初鐘太后還是皇后那會兒替他和鐘蘊賜婚的場景,程逸疑惑道「可是,鐘家那邊怎麼如此輕易就答應退親了?這門婚事可是圣上欽點的。」 昔星河問道「跟你定親的那位鐘姑娘跟禮部的鐘大人是什麼關(guān)系?」 「鐘大人是鐘姑娘的兄長,承恩侯府鐘家是太后的娘家?!钩桃萁忉尩?。 鐘毓跟昔星河也算見過幾次,他敏銳地在鐘毓身上察覺到一種同類的氣息,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招惹這個人。 「那個鐘大人,很不簡單?!刮粜呛由蚵暤?。 程逸奇怪地看著他,笑道「這是怎麼說?你是不曉得鐘大人在長安城的聲名有多響,想嫁給他的姑娘得從東市的福照樓排到西市的興安坊呢。」 「有多少人想嫁給他關(guān)我什麼事?」昔星河想起今早看到的出殯隊伍,淡淡道「況且他如今重孝在身,什麼也得三年之後再說了。」 程逸聽著這人的語氣怪怪的,明白這人心里大概還有些別扭,在人臉頰上啄了一口「你是說鐘大人還是說鐘姑娘呢?!?/br> 昔星河半真半假地惱道「你管我說誰,都一樣?!?/br> 此時鐘毓手捧靈位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頭,滿天飛舞的紙錢跟茫茫白雪融為一t,一路吹打的哀樂夾雜呼嘯的北風聽著有一股難言的凄涼肅殺。 無論鐘夫人生前跟鐘毓關(guān)系如何,死後這場喪禮可以說是辦得極為隆重t面。 京兆尹魏盛也在吊喪的賓客當中,他為官廿余載,這種場合自然不會不來,只是來的路上他心里一直在打鼓。 承恩侯失蹤的案子歸他京兆尹管轄,然而找到今天也沒有什麼線索,只怕承恩侯府的人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看。 但沒想到承恩侯府不光沒有找他的麻煩,對他還客氣。 魏盛是怎麼找也不可能找到承恩侯的。 承恩侯不僅已經(jīng)死了,而且還被燒成了灰,就撒在鐘夫人的棺槨里。 大周有厚葬的風俗,承恩侯府這樣的權(quán)貴人家更是準備了無數(shù)豐厚的陪葬品,棺槨里多了一副骨灰的重量根本沒有任何人察覺到其中有異常。 程朗這日當值,在城門巡防的時候正好看見鐘府出殯,他遠遠地看到披麻戴孝的鐘毓,感覺一個月不見這個人好像更加單薄了些。 承恩侯跟四年前的兵變脫不了g系,那鐘毓他知道嗎? 自從讀到云霽留下的信息之後程朗就沒有再跟鐘毓走得那麼近了,但他心里隱隱地期盼鐘毓當初是不知情的,如果他不知道的話…… 如果他不知道,又如何呢? 程朗想到此處自嘲地笑了笑,轉(zhuǎn)身下了城樓,正好錯過了鐘毓望向他的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