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明煜在等待中緊張，忐忑，進而焦慮。雖然并未坦白，但他卻感到一種等待審判的焦灼。

    他索性扔開手機，給浴缸里接滿了水，把自己浸在溫?zé)岬乃?。像是在母親體內(nèi)一樣，像是被擁抱一樣的安全感；胸口感受到水的壓力，卻能真正松了一口氣。

    只有在這樣放松的時候，明煜才能凝神回憶之前的事情——將近十年之前，他剛讀大學(xué)沒多久。那時候，前路茫茫，但有無限的可能，他就是在這時候認識趙時清的。

    這也許是人生中最開放，最自由，最恣肆的幾年時光，在學(xué)校里，奇裝異服，五顏六色的頭發(fā)，分分合合的愛情，全都被包容。明煜對這樣的大學(xué)生活充滿了無限的希冀——學(xué)生會，社團，比賽，學(xué)習(xí)，以及他從來只敢藏在心底的性取向。

    趙時清呢？趙時清是他心中完美大學(xué)生活的代名詞。在最開始，他對于趙時清并沒有什么別的非分之想，而只是將他作為目標，也作為一個想象中的對手。他格外關(guān)注趙時清，不過是為了在將來超越這個人——至少當時他是這樣想的。

    他是天之驕子，也曾被萬眾矚目，以后也可以成為像趙時清一樣被矚目的人。明煜想。

    轉(zhuǎn)折發(fā)生在暖陽社某一次年終大會上。趙時清作為前任社長講過話，借口有事提前離場了。他走了，明煜也不想再聽，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用電腦屏幕遮住臉。

    他環(huán)顧四周，沒有一個人注意他。在一片喧鬧聲里，他緊張又期待地打開同性交友論壇。

    他試探著編輯帖子：［C市大學(xué)生，希望能認識……］

    不，不太好。明煜在思索中把措辭改來改去，忽然冷不防聽到有人叫他：“明煜?！?/br>
    明煜驚得血都冷了。這個聲音太熟悉了——他僵硬地回頭，發(fā)現(xiàn)了從后門進來的趙時清。

    他這才如夢初醒，欲蓋彌彰地“啪”一聲扣上了電腦。講臺上的人還在講話，下面是一片鬧哄哄的嘈雜，這些聲音在他耳中全部成了蒼蠅一樣嗡嗡嗡的響動。

    他不知道趙時清是什么時候來的，又在他身后站了多久。他只能僵硬地笑道：“時清……學(xué)長?！?/br>
    趙時清就在他身邊坐下，明煜如芒在背，如坐針氈，直到散會，他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他越是努力，越是無法忽視趙時清的存在。他滿腦子都是趙時清，卻又分外害怕，害怕趙時清發(fā)現(xiàn)他在想，害怕趙時清認為自己對他有什么齷齪的心思。

    ——那么，到底有沒有呢？

    散會后，明煜拿起書包就想跑，卻又被叫住了。

    “明煜?！壁w時清說，“等下一起回去吧?！?/br>
    那一晚的路燈格外溫柔，趙時清穿襯衣，毛背心，長風(fēng)衣，也像是從書里走出來一樣的溫柔。他笑著對明煜說：“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不管喜歡什么人，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別人——但是在我面前，你不必隱瞞?！?/br>
    明煜確定，他確實有越界的想法了。

    后來的事情很簡單，他和趙時清順理成章地在一起。這是他的初戀，明煜恨不得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拿出來，好讓對方明白他的真誠。

    他頻繁地給對方送禮物，約會的錢一定由他來付——明煜的母親曾經(jīng)叮囑過他，如果找了女朋友，一定要這樣做。雖然這不是女朋友，但想來是大同小異的。

    蜜里調(diào)油的一個月以后，趙時清提出開房的要求。明煜雖然覺得這對于他來說太快了，但是又不想讓趙時清失落，于是答應(yīng)下來。

    趙時清顯得對此輕車熟路，明煜想，畢竟他要更大些，有過經(jīng)驗也很正常。

    他是上位，趙時清手把手地教他，教他怎么用安全套，怎么用潤滑液。

    明煜是極其聰明的人，這些當然一學(xué)就會。但有件事情他始料未及——他的小兄弟，自始至終，安靜地沉睡著。

    趙時清一開始還耐著性子幫他，后來耐心漸漸地耗盡了。明煜開始著急，但越急越是沒用。

    兩個人沉默地在床上對坐著。趙時清罵了句臟話，開始穿衣服。

    明煜第一次聽到趙時清爆粗。這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為數(shù)不多的無法解決的問題，他慌亂地向趙時清道歉：“對不起，時清，對不起，是我的問題……”

    趙時清沒有理會他，穿上衣服徑直就要出門。明煜急切地拉住他：“學(xué)長！”

    “cao?！壁w時清面色冷硬地甩開他，“陽痿還來找你媽對象呢？”

    “對不起，學(xué)長，我也不知道，我……你先別生氣，我以后……”

    “以后個屁！”趙時清道，“要不是看你是個1，我哄你這么長時間鬧著玩呢？假幾把捅著不比你爽？”

    明煜的頭腦里一片空白。

    “我……”

    然而趙時清已經(jīng)摔門而去了。

    ——這是明煜生命中為數(shù)不多的狼狽時刻，至少，可以排到第二。

    第12章

    方舒楷經(jīng)過自己的一番分析，短暫的震驚之后，開始調(diào)整心態(tài)，涌起滿腔的憐愛之情。

    L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這么好的一個人，又善良又溫柔又博學(xué)又有錢身材又好，長得丑點，又怎么了？L肯定已經(jīng)很自卑了，何況剛剛又在前男友那兒受了打擊，自己再嫌棄他，那也太不是人了！

    何況就算真的丑絕人寰，也不是什么大問題。不管是皮膚科還是整形外科，他都能找到最好的醫(yī)生。只要不是殺人放火有案底，身體上的事情，都是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