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比起某種無機(jī)質(zhì)的死物，城市更像是一種由鋼筋水泥搭建起來生命體，它無時(shí)無刻不在呼吸，泵動(dòng)，永不疲憊，生氣蓬勃地存在著。

    而在那碌碌繁忙的平靜表面下，隱藏著暗潮洶涌。

    突然，在那連陽光都無法照耀的黑暗死角，毫無預(yù)兆地泛起竊竊私語。

    那低語猶如暗潮般在黑暗間蔓延，迅速地傳遍城市中的每一個(gè)陰暗角落。

    ——某種極為強(qiáng)大的黑暗生物降臨于此。

    它的存在無法被忽視，就像是引力場(chǎng)驟然的改變，迫使整個(gè)城市都被它所影響和重塑。

    與此同時(shí)，仇恨榜上掛的最高的那條懸賞，賞金再度翻倍。

    有什么東西在陰影處躁動(dòng)了起來。

    ·

    “咚咚咚！”

    敲門聲急促而沉重，突兀地打破了死寂。

    房間中的燈光全然熄滅，沒有半點(diǎn)光亮，與窗外黑沉沉的夜幕融為一體。

    沒人應(yīng)門。

    “咚咚咚！”

    敲門聲更急了。

    門板上的灰塵被震蕩的抖落下來，撲簌簌地落在骯臟潮濕的地面之上。

    搖晃的門板后，王世澤和他的妻子緊緊地?fù)肀г谝黄?，瑟瑟發(fā)抖地蜷縮在墻壁的一角。

    走廊暗淡的燈光透過門縫灑落進(jìn)來，照亮了兩人慘白的臉和上面未干的閃亮淚痕。

    “咚咚咚！”

    他們又是一抖，緊緊地捂著嘴，眼神驚慌，視線死死地盯著門下的縫隙。

    兩團(tuán)模糊的陰影移動(dòng)著。

    似乎有人正站在門后，等待著他們開門。

    “滴答”“滴答”。

    隔著門板，隱約能夠聽到有規(guī)律的水滴聲。

    兩個(gè)人哆哆嗦嗦的抱成一團(tuán)，閉上眼睛，堵上耳朵，似乎這樣就能將一切擋在自己的家門外。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

    陰影消失了，拖沓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但是房間內(nèi)的兩人卻并非放松，而是崩潰地痛哭了起來：

    “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第二天，傍晚。

    下班后的王世澤獨(dú)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遠(yuǎn)處的夕陽一點(diǎn)點(diǎn)地沉下，將他的影子拉長(zhǎng)印在小巷中。

    曲折的巷子里空無一人，斑駁的墻皮上胡亂張貼著小廣告，字跡已經(jīng)褪色，幾乎無法辨認(rèn)。

    墻上噴涂著凌亂的涂鴉和字跡。

    夜幕一點(diǎn)點(diǎn)地降臨，半明半暗的灰色天空逐漸被黑暗吞噬，視線變得晦暗模糊。

    王世澤面色很差，眼下有著重重的青黑色眼袋，似乎是已經(jīng)很多天沒睡覺了。

    他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只要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dòng)，就會(huì)讓他緊張而畏縮地抬頭環(huán)視，搜尋著異常。

    “阿嚏！”

    突然，王世澤打了個(gè)噴嚏，他揉了揉發(fā)癢的鼻子，不知道為什么，似乎越往前走，溫度越低。

    就像是突然被浸在冰水里一般，刺骨的冰寒如鋼針般穿透肌理，令他本能地打了個(gè)寒戰(zhàn)。

    王世澤向前方看去。

    前方的巷道看上去狹窄而漫長(zhǎng)，向黑暗深處延申著。

    越往前走，光線越暗。

    他心頭突然一跳。

    他已經(jīng)……走了多久了？

    一般來說，只要穿過這條巷子，再拐個(gè)彎，就到家了。

    但是今天……他感覺自己好像已經(jīng)走了半個(gè)多小時(shí)，但卻依然沒有看到巷子的盡頭。

    王世澤猛地一哆嗦，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攀爬上來。

    死寂幽暗的小巷里，唯一能夠聽到的只有自己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凌亂的腳步聲。

    “滴答，滴答……”

    小巷的盡頭傳來隱約的水滴聲，

    突然，王世澤驟然收住腳步，他似乎意識(shí)到什么似的，突然臉色大變，扭曲而驚恐地望著前方的小巷，就好像那里等待著他的是地獄深淵一般。

    他哆哆嗦嗦地甩下公文包，扭頭就跑。

    耳邊是呼嘯的風(fēng)聲和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息聲，他只能感知到自己的體力在飛速地流失。

    不知道跑了多久。

    毫無預(yù)兆地，王世澤驟然收住腳步。

    他的臉在極度驚慌中變得猙獰，慘白的臉色因?yàn)楦邚?qiáng)度的奔跑而染上一層突兀的紅，他的眼球微微突出，牙齒咯咯作響。

    因?yàn)椤趧偛排艿倪^程中，他注意到一件事。

    墻壁上暗紅色的凌亂噴漆，似乎……在他每向前走一段，都會(huì)變得鮮艷一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完全無法忽視，如同血紅傷疤的一般烙在視界的邊緣。

    王世澤艱難地扭過頭，將視線一點(diǎn)點(diǎn)地向墻壁挪了過去……

    巷子已經(jīng)完全被黑暗籠罩，無聲地將他淹沒，耳邊只能聽到急促如鼓點(diǎn)的心跳和自己凌亂的喘息聲。

    他看到——

    一張笑臉。

    它沒有眼白，一雙眼睛被純黑占據(jù)，下面那張血紅的嘴微微裂開，彎起一個(gè)巨大而詭異的弧度，似乎還在一點(diǎn)點(diǎn)地向上扯，無聲地定定注視著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　?/br>
    凄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葉迦一手拎著大包小包的購(gòu)物袋，一手拖著一杯珍珠波霸奶茶，慢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突然，他步伐一頓，若有所思地扭頭向著身旁看去。

    周圍的大街上仍舊是一片祥和，似乎沒人覺察到絲毫的異樣。

    葉迦皺起眉頭。

    今天是他放假的第四天，而他這次是去超市采購(gòu)些生活用品的。

    因?yàn)榫嚯x很近，所以小黑手并沒有向往常那樣被迫跟他出來——最近這只鬼沉迷手機(jī)，無法自拔，天天宅在房間里，抱著手機(jī)動(dòng)也不動(dòng)。

    不然的話，以它對(duì)陰氣的敏感度，應(yīng)該能弄清楚剛才那一絲異樣的來源。

    葉迦猶豫了一下，最終步伐一轉(zhuǎn)，向著那個(gè)方向走了過去。

    畢竟這里離自己家實(shí)在太近，太放縱了容易出事。

    而葉迦實(shí)在不想再搬一次家了。

    他循著那一絲波動(dòng)向著小巷內(nèi)拐去。

    越向前走，人流越少。

    夜幕的籠罩下，空氣中飄著一絲淡淡的鐵銹味，甜腥而森冷，隨著距離的縮短而逐漸濃郁起來。

    葉迦眸光微凜，腳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

    眼前的巷子口突然拐出一個(gè)渾身鮮血淋漓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向前沖了過來，嘴里還發(fā)出凄厲的尖聲慘叫：“啊啊啊啊——有——有鬼啊啊啊啊啊——”

    王世澤踩著虛浮的步子，瞪著一雙驚恐凸出的眼珠子，死死地抓著自己見到的第一個(gè)人：

    “救我！救救我??！”

    葉迦猝不及防被撲了個(gè)正著。

    手上的奶茶嘩啦一下倒扣下來，滴滴答答地向地上淌去。

    葉迦：“！”

    我的奶茶！

    他來不及痛惜，在視線的余光里，一抹慘白的身影在前方的巷子深處幽幽隱去。

    葉迦微怔，瞇了瞇雙眼。

    這味道……

    正在這時(shí)，背后突然響起一個(gè)飆了八度的高音：“啊啊啊啊?。?！來人吶！??！殺人啦！?。。?！”

    葉迦：“……”

    靠，趕得早不如趕得巧。

    絕了。

    四十分鐘之后。

    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