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蛇

    華榮月抱著肩看著那邊的一對母女，如果這么看這就是普通的一對母女，但是仔細(xì)的看就會發(fā)現(xiàn)這兩人的一些不同。

    女兒長得很好看，是個挺可愛的小孩子。母親也長得很好看，就像這花船上到處可見的女人一樣，穿著漂亮的衣服，頭上帶著幾只釵子。她低下頭，額頭中央有著一顆小小的紅痣，正笑著跟那個小女孩說話。

    這么看的話這兩個人倒是也蠻和諧的，但是華榮月昨天才看見那個母親發(fā)瘋。她瘋起來的樣子著實嚇人，幸好旁邊有幾個人及時攔住了她，沒讓她做出什么瘋癲的事情來。

    這樣的事情在這花船上華榮月也看了不少次了，每次看心情都有些不同。但是這些天看下來，她發(fā)現(xiàn)船上的人對這樣的生活還是蠻習(xí)慣的，幾乎每個“正常人”在看見“瘋子”犯病時都會順便幫一把，華榮月有時候都會幫一把。

    那個母親看見了華榮月，微微的愣了一下，帶著旁邊的小姑娘對華榮月鞠了個躬，然后快步離開了。華榮月看了一會也進(jìn)了屋子，把門關(guān)上。

    ……

    身處在花船內(nèi)部的華榮月能看見這個組織中有些不同的一面，但是對于外界的人們來說，他們能看見的只有這個組織最冷硬，最可怕的一面。

    六扇門這幾日還在繼續(xù)的查找，但是關(guān)于這個組織知道的事情還是略少。

    不過這個組織可怕的一面卻早已深深地映入了所有人的心里。

    六扇門這幾日的搜查中對方好像一直都是采取躲避的姿態(tài)的，直到昨天。似乎那個組織的人也開始對六扇門的調(diào)查變得不耐煩了起來，所以昨天給了他們一個“小小的”警告。

    從六扇門出發(fā)調(diào)查的幾個人在出門的半個時辰內(nèi)就不見了影子，大家四處尋找無果，過了一天后才終于又出現(xiàn)在了六扇門的視線中，卻是被送回來的。

    那幾個人每個人似乎都是被嚇到了的樣子，問什么也不說話，過了很久才緩了過來。很難想象他們究竟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被嚇成這個樣子的，而且一問有關(guān)于他們經(jīng)歷的事就會發(fā)抖，所以完全沒有辦法從他們的口中問出來什么。

    于是大家只能暫時放棄逼問他們的想法，經(jīng)驗豐富的金捕頭倒是從他們的口中隱隱約約的聽見了一個詞“瘋子”。

    “瘋子”？

    察覺到這個詞背后含義的金捕頭瞬間意識到了什么，立刻阻止了周圍人繼續(xù)問了下去。幸好金捕頭經(jīng)驗豐富，不然這世界上難免又多出幾個瘋子來。

    事情到這里也隱隱的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頭緒，大家開始意識到這組織大概和瘋子有關(guān)，至此，這個一直處在江湖邊緣的人群才又一次的出現(xiàn)在了眾人視線中。自打那天就開始陷入哲學(xué)狀態(tài)的江連煥又被拎了出來，畢竟涉及到瘋子的事情就真的和他有關(guān)了。

    華榮月曾經(jīng)懷疑過這些人為什么會對待她如同座上賓一樣，但這幾天竟然自己慢慢的有些了解了其中的道理?？峙逻@些人的態(tài)度多半取決于她之前做過的一些事。

    頭一件大概就是她從天易樓逃出來后還記得放出地牢里的那些人，第二件應(yīng)該就是在山賊窩里她念著舊情又救了他們一命。這兩件事說起來還是第二件影響更深點(diǎn)，因為那時候易玲瓏在大眾心里已經(jīng)是徹底瘋了，瘋了的狀態(tài)下還能記得救人，當(dāng)時確實是驚呆了江湖上的一堆人。

    恐怕這個組織當(dāng)時就覺得華榮月這個人可能跟他們組織的核心內(nèi)容有點(diǎn)貼切，所以這次就出手救了她一命。換句話來說當(dāng)年華榮月逃出天易樓前放跑地牢里的人想給自己積點(diǎn)陰德，居然真的積成功了。

    華榮月也覺得人生的確是不可思議。這幾天也一直在好好的反省自己……確實做好人還是有點(diǎn)用處的啊，即使是個瘋了的好人。

    ——所以華榮月開始變得特別樂于助人。

    當(dāng)然華榮月僅僅只是個善良的瘋子還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還有一點(diǎn)原因就是易玲瓏很強(qiáng)，真的很強(qiáng)。把“易玲瓏”吸納進(jìn)這個組織里恐怕對于這個組織而言也是個巨大的挑戰(zhàn)，因為易玲瓏這樣的人空降進(jìn)來恐怕能把他們的組織打個遍，易玲瓏要是發(fā)起瘋來，恐怕沒有一個人能控制的住。

    幸好華榮月本身就不是個瘋子。她恐怕只有室友瘋才會跟著瘋一瘋。而又幸好華榮月這幾天下意識的表現(xiàn)得很乖，乖的不行不行的，看起來簡直是完美的符合了這組織的所有期望。

    這個組織很有可能是把她當(dāng)做一個吉祥物，或者是想吸納進(jìn)來，讓她成為組織里面的守護(hù)人。

    這樣一來倒是安心了很多……怕就是怕什么期望都沒有的。

    華榮月這幾天甚至還極其上手的幫這個組織處理了幾個難題，因為她也不是被囚禁著的，有相當(dāng)大的自由活動空間，所以這幾天華榮月甚至可以在他們的領(lǐng)地范圍內(nèi)四處移動。

    以秦淮河為例，這上面大概有十幾只船是屬于他們的資產(chǎn)，而出名的船就有那么三四條。華榮月這幾天甚至還發(fā)現(xiàn)了幾個比較有名的煙花女子，也全部都是這個組織里面的，有瘋子也有正常人。

    而這僅僅只是秦淮河上而已，如果華榮月這幾天聽到的一些其他事情沒錯的話，這個組織在其他地方也同樣有不少成員……絕大部分生存的地方都不是那么的正大光明，類似于這種煙花之地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其他的地方諸如賭場，殺手，乞丐……之類的也有很多，但都是那種容易躲藏起來的地方。

    有的時候華榮月也覺得古代生存環(huán)境太過惡劣了一點(diǎn)，就像她看古龍時候一樣，偶爾主角去個賭館，妓院什么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看起來也蠻有俠客氣概，但是真的自己見到了就會發(fā)現(xiàn)這地方對于普通人來說絕無益處，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漩渦。

    但對于一些生活在漩渦中的人來說，這里就是他們的“家”。

    華榮月?lián)Q上了一身藍(lán)色的衣服站在另外一個花樓的樓上，雖說她身上這身衣服也是藍(lán)，但是這種藍(lán)卻不是她在六扇門的時候會穿的那種藍(lán)。

    畢竟這種地方大家都清楚……絕對沒有那種特別正經(jīng)特別沉穩(wěn)的氣場存在的，連帶著衣服都是一種特別艷麗的氣息。

    華榮月穿上這身衣服總覺得自己像個花孔雀似的，然而這確實已經(jīng)算的上是最沉穩(wěn)的一件了。跟之前小王爺給她穿的那身秋香色的衣服相比，這身衣服更刷新了華榮月對于古代衣服的認(rèn)知。

    所以古代也不是沒有那種看著好看但是不正經(jīng)的衣服嗎……就是都不在正經(jīng)地方而已。

    華榮月倒是挺開心的，她隱隱的覺得有些放飛天性一般的感覺，畢竟正經(jīng)古代男人的衣服再怎么穿也都不會完全符合她心目中對于“好看”的要求，倒是這身式樣和顏色都放蕩不羈的衣服一下子就蠻戳她的，雖然她隱隱的覺得有點(diǎn)羞恥所以不敢說出來。

    這花樓上據(jù)說昨晚來了個鬧事的人過來，而且身手不凡。華榮月也算是為了自己考慮，她如果以后真的回不去六扇門和百草堂了，她也不會想要回天易樓的，恐怕這里還真的是她的落腳之地了。

    既然是落腳之地，總得有些刷好感度的自覺性，單從這個組織的隱秘程度上來說還是蠻靠譜的，畢竟易玲瓏死了這個組織都沒涼，眼下華榮月也不敢有太多奢望。

    華榮月就在樓上等著，想看看那個鬧事的人究竟是誰，她能不能打得過。

    從這個方位來看下面十分的清楚，基本上每個花樓都會有這樣的幾個位置方便觀察下面，而下面想要看上面卻不太容易了。華榮月站在那里總覺得自己仿佛成了什么幕后老板，頗有種狐假虎威的意思，以她現(xiàn)在身上的傷來看，她也未必能出多少力。

    然而下面的人一露面，華榮月突然沒忍住就樂了。

    這誰啊，一身白衣服，翩翩公子的模樣，就是耳朵上戴了個紅色的耳珠……這不是才見過面的江連煥嗎？

    盡管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巧合之感而樂了一秒，但是華榮月立刻認(rèn)識到了這件事的危險性——江連煥是六扇門的人，當(dāng)然她是知道這件事的，只是花船上的人不一定知道，因為“目”恐怕還沒被他們知曉……

    所以花船上的人才會把江連煥當(dāng)成是一個普通的鬧事者，而華榮月卻清楚，江連煥差不多是為了六扇門而來的。

    她悄悄地從樓上離開，準(zhǔn)備先不要摻和進(jìn)這件事里。目前的江連煥恐怕她還是打不過的，上次是忽悠成功了，可是這一次不一定。

    而就在她轉(zhuǎn)身的那一瞬間，樓下的江連煥眼神銳利的盯住了她的背影。

    他清楚的看見一道藍(lán)色的身影，從樓上慢慢離去，孤身一人站在一個高高的地方，就像只色斑斑斕，危險又隱蔽的蛇一樣輕輕的游走了。

    第94章 避風(fēng)港的主人

    這個身影幾乎是瞬間就吸引了江連煥的注意力，他想跟上去看看，但是從一樓到樓上他竟然還找不到一條合適的路。

    他總覺得那人站在那里搞不好就是在觀察他的。

    那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就是看不透。他上次見到這男人的時候就覺得他很是危險，而且總是無聲無息的盯著人，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毒蛇一樣。江連煥不是很害怕這種人，因為他自己就是這種人。

    可是他自己是這種人并不代表他很喜歡這種人。

    ——相反，他很討厭。

    江連煥從來都不會說他討厭，但是他遇見這種人的時候總是心里會生出一種莫名的暴躁感。他又掃了一圈，這花船上除了剛剛那個男人外還有不少人正在偷偷的觀察他，看來他昨天過來鬧事算的上是成功了。

    本來他只是想引出藏在這個花船上的那些“瘋子”們，但是沒想到居然還有個意外之喜。江連煥調(diào)整了自己臉上的表情，像是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轉(zhuǎn)眼就變成了一個花花公子。

    他一邊跟周圍的女人們調(diào)笑著，一邊偷偷的朝著樓上移動。

    華榮月回了屋，她還在想著江連煥的事。如果江連煥今天想要來套出什么消息的話，不得不說華榮月會讓他失望了。

    她剛回了自己的屋子不久，就有人在外面敲了門。

    “進(jìn)來。”

    門口進(jìn)來了一個女人，她頭上戴著的是一套純金的首飾，再加上華貴又格外夸張的衣服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大朵成精了的花一樣。唇上吐涂的胭脂是血一樣的紅。

    這樣的一身裝扮價值千金，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能戴的起的，實際上這個女人是秦淮河上的名妓之一，名叫薛香茗，也算的上是這個花船上的花魁。之前華榮月曾經(jīng)說過這個組織里有不少有名的妓女都是瘋子，面前的薛香茗就是。

    她的頭上總是戴著特別夸張的首飾，頭發(fā)也會故意流出兩邊的遮擋，一般都大的會遮住她的眼角，而在她的眼睛下面就有那么一顆小小的紅痣。

    這組織里面的人隱藏紅痣的方式頗有些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意思。薛香茗外表看著是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實際上身手也相當(dāng)不凡。她算的上是這個花船上的實際負(fù)責(zé)人了，此時的她過來就是和華榮月商量江連煥的事情的。

    薛香茗手中端著茶具，正如同她的名字一樣，她是個精通茶道的女人。但是她的茶道可不是文人墨客們口中的茶道。

    溫香軟玉在旁，她的衣服帶著朦朧感，仿佛稍微一低頭就能看見什么春光一樣；盡管華榮月知道這個身懷武功的女人應(yīng)該是不可能被人占了便宜的。但此時此刻她在旁邊，華榮月身為一個女人都會不斷的懷疑自己的存在價值。

    如果這會要是個真的男人，怕是思路早就飛到九霄云外了。

    “外面的那個人……是江連煥，江公子吧?！毖ο丬崛岬牡?。華榮月接過茶來“嗯”了一聲。

    雖然花船不知道“目”，但總不至于江連煥的名字都問不出來。

    “那么依您看，江公子今天來這，是為了什么的呢？”薛香茗低著頭，眉眼中帶著憂傷，仿佛即將就要落淚了一樣。如果兩天前華榮月沒看見她發(fā)飆她說不定還就真的信了，現(xiàn)在她再看就總覺得違和感甚濃。

    “不用擔(dān)心，我會解決他的?！比A榮月喝了口茶頓了下后說道。

    她的旁邊似乎是安靜了一秒，然后忽然傳出來了一聲輕笑。

    “果然……您就像他們說的一樣，是個很容易讓人安心的人呢。”薛香茗笑了一會后，華榮月聽見她說了這么一句話。

    ……華榮月默默地喝茶沒有插嘴。

    她其實一直想找個明白人問問安心感究竟是種什么樣的感覺，后來推己及人了一下發(fā)現(xiàn)可能是因為自己不太愛說話……想當(dāng)初她也覺得不愛說話的人都有種安心感，后來才明白不愛說話也不都代表著胸有成竹，還可能代表著不太會說和大腦一片空白。

    只不過沒幾個人信易玲瓏大腦一片空白就是了。

    就在兩個人喝茶的時候，外面的江連煥早就已經(jīng)偷偷的潛入了二樓。

    可能沒幾個人會注意到他究竟是什么時候潛過去的，因為他真的是一個特別善于偽裝的人，明明周圍盯著他的眼睛有那么的多，但是當(dāng)大家發(fā)現(xiàn)他的真實目的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他就一邊和一個女人調(diào)笑著，一邊慢慢的上了樓，看起來就像是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共度良宵的，可是轉(zhuǎn)了個彎之后，大家過了很久才意識到他已經(jīng)不見了。

    他竟然已經(jīng)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就找到了視覺的死角，直直的沖向了剛剛?cè)A榮月站著的地方。

    那里是一處安靜的地點(diǎn)，附近也就僅僅只有那么一個屋子，平日里是薛香茗居住的地方。

    ——電光火石之間，江連煥已經(jīng)到了門口，然后猛的推門走了進(jìn)去。

    拉門發(fā)出了一聲巨響。

    這聲音直接將屋子里的兩人原本正在悠閑喝茶的兩人全部驚的一愣，屋子里都瞬間安靜了一秒。

    華榮月和薛香茗誰也沒想到剛剛才討論的人居然這么快就出現(xiàn)在了這里。

    幸好屋子里有屏風(fēng)，華榮月和薛香茗剛剛也是靠著屏風(fēng)說話，所以剛剛那一秒華榮月還能及時的把身體藏在屏風(fēng)后面。

    華榮月知道江連煥是個很厲害的人，但是他卻總是能一次又一次打破華榮月內(nèi)心的記錄。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其實對于江連煥能摸過來也并不是毫無預(yù)感……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在期待著這一刻。

    此時的江連煥站在外面，毫不夸張的說真的讓華榮月有種看見幻覺的錯覺，不過這一刻卻明顯不是易玲瓏所經(jīng)歷的，而是華榮月她自己。

    而江連煥在推開門后也看見了面前的場景，他看見了兩個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女人應(yīng)該是花船上面的花魁，望向這邊的表情頗有些花容失色，她是個特別漂亮的女人，所有男人看了都會喜歡的那一種。

    她的頭上戴了個滿是流蘇的釵子，金珠子串成的流蘇宛如花藤一樣的散落了下來，江連煥的眼睛落在她稀薄的衣衫，動人的臉龐上，也落在了她眼角處厚重的流蘇上。他又轉(zhuǎn)了頭，看向屏風(fēng)后面的另一個人。

    剛才他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對方就以極快的速度進(jìn)了屏風(fēng)后面，這讓他覺得可惜，因為他一旦進(jìn)了屏風(fēng)，江連煥就不那么容易把他給再弄出來了。畢竟剛剛的那個反應(yīng)速度來看，對方也絕對不是什么等閑之輩。

    他看著女人依偎在男人的身旁，身體軟的就像是一灘水；而藏在簾子后面的男人仿佛剛剛還溫香軟玉在懷，他半靠在身后的墊子上，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種閑適感。

    “這是咱們第二次見面了吧?！苯B煥道。

    他想自己前幾天看見的就是這個男人。雖然二人的服飾不一樣，但是那種蛇一樣危險的感覺卻都是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