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dāng)這時，費慎都很想說，不用防得那么緊，就這幾塊破銅爛鐵，他一腳就能踹開。

    也不明白庫珀怎么想的，樓上弄得那么富麗堂皇，樓下跟流浪漢住的一樣。

    家大業(yè)大腰纏萬貫的，連個倉庫都舍不得翻修，有夠摳門的。

    費慎一下一下敲著，快把木頭敲成了木魚，估摸著即將到飯點時間，剛好敲到三百下，門被叩響了。

    他丟開木頭，有點好奇今天是誰過來送飯，竟然這么講禮貌，還會事先敲門。

    表示禮貌的三下過后，栓門的鏈條響了響，門縫發(fā)出一聲老舊的鐵銹噪音，邵攬余出現(xiàn)在門口。

    瞥了眼對方手里拎著的飯盒，費慎說：“邵老板金尊玉貴，什么時候還干起了送飯這活？”

    邵攬余反手關(guān)上門，動作很輕，像是生怕一不小心把門給弄壞了。

    “過來看看，你是不是還活著?！?/br>
    飯盒放在費慎腿邊，他習(xí)慣性想從左胸口掏出手帕巾，可是摸空了。

    今天沒穿西服與襯衫，而是一身截然不同的全黑運動裝，衛(wèi)衣束腳褲加跑鞋，宛如一位準(zhǔn)備去爬山的學(xué)生。

    費慎很少見他這樣穿，耳目一新，不禁多看了兩眼。

    八年時光匆匆而過，歲月似乎一點也沒在對方身上留下痕跡，看起來比以前更為貴氣。

    以前還有故作老成的嫌疑，現(xiàn)在倒是完全不需要了，氣質(zhì)成熟得恰到好處。

    費慎瞧出他想找手帕巾的動作，不咸不淡說：“不習(xí)慣趕緊走，這地方不適合你待?！?/br>
    倉庫在游輪負二樓，船身常年泡在水中，又許久沒人來過了。

    濕氣重著，周圍飄蕩著一股陳舊的潮濕味，類似發(fā)霉的木頭，聞久了讓人心里憋悶。

    邵攬余仿若沒聽見，想找個地兒坐，卻發(fā)現(xiàn)這里除了紙箱，別無他物。

    而唯一完好沒受潮的紙箱，已經(jīng)在費慎屁股底下了。

    權(quán)衡兩秒，他選擇站著。

    “那天之后，庫珀夫人的遺體已經(jīng)被秘密運下了船。”

    趁費慎打開飯盒吃飯，邵攬余將這兩日船上的情況，詳細與他說了一遍。

    盡管清楚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且就在這艘船上，庫珀仍然選擇暫時忍氣吞聲，將事情遮掩下去。

    他命令所有知曉此事的人管住自己的嘴，原先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賭宴仍在繼續(xù)，每日進賬無數(shù)，庫珀先生稱病不見人，邵攬余代替他做了兩日莊

    頭一日，費惕露了會兒面，安嫻沒出現(xiàn)。

    到第二日，費惕和安嫻都消失在了人前，中途費柯瀾下來逛過一趟，還詢問邵攬余有沒有看見他小慎哥。

    費柯瀾說，費惕哥哥和嫂子好像吵架了，兩人關(guān)在房間不出來，他又找不到小慎哥，現(xiàn)在整個人很慌，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邵攬余簡單安慰了兩句，讓他盡量待在自己房間，沒什么重要事別出來。

    在大部分人都還醉生夢死沉迷于賭錢玩樂、絲毫沒察覺到異樣之時，輪船悄然改變了航線，朝著大西洋方向行駛，一去不復(fù)返。

    邵攬余挑重點講完，費慎吃飯的動作微頓，下出結(jié)論：“這艘船不會停了?！?/br>
    “野玫瑰”號將會義無反顧地一直向西，脫離太平洋海域，直到靠近大西洋洲彼岸為止。

    最后船上所有人的命運如何，全憑庫珀心情。

    分明很嚴肅正經(jīng)的一件事，卻被費慎講得十分隨意，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自己死活。

    “你沒什么想解釋的嗎？”邵攬余問。

    “解釋什么，他夫人不是我殺的？”費慎無所謂道，“是不是都不重要，反正現(xiàn)在也下不了船，不過我水性還行，或許可以試試跳海?！?/br>
    邵攬余淡笑：“別跳海了，任務(wù)還沒完成，你死了我多虧。”

    “沒完成嗎？”費慎做出疑惑的表情，反問道，“切斷費惕與大西洋洲際的來往，讓兩邊反目成仇，費家從此少了一份助力，不正是你雇傭我上船的目的？現(xiàn)在有人提前替你達成了，我應(yīng)該沒什么用處了?！?/br>
    邵攬余直直望向他，目光滿含探究：“你好像特別喜歡揣測我的意思。”

    “不是揣測，你們做生意的人都一個德行?！辟M慎說。

    商人重利，行走在生死邊緣的軍火商只會更甚。

    在他們眼里，任何事物都比不上利益重要，當(dāng)感情與利益發(fā)生沖突，被拋棄的一定是感情。

    飯還沒吃完，費慎似乎已經(jīng)飽了，丟開飯盒問：“有水嗎？酒也行?！?/br>
    邵攬余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瓶巴掌大小的蒸餾酒，拋過去說：“這么愛喝酒，小心以后槍拿不穩(wěn)?！?/br>
    費慎置若罔聞，揭開蓋子喝了小半瓶，感覺度數(shù)應(yīng)該不高，喝起來像飲料。

    “哪兒找的白開水？”他出言嘲諷。

    邵攬余說：“健身室隨手順的，沒人要都落灰了，應(yīng)該是過期酒?！?/br>
    費慎停下喝酒的動作，臉上沒了表情，一動不動瞅著他。

    邵攬余抿了抿唇，抿住笑意，摸出口袋里一個藥盒，生吞兩粒進嘴。

    苦澀的藥味在舌根散開，沖淡了他愉悅的心情。

    原本想發(fā)作的費慎，瞄見那盒藥后，話到嘴邊頓了頓，改口道：“你還真有哮喘？”

    “對，”邵攬余面不改色，“所以你行行好，以后別在我面前抽煙，煙珠也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