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兆承瞪了他一眼：“你究竟聽不聽？”

    陳清野扭過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袖子中，通體漆黑的阿長(zhǎng)探出頭來，威脅性地向他揮了揮螯足。

    blast：“……”

    嚶。

    陳清野：“您繼續(xù)?！?/br>
    劉兆承緩緩地深吸一口氣，道：“還有啊……他們家都是瘋子?！?/br>
    “什么？”

    面前的兩人都是一驚。

    “瘋子？”陳清野皺起眉頭，追問道：“什么意思？”

    劉兆承：“字面上的意思?！?/br>
    他拉開一張落滿灰塵的椅子，坐了下來：“他家里，十個(gè)人里能有八個(gè)在精神病院里待過?！?/br>
    “說起來……”劉兆承想了想，道：“當(dāng)時(shí)還有個(gè)傳聞，其實(shí)也挺無稽之談的，好像說，他家之所以能夠代代積累下那么多的財(cái)富，其實(shí)都是因?yàn)樵谒降紫潞凸砩裰g有著什么勾當(dāng)，所以家里才會(huì)出那么多的瘋子?！?/br>
    “……勾當(dāng)？”陳清野微微一愣。

    劉兆承掏出手帕，擦了擦腦門油膩膩的汗珠，說道：“是啊，就是那些民間經(jīng)常傳聞的那些東西，有人說他家是跟狐仙做的交易，還有人說是和陰魂厲鬼什么的，總之……不是正經(jīng)神仙?！?/br>
    “您覺得，他們家當(dāng)初投資超自然管理局，為的是什么？”陳清野問。

    “能為了什么？”劉兆承哈哈大笑：“當(dāng)然是錢唄?！?/br>
    ……

    “錢算什么！”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房間里，聲音驟然拔高。

    他的年紀(jì)已經(jīng)不輕了，但是面容十分英俊，在光線之下顯得棱角分明，有中混血般的深邃冷酷，一雙漆黑的眼珠在深深的眼窩里放射出狂熱的光芒，令人本能地感到恐懼和畏縮，他攥緊拳頭，那俊美的面孔變得扭曲起來，看上去有幾分可怖：“倘若這件事真的成功了，你知道我們可以得到什么嗎？”

    “可是……”女人的聲音響起。

    “閉嘴！”

    一個(gè)清脆的耳光聲在房間內(nèi)響起。

    緊接著，是女子低聲的啜泣。

    窗外。

    少年抱背靠墻壁，靜靜地坐在一片黑暗之中，他抬起眼，雙眸看向頭頂無星無月的天空，一雙漆黑幽暗的眼底神色莫名。

    現(xiàn)在是仲夏，但是他卻穿著長(zhǎng)褲長(zhǎng)袖。

    寬松的領(lǐng)口之下，能看到尚在滲血的鞭痕，似乎是新印上去的，新的和舊的相交疊，在孩子白皙細(xì)嫩的皮膚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許久之后。

    男人拉開另外一邊的門，腳步聲漸漸走遠(yuǎn)了。

    明亮的房間中，半邊面頰紅腫的女子捂著臉，大顆大顆的眼淚一滴滴地落下，滲入到地面之中。

    突然，她仿佛覺察到了什么似的，扭頭看向一旁。

    少年站在明暗交織的分界線處，面容沉浸在陰影之中，唯有一雙明亮的黑眼睛穿透黑暗，靜靜地瞧著面前的女人。

    “阿玄……”女人向著少年伸出手：“到mama這兒來?！?/br>
    少年站在原地沒動(dòng)。

    “我知道……我從小把你托付給你的爸爸照料，是mama的不對(duì)。”女人的聲音凄凄，帶著哽咽：“……你長(zhǎng)高了?！?/br>
    少年猶豫了一下，走入了光線之中。

    一張蒼白漂亮的小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卻有一中和年齡不符的漠然和成熟。

    女人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展開雙臂將男孩擁入懷中：

    “你瘦了?！?/br>
    溫?zé)岬难蹨I落在少年的肩膀上，燙的他微微一抖。

    “你的爸爸也很愛你，他只是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已……”女人溫柔地在少年的臉頰上印上一吻：“相信mama，以后不要跑了。”

    少年沒有回答。

    “……阿玄?！迸嗽谒亩厹厝岬睾魡局?/br>
    ·

    “……玄？”

    劉兆承一愣：“我怎么知道他家有沒有叫這個(gè)名字的人，要知道，人家可是有錢人，家里的嫡系旁支啊什么的，可多的是呢。”

    “好吧?！标惽逡胺艞壛嗽谶@個(gè)問題上探究下去。

    畢竟四十多年過去了，要讓人家想起來里面究竟有沒有一個(gè)叫做嵇玄的人，也實(shí)在是有些不太可能。

    他換了給方向，繼續(xù)問道：“你知道，后來的那場(chǎng)山火究竟是怎么回事嗎？”

    “那個(gè)啊……”劉兆承想了想：“當(dāng)時(shí)我還沒有進(jìn)管理局呢，我就只記得，當(dāng)時(shí)好像是整個(gè)宅子都燒起來了，大晚上的，把半邊天空都映紅了?！?/br>
    blast追問道：“誒誒，那你知道那場(chǎng)火是怎么起來的嗎？”

    劉兆承：“應(yīng)該是失火吧……”

    他嘆了口氣：“反正當(dāng)時(shí)挺慘的，好像從里面拖出來的尸體都已經(jīng)被燒的不成人形了，全都變成了焦炭一般的樣子，根本沒辦法分辨出來誰(shuí)是誰(shuí)了?！?/br>
    “有沒有可能是謀殺縱火什么的？”blast眨眨眼，抬起一只手，指尖竄起一簇火苗。

    他嘿嘿一笑：“電視劇里不都是這么演的嗎？”

    殺人之后，為了毀尸滅跡，干脆把一整座山全部燒光。

    火苗在blast的指尖跳動(dòng)，燃燒著，倒映在他的眼底，猶如一層勃然騰起的火光。

    ……

    火光倒映在少年的眸底，雖然他的臉上仍舊沒有什么別的表情，但是卻看上去有幾分生氣勃勃。

    “好，我們一起離開吧?！迸怂坪踅K于下定了決心，牽起了少年的手：“我們可以一起去別的城市生活，到你爸爸找不到我們的地方?！?/br>
    少年漆黑眼底亮起灼灼的火光。

    衣領(lǐng)之下，鞭痕早已褪去，只留下還帶著淺褐色疤痕的皮膚，他的個(gè)子已經(jīng)竄高，幾乎和女人的胸前齊平。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嘴角微微彎起，露出一個(gè)短暫的笑容。

    “mama的私房錢就藏在附近，和我一起去取吧。”女人說道。

    “好?！鄙倌挈c(diǎn)點(diǎn)頭。

    ……

    “這是哪里？”少年緩緩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們是誰(shuí)？”

    緊接著，數(shù)只成年人沉重的手掌落在了他纖瘦的肩膀上，硬生生地將他向后扯去。

    “……放開我！”少年死死地攥住母親的手掌，牙關(guān)緊咬，一雙漆黑的眼珠猶如狼崽一般閃爍著幽冷兇殘的光。

    女人抬起手，握住了少年的手腕。

    緊接著，她一點(diǎn)一點(diǎn)，不緊不慢地，將自己的手，從對(duì)方痙攣的手指中抽了出來。

    少年一愣，身旁的幾個(gè)彪形大漢趁機(jī)向他撲來。

    小孩子的牙齒尖利，毫不留情，瞬間就從其中一人的手上撕下來一塊rou，慘叫伴隨著鮮血飛濺，那塊rou跌入塵土，滾了幾滾，碰到了男人的靴邊，停了下來。

    “一個(gè)小孩子而已，你們?cè)趺椿厥拢俊蹦腥耸煜さ穆曇粼陬^頂響起，語(yǔ)氣陰沉而威嚴(yán)。

    少年抬頭看去。

    只見男人伸出手，攬住了女人的肩膀，女人微笑著靠了上去。

    漆黑的眼瞳驟然緊縮。

    在他分神的下一秒，其他幾個(gè)人齊齊將他制住，把還在掙扎的少年拖到了空地的中央。

    地面上紅黑色的線條交錯(cuò)，在漆黑的夜幕中顯得格外的詭譎可怖，地面之下有規(guī)律地隆起數(shù)個(gè)鼓包，猩紅色的鮮血從中蔓延出來。

    “……為什么?！鄙倌甑穆曇魤旱暮艿?，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

    男人嘆了口氣，扭頭看向身旁的女人：“小鬼長(zhǎng)大之后就不好管教了，尤其是他現(xiàn)在能力吸收和增長(zhǎng)的實(shí)在太快，我們幾乎看不住他?！?/br>
    他微微一笑，在女人的前額上印下一吻：

    “多虧你回來了，不然我們可真的不知道怎么辦才好?！?/br>
    少年的眼珠死死地盯著不遠(yuǎn)處的女人，漆黑的眼底閃爍著一中格外偏執(zhí)的神色，他的聲音壓抑，一字一頓地問道：

    “為什么？”

    女人回望著他，微笑道：“你是一個(gè)心懷感恩的好孩子?！?/br>
    在那雙漆黑的，溫柔的眼眸深處，閃爍著和身旁男人完全相同的神色。

    ——狂熱，極端，瘋狂。

    她說：“你一定愿意回報(bào)我們的養(yǎng)育之恩的，對(duì)不對(duì)？”

    猩紅的鮮血從地面之下緩緩地滲出，猶如觸手般拽住少年的腰身，將他一點(diǎn)點(diǎn)地向下拉扯。

    少年并不掙扎，面容平靜。

    ……被拋棄了。

    他抬起眼，環(huán)視著周圍的人，緩緩地從那熟悉而猙獰的一張張面孔上掠過，漆黑的眼珠中神色漠然，耳邊始終能夠聽到的低語(yǔ)聲變得更加清晰起來，就像是貼在他的身旁竊竊私語(yǔ)一般。

    少年明亮的眼眸中光芒漸熄。

    猶如暗沉沉的夜色一般，無星無月，漆黑幽冷。

    嶄新的東西在黑暗污濁的泥漿之下翻滾出來，那是和他的父母如出一轍的神色。

    同樣的偏執(zhí)，同樣的瘋狂。

    他微笑起來，聲音很低，似乎在與某中并無實(shí)體的存在對(du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