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捏緊成拳，瞪著他：“我沒有吸毒！”

    “那這些是什么？”他的語氣也隱藏著怒火，像是立刻就要抓著她去問罪，卻到底給了她機會，“周晚安，如果你吸毒，就必須退賽?！?/br>
    她面如白雪，卻再一次重復(fù)：“我沒有吸毒?！?/br>
    “那這些到底是什么？！”

    “這些……是我自己拿針扎的?！?/br>
    江慕隱怒的表情在一瞬間轉(zhuǎn)換不及，顯得有些愕然：“你說什么？”

    “我說，是我自己用針扎的。”她輕聲說著，微微閉了閉眼睛，guntang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我跳得不好，怎么都跳不好。我沒有吸毒，也沒有想自殘，我只是想要自己的注意力更集中?！?/br>
    訓(xùn)練服很短，大腿、手臂都是需要長期裸露在外的，所以她只能扎在胳膊上。尖銳的痛感，能令她在短時間內(nèi)保持理智和清醒。但就像藥癮，有的事一旦你覺得有用，產(chǎn)生了心理依賴，就會日復(fù)一日的用它。

    這一點，江慕比她看得更明白，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問她：“集中注意力的方法這么多，你為什么要用這一種？”

    “……”

    “因為這同樣是你的自我懲罰，對嗎？”他低聲道，“你想通過傷害自己的行為，得到心理安慰?！?/br>
    “……是我做得太差了?！彼拔易屗齻兪?。我這樣的人不應(yīng)該參加這樣的節(jié)目，也許也不該活著。但我……但我不能連死都給大家添麻煩?！?/br>
    江慕驀然抓住她的手，將她從自己的世界中驚醒：“周晚安你看著我。”

    她根本沒有好，所有人都以為她最終打消了跳樓的念頭，是因為她退縮了膽怯了，他也因此覺得她病得不嚴重，可她根本沒有好。

    “你看著我。告訴我，你想退賽嗎？”

    “……”

    “你想退出娛樂圈？”

    “……”

    “還是，你想徹底告別舞臺？”

    最后的這個問題，讓她產(chǎn)生了抵抗的情緒，江慕能感覺到她手腕間的掙扎。

    他道：“如果你不想，就放棄這種行為，去找個醫(yī)生好好看一看?！?/br>
    “我治不好，我做不到?！彼郎喩砑ou緊繃著，像一只豎起了刺的刺猬，“等比賽結(jié)束，我會去看醫(yī)生的?！?/br>
    “你必須立刻去，不能再拖了。”他一頓，“你可以做到的，要相信自己。”

    “江慕你別逼我。”

    “周晚安！”

    “我不行，我說了我不行，是真的不行！”她壓抑了許久的內(nèi)心終于在這一刻爆發(fā)，她雙眼含淚，渾身壓抑而顫抖著：“你別逼我，你明知道我做不到，我沒辦法馬上變成一個優(yōu)秀的閃閃發(fā)光的人，只會讓她們更加失望?！?/br>
    “明明我也好想，把最好的自己給她們看?！?/br>
    江慕突然將自己的帽子摘下來，扣在她的頭上，帽檐的陰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安全的區(qū)域。他輕扣住她的腦袋，低下頭問她：“你一直在說其他人，那么你呢？你真的那么討厭你自己嗎？”

    第44章 復(fù)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ㄎ澹?/br>
    江慕將人帶出了訓(xùn)練基地。

    他給自己的經(jīng)紀人發(fā)了消息， 不顧對方急得跳腳， 就施施然掛斷了電話。他的車上有備用的口罩、眼鏡和帽子。他將東西交到艾貝手里。

    “……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艾貝將頭上原本屬于他的帽子拿下來。

    她大哭了一場，被“劫持”到車里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

    “別緊張?！蹦腥藛问殖址较虮P，頭微傾著， 露出下顎到喉結(jié)的皮膚，霓彩燈光透過車窗打在上面，有一種難言的性感。他輕扯了下嘴角，“被發(fā)現(xiàn)就假裝不認識，不被人拍到在一起的畫面就可以公關(guān)。就算被拍到在一起， 還能買照片。”

    “……”

    “這點錢我還出得起?！?/br>
    這種“我掙這么多錢就是為了想任性的時候可以任性”的口吻，他的經(jīng)紀人聽了怕是要氣出三條魚尾紋。

    路遇一個時間長的紅燈，江慕踩下剎車，“媒體的存在不是兇惡的猛獸，只是聯(lián)系你和公眾的一座橋梁，你不要把它當(dāng)作敵人。你把它想象得無限恐怖，不是躲它就是對抗它， 那它真的會吃了你。不如換一種思路， 如果它是你的合作伙伴，你會怎么和它交涉？”

    “江老師這是私下給我開小灶嗎？”

    “不收費。”

    她一點都不領(lǐng)情，小聲說：“我最討厭唧唧歪歪的男人。”

    “恰好，我也不需要你喜歡?！蹦腥嘶氐酶纱?， 忽然， 他的目光被斜前方的一組畫面吸引了。那是大廈上的led屏廣告牌， 上面正好在播放《ick美少女》的公演比賽畫面。

    艾貝順著他的視線轉(zhuǎn)過去， 也看見了。

    用斜側(cè)的角度去看，只有五顏六色的色塊，看不清具體的內(nèi)容。但即使只有色塊，也能從顏色組成中推測出是哪一場的服裝和場景，尤其是對當(dāng)事人來說。

    綠燈亮起，車開過廣告牌，畫面中的少女們揮灑著熱情洋溢的汗水，青春逼人。其中的一個女孩動作無論是節(jié)拍還是力度都相對要差，在整齊的隊伍里，相當(dāng)顯眼。只不過她的容貌蓋過了這份瑕疵，讓人看見她的第一眼，想到的不是她的實力。

    艾貝正看得入神，忽然感覺到車一停，駕駛座上的人說：“下車?！?/br>
    廣告牌所在的地方是一座老舊的購物中心，人流量不多，隔了一條街的對面開了幾家奶茶、甜品店，在非節(jié)非假的時間里，稍顯冷清。兩人戴著口罩和帽子進了一家甜品店，店里有相對私密的角落，半阻隔的墻上擺著盆栽，可以擋住別人的視線。

    “……來這里干嗎？”她問。

    “不是想看嗎，讓你多看一會?！?/br>
    江慕去前臺點單，沒多久，就端著原木色的托盤回來，上面擺滿了各色誘人的甜品。這些誘惑就這樣赤裸裸地被呈到了艾貝面前。

    “我不能吃?！彼袣鉄o力地說。

    比賽期間，每個選手對自己的體重都有苛刻的要求，她不是那些不易胖的體質(zhì)，為了不把時間浪費在減肥上，適當(dāng)?shù)墓?jié)制飲食是必要的。

    “你節(jié)食是為了什么？是為了用最好的狀態(tài)上臺?！?/br>
    但很顯然，現(xiàn)在的她情緒狀態(tài)都跌到了谷底，有沒有胖一寸根本不重要，連自己都無法快樂的人，怎么用表演給別人帶來快樂。

    “……”

    氣氛在提到舞臺相關(guān)的話題時沉寂下來，她微微低頭，語氣中潛在的抵抗情緒又一次浮現(xiàn)，“你為什么要管這么多。我吃不吃，情緒好不好，都和你沒關(guān)系吧?！?/br>
    江慕看著她半晌，突然道：“你知道我剛出道的時候，也有過和你差不多的經(jīng)歷嗎？”

    “什么……狀態(tài)？”

    他輕描淡寫地道：“抑郁癥?！?/br>
    “……”

    “輕度?！彼攘艘豢谒崽鸬墓駪B(tài)舒緩，“不過我不太相信，那個測試題想怎么填還不是看自己高興，我填一個重度的出來也不難?！?/br>
    “江慕！”她輕叱。

    “聲音小點，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

    兩人的聲音一齊靜下來，隔壁桌的議論聲就顯得清晰多了。是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孩子，其中一個大概看見了對面大廈上的廣告牌，隨口道：“怎么又是周晚安的視頻，我每次路過這里看見的都是她，她跳得很一般啊，怎么會這么火？”

    “因為可愛啊，顏即正義！”坐她對面的女孩立刻道。

    “這倒也是，她長得是真好看?！?/br>
    “是吧！說真的，我本來對她也沒怎么，但網(wǎng)上這么多人罵她，我就關(guān)注了一下她，算是她的顏粉吧?！?/br>
    “我不行，我還是比較喜歡實力強的人。你看過那個視頻嗎，b班有個meimei哭了，周晚安安慰了她半天，這還挺好的吧，但是接下來，她居然讓南喬去教那個meimei，自己坐到旁邊喝水休息。我看那個meimei的眼神當(dāng)時都懵了。這是什么cao作？”

    也許是廣告牌就在前面，再加上《ick美少女》的熱度霸占了暑期檔，甜品店里的人不多，但來來往往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女孩，總會提到這檔節(jié)目，提起周晚安的名字。

    現(xiàn)實中的畫風(fēng)和網(wǎng)上的截然不同，哪怕是不喜歡周晚安的人，也鮮少有詆毀她的言論，最多是說一句：“比起周晚安，我更喜歡xxx?！?/br>
    江慕聽了片刻，正準備說什么，一轉(zhuǎn)頭就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在發(fā)呆。她早就破戒吃起了甜品，芒果班戟被咬下了一口，露出雪白的奶油和芒果，她的嘴唇上沾了一點白奶油，她不自覺地舔了一下。

    周晚安當(dāng)然是有粉絲的，即使是再悲觀的時候，她也知道有人支持自己，只不過惡意帶來的負面情緒總是會抵消掉那些正面的情緒。

    比起有粉絲支持她，眼下更令人驚訝的是兩人平靜的聊天。

    一方喜歡她，一方不喜歡她，卻也沒有網(wǎng)上那樣極端的撕破臉的樣子，她只是普通的閨蜜之間的小小話題而已。

    就像江慕所說的那樣，她不是深陷荊棘的公主，世界還有另一幅模樣。

    那邊的一對閨蜜吐槽完了周晚安的幾個小黑點，說自己是顏粉的那個哈哈大笑，“她是有點小毛病，不過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她拿了劇本?！?/br>
    “啊？”

    對方隨口道，“你不覺得嗎？meimei的人設(shè)一看就像公司cao作的啊?！?/br>
    “你這么一說……”

    “前期這么廢柴，說不定她拿了逆襲劇本呢?！狈劢z戴著濾鏡產(chǎn)生了美好的幻想，她的閨蜜直笑她做夢。

    而這邊，艾貝突然聽見江慕發(fā)出輕聲一笑，她抬眼正好撞進他的眼睛里。

    他問她：“你想不想拿逆襲劇本？”

    雖然帶人出來放松了一回，但江慕不認為這樣就能開解她。他只是希望她不要在治療的過程中太沉重，將看病當(dāng)做負擔(dān)。他仍然鼓勵艾貝去看心理醫(yī)生，將自己的基本情況告訴對方。

    節(jié)目組在這方面倒沒有做得太敷衍，畢竟出了跳樓自殺這樣的大事，他們請的是當(dāng)?shù)赜忻男睦磲t(yī)生坐鎮(zhèn)，同時鼓勵心理壓力大的選手都可以去問詢，只不過大家對“心理疾病”仍有些說不出的忌諱，利用這個資源的人并不多。

    在艾貝找到心理醫(yī)生之前，江慕就和心理醫(yī)生做過溝通。他擔(dān)心節(jié)目組想要掌控選手的狀態(tài)，萬一發(fā)現(xiàn)她情況嚴重，會將她淘汰出局。那他就幫了倒忙了。

    得知這件事，艾貝私下在課余時間找對方道了謝：“謝謝江老師?！?/br>
    “嗯?！彼麘辛昧艘幌卵燮た此?，“今 天倒是很禮貌?！敝耙豢谝粋€江慕，還罵他性sao擾。

    她不客氣地說：“因為你今天的行為比較像個老師?！?/br>
    他仔細打量了她一下，“我看你那個顏粉說得沒錯，你的善良就是人設(shè)。”

    “那我的人設(shè)崩塌了，江老師會和媒體爆料嗎？”

    “看看給的錢夠不夠多吧?！?/br>
    兩人來回說了一番廢話，江慕還趕著去給a班上課，“不聊了，走了?！?/br>
    “江慕?！卑愒谒叱鰩撞竭h的時候，突然叫住他。前面的人的步伐停下來，微側(cè)過身，半個身子籠在陰影里，側(cè)影如同廣告立牌一樣完美。他飛來疑問的一眼。

    “我會把那個視頻換下來的?！彼?，“可能要讓那個女生失望了，再換上去的視頻，主角依舊是周晚安?！?/br>
    只不過是一個不一樣的周晚安，是更好的她。

    他沒有給出太多的回應(yīng)，只用比了一個拇指點贊的“酷”的動作，就離開了。

    因此他沒有看見，監(jiān)控死角，女孩子唇角微微的笑，和那個低潮期的周晚安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