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恣想了想前兩天的盛況，頓時覺得頭有點痛：“浴室也是，肯定要等?！?/br>
    “那先吃飯還是先洗澡？”

    “隨便吧，哪個人少就哪個?！?/br>
    吳夠安靜了會，叫了聲許恣的名字。

    “謝謝?！?/br>
    和上次的道謝相比，這次的意味又有些不同。它不再倉皇無措，而是暗含著信任和不知道是不是許恣錯覺的依賴。不管是不是錯覺，至少許恣在精神上的某個方面得到了隱秘的滿足。所以他這次沒再說什么，接了吳夠的這句道謝。

    五天的時間，進(jìn)度快的幫進(jìn)度慢的，進(jìn)度慢的通宵練習(xí)。對于大部分學(xué)員來說，這種強(qiáng)度的練習(xí)都是頭一遭，沒有同伴的相互鼓勁，僅靠自己一個人甚至都無法堅持下來。因此，錄制結(jié)束的這個晚上，不到十一點，住宿區(qū)已經(jīng)是一片昏暗，鼾聲和呼吸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有累狠了，連呼吸聲都重如打鼾的人，自然也有被諸多聲響折磨的人。許恣正是被一道不知哪里傳來的匪夷所思的豬叫聲驚醒的，醒來以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上鋪又是空無一人。

    身處雷聲不斷的環(huán)境中，醒來再睡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許恣平躺了一分鐘，按住睛明xue，果斷地翻身下床。

    在練習(xí)室找到吳夠的瞬間，許恣忽然有種主題曲還沒學(xué)完，他們還在熬夜練習(xí)的錯覺。然而只是很短暫的一會，這個念頭就被他否定了。

    吳夠還是坐在角落里，只是這次膝蓋上搭著一個筆記本，筆與紙張摩擦的沙沙聲短而急促，在空檔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

    A：我記得我初二的時候，學(xué)新的廣播體cao，學(xué)了整整半個學(xué)期，后來還是要跟領(lǐng)cao員才能全套做下來。

    A：真的不擅長這些，也沒想過自己能在5天里學(xué)會一支舞。不只是我，我們當(dāng)中很多人其實都沒跳過舞，但最后大家都完成了。

    Q：感覺怎么樣？

    A：就還挺驕傲的吧。雖然對有些人來說可能是一件比較容易的事，但對我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從沒做到過的事情。別說做了，連想都不敢想。

    A：還有就是，非常非常感謝我的下鋪許恣。

    Q：他幫你摳了一天的動作是嗎。

    A：不只是這個。我那時候其實挺擔(dān)心的，但是他和我說，沒問題，可以的。

    A：很神奇的是，他這么說，我就真的，一下子什么都不怕了。

    ——摘自選手采訪

    第10章

    吳夠是一個非常擅長專注的人，許恣此前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這點，這回甚至能從書寫的聲音中直觀地聽到這種投入。如果許恣手頭有錄音設(shè)備，他會錄下這段作為AS/MR的音頻——盡管他沒有聽這個的習(xí)慣。

    除了那只握筆的手，吳夠幾乎靜成了一作雕塑。許恣敲了兩秒，不動聲色地往回走了一段，再走過去時腳步聲刻意加重了不少。許恣走到門口，和吳夠四目相對。吳夠認(rèn)清來人，繃起來了的情緒頓時散去：“是你啊?！?/br>
    走向吳夠的途中，許恣就已經(jīng)看到了吳夠膝蓋上的筆記本，然而到了吳夠面前，許恣卻恍若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個筆記本，看著吳夠的眼睛問道：“前幾天每天熬夜，今天好不容易可以早點睡了，不睡覺在這干嘛呢？”

    吳夠手移開了些，把攤開的筆記本完完全全地展示在許恣面前：“在寫歌?！?/br>
    “就是因為前幾天忙累了，所以才要適當(dāng)?shù)胤潘梢幌隆！眳菈蛴终f道：“這是解壓，不算熬夜?！?/br>
    辯解和解釋有所不同，在許恣的認(rèn)知中，吳夠是那種只會解釋而不會辯解的人。然而就在剛才，許恣不僅覺得吳夠在辯解，甚至從對方的語氣中品出了些并不明顯的理直氣壯。

    對于性格和長相都乖乖巧巧，一看就是那種性格內(nèi)向，在家聽父母話，在校聽老師話的好學(xué)生吳夠來說，這可太稀奇了。

    “你要看看嗎？”吳夠把本子合上了，遞到許恣面前。

    “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吳夠想了想補(bǔ)充道：“如果你現(xiàn)在沒那么想睡覺的話。”

    接連幾天的熬夜并沒有在表面上對吳夠產(chǎn)生什么影響，至少那張臉依舊白凈。吳夠仰頭看著許恣的時候，眸中仿佛閃爍著點點星光。許恣看著，恍惚間有種吳夠雙手捧著的是他的一顆真心的錯覺。

    許恣雙手接過吳夠的筆記本，在他身邊坐下。

    許恣細(xì)細(xì)看了兩分鐘，把本子還給了吳夠。

    “你在搞我?！痹S恣面無表情地宣布了結(jié)論。

    沒有成型的歌詞，沒有寫好的曲譜，小團(tuán)小團(tuán)的數(shù)字散落得像是掛在夜幕里的疏星，寫的人不說，沒人看得出那是一段段的簡譜。更不要說像點綴在奶油蛋糕上的草莓一樣可愛，但看得許恣一臉黑人問號的簡筆畫圖案，以及一個個意義不明的詞。

    除了吳夠本人，許恣覺得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讀得懂這堆數(shù)字、漢字、拼音甚至涂鴉。

    吳夠看著許恣無語中帶著些憋屈的樣子，忍著笑意，他清清嗓子，伸出右手食指點在一段簡譜上：“我哼給你聽嘛。”

    腦中閃過的片段的旋律經(jīng)由一支筆變成了只有吳夠自己能看得懂的痕跡，而現(xiàn)在，這些實質(zhì)化了的靈感又經(jīng)由吳夠之口，重新變成了旋律，傳遞到了許恣的心里。

    這段背景主要由鋼琴構(gòu)成，那段里要合入怎樣的鼓點，吳夠解釋得很細(xì)，說是在絮絮叨叨也不為過。許恣對樂理了解甚少，但聽得很認(rèn)真。小段小段的、只有哼唱的旋律慢慢變得豐滿而鮮活，許恣仿佛看見一幅只有草稿被一筆筆勾線、上色，最后脫離了畫布這個載體，擁有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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