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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陳冰。他們都是江橋常用的演員了,自然能看出來江橋的要求比之前更為嚴苛。 別說唐修一個新人,就算是江橋用過好多次的演員,這種鏡頭能拍到這個地步肯定也直接給過了。江橋從前稍有不滿就會疾言厲色,今天卻不同,雖然語氣溫和,但挑茬指數(shù)又上了一顆星。 張凱行有些猶豫,他怕唐修受挫,正醞釀著準備圓個場,就聽唐修好脾氣地說道:“我知道您說的是哪里,當時腿跳了下筋,沒關系,我再來一次?!?/br> 江橋嗯了一聲,一點折騰人的自覺都沒有,又坐回到監(jiān)控屏幕后頭,從對講機里指示各部門重新就位。 這一鏡,唐修最后拍了六條才過。 最終過的那一條,放慢三倍速看下來,整個動作完整連貫,沒有一絲一毫的紕漏。江橋的嚴苛和挑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境界,就連慣上他戲的幾個演員都看得心里打突,默默擔心自己待會也被一遍遍NG。 唐修今天幾乎都是動作戲,每一鏡都被江橋NG,放慢一幀一幀摳細節(jié),摳到旁觀者心態(tài)都要炸了。不過這樣一天下來,大家也不由得在心里再次刷新了對唐修的認識。 這個年輕人非常穩(wěn),被一遍遍NG也沒有什么情緒波動。拍到傍晚時體力明顯有些跟不上,但是鏡頭前的少年快意仍然充沛到爆炸,狀態(tài)一直在往上走,用胡廣然的話說就是“穩(wěn)如老狗”。 因為唐修總NG,幾個主演晚上十點半才坐下來吃上飯,不過大家都沒什么抱怨,幾個前輩反而異口同聲夸唐修,唐修微笑著應付幾句,明顯已經累得不行了,臉色都有些青白。 張凱行是這幾個演員里最不懼江橋的,倚老賣老抱怨了江橋幾句對新人太殘忍了,江橋沒說什么。但他等別人都吃完飯走了之后,把自己飯盒里幾乎沒動的糖醋里脊和紅燒大排全夾進了唐修的碗里。 埋頭吃飯的唐修抬眼看了江橋一眼,江橋沒什么表情,只說道:“多吃點?!?/br> 唐修笑了,“好?!?/br> 晚上洗完澡出來后,唐修才切實體會到了什么叫磨練。 熱水滲透進毛孔是一時爽,風干后卻是渾身酸疼,他躺平在床上,感覺腰酸得都不是自己的了。 又有人敲門。 這次唐修直覺般知道是誰,連床都沒下,叫了一聲,“沒鎖?!?/br> 江橋推門進來,手上拿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毛巾團,一走路嘩啦嘩啦的,里面包著的是冰塊。 他終于不是白天那副導演臉了,走過來把包著冰塊的毛巾遞給唐修,“你用這個輕輕按一按腰,別敷,涼到腎就不好了。” 唐修說,“您放那吧,我懶得動?!?/br> 江橋氣笑,“我第一次見到你這種吃點辛苦就跟導演耍賴的演員?!?/br> 唐修哦了一聲,“彼此彼此吧,我也是第一次遇見您這種龜毛導演?!?/br> 江橋挑了下眉,被當面罵龜毛,竟然一點脾氣都沒有。 他嘆了口氣,“冰一會化了,要不我?guī)湍悖俊?/br> 唐修聞言沉默,他默默看了一眼被他重新掛在床頭的集魂幡,心想還是算了吧。 萬一待會按著按著集魂幡突然開始蕩秋千,他就真的無法和江橋解釋這種靈異事件了。 于是他認命地爬起來,從江橋手里接過毛巾,隔著睡衣敷衍地往腰上一下一下按著。 屋里一點動靜都沒有,一個沉默著給自己按摩,一個沉默著看著對方給自己按摩。 江橋正醞釀著找個話題,透過沒關嚴的門,走廊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沉重的重物砸碎的聲音。 聲音很大,嚇人一跳。 唐修手一頓,“哪屋?” 聲音是從右手邊盡頭傳來的,江橋想了下房間安排,“陳冰。” 唐修立刻把愛心冰毛巾往地上一扔,“我去看看。” 正常摔碎點東西沒人會在意,但是陳冰昨天已經引起了他的懷疑,而且這動靜雖說不是天崩地裂的那種,但也實在不算小了。 唐修跑到陳冰房間門口的時候,陳冰剛好開門出來,手上拿著一個簸箕,里面裝著一塊一塊的黑色硯臺碎塊,墨汁淌得簸箕上一塊一塊的,還有一股墨汁獨特的氣味。 唐修還沒來得及說話,陳冰對面的房門也打開了,胡廣然走出來,一臉懵,“剛才怎么了?” 陳冰連忙擺擺手,“沒事沒事,我不小心把硯臺摔了,吵到大家了吧?” 胡廣然哦了一聲,“沒有,我還沒睡呢,就是隔著耳機聽到動靜所以跑出來看一眼。沒事就行?!?/br> 唐修說,“前輩還帶了硯臺來劇組?” “對?!标惐行┎缓靡馑嫉匦α讼?,“三十多歲了還總是心浮,練練字帖能靜心。” “這樣……”唐修從陳冰另一只手上拿過了掃帚,“您去倒,我?guī)湍又鴴邟??!?/br> 陳冰連忙拒絕,“不用不用,這怎么好意思?!?/br> “沒事。”唐修笑,“我閑著也是閑著,既然都跑過來了,不干點什么也不好意思?!?/br> 本以為陳冰會繼續(xù)拒絕,但他卻沒有,說道:“那也行,辛苦你了啊?!?/br> 他一邊說著,一邊順手把房門幫唐修推開了,自己轉身往旁邊的垃圾道走去。 唐修有些意外,他拿著掃帚進門,屋子里的地上果然還有不少碎硯渣,桌上鋪開滿滿一桌子字帖和宣紙。唐修一邊掃著地一邊看桌子上,那是各種不同的字體,有行書,隸書,還有行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