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學校處理才過去兩天， 趙時清已經(jīng)與當時開會時大不相同。整潔，精致，從容，除去青黑的眼眶暴露了一點疲憊，幾乎與從前毫無差別。

    “今天這個陣容，倒是讓我有點意想不到。”趙時清道。

    明煜自顧自地說：“趙先生看起來過得很不錯?！?/br>
    “這還是拜你所賜?！壁w時清笑了笑，“領(lǐng)導、同事和父母都對我的私生活了如指掌，著實讓我煩惱了一陣子。”

    他說話時從容得一如往常，像是在漫不經(jīng)心地講別人的八卦。方舒楷看了只覺得氣得牙根癢癢，這個人為什么能像一點都沒受到影響呢？

    方舒楷假笑道：“學長你好啊，正式介紹一下，我是明煜的男朋友?！?/br>
    趙時清輕笑出聲：“呀，小明都找到男朋友了？”

    這話實在怎么聽怎么像罵人呢？

    方舒楷陰陽怪氣：“明煜是Gay，當然要找男朋友啦，不然還找女朋友嗎？”

    “挺好的?！壁w時清道，“我一直覺得你是挺不錯的人，祝你們幸福?！?/br>
    “那是?！狈绞婵敛豢蜌猓拔覀儺斎粫腋５?。”

    趙時清笑著搖搖頭，攪拌著咖啡：“很多事情，身不由己的。來自家庭和社會的壓力，你不一定會明白?！?/br>
    “那不是挺好的？”方舒楷說，“這下你在同事和父母面前都不用有什么壓力了，坦坦蕩蕩的。學長，我一直懷疑，你當時和我套近乎，是因為害怕想和女生生孩子硬不起來嗎？”

    “……”趙時清忍不住反駁，“我和女生可以硬的。”

    “哇，你都不喜歡女生還能硬得起來！”方舒楷瞪大眼睛，“你好不要臉！”

    趙時清：……

    他怎么以前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人這么能說呢？

    但這顯然并不是他應(yīng)邀前來的理由。他轉(zhuǎn)而對明煜道：“報復我很快樂吧，明煜？”

    很難得的，他沒有用昵稱，而是可以叫了明煜的全名。

    明煜反問：“你認為這是報復嗎？”

    “否則呢？”趙時清好像聽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話，“趕走我的女友，告訴我的父母，讓我自己的學生來檢舉我，讓我的同事都來看我的熱鬧。讓我一無所有，身敗名裂。當年我甩了你，不該加倍報復回來嗎？”

    “你值得。”明煜說，“就算沒有我?！?/br>
    “把我最不想告人的事情揭露出來，你確實明白怎么傷害別人?！壁w時清說，“如果我把你不愿意講的事情告訴別人——唉，你應(yīng)該明白這種感受吧？”

    這么多年了，趙時清依然只會拿這個來攻擊他嗎？明煜微笑：“不巧，真的不太明白。如果你說的是我的身體問題，我問心無愧，實在不覺得有什么慚愧痛苦?！?/br>
    他用了許多年，終于明白這并不是他的錯。也因此，他終于能在趙時清面前變得無畏，變得坦然。

    “確實，你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趙時清道，“我的父母就是普通職工，他們飛來C市，哭著問我怎么會這樣。六十多歲的老人了啊，一夜之間又想老了十歲。讓他們接受這些，太殘忍了。如果是報復，你成功了?！?/br>
    明煜并不答話。趙時清又嘆道：“是我這么多年來，都走得太順了。我以為自己什么都干得了，才踏空了這一步。某種意義上，我還要謝謝你給我的成長?！?/br>
    明煜覺得可笑：“不好意思，我也過得很順——難道我現(xiàn)在的成就，是因為你當時給我挫折，讓我成長了嗎？走得太順是你做這一切的借口嗎？”

    趙時清慢條斯理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才說：“不重要了。明煜，我認為我們的恩怨到此為止了。你應(yīng)該知道，學校舍不得我。我一年能為學校發(fā)多少論文，申多少項目？歷史上偉大的人物，并不因為私生活的污點而被人們否認。明煜，我能創(chuàng)造價值，這就是我的底氣。為了報復而看我的熱鬧，這一次也就夠了。我這一輩子，還長著呢?！?/br>
    “無所謂?！泵黛系?，“你能給歷史帶來多少價值，和我無關(guān)。我只知道保護眼前的人不要被你傷害，這就夠了?！?/br>
    趙時清依然在笑。

    “傷害？”他說，“如果你是說原楓，我會做一個合格的丈夫，會給她婚姻該有的一切。如果你是說李家梁，我給了他我擁有的一切資源。這也叫傷害嗎？”

    “我對你的詭辯不感興趣?！泵黛险f，“但別想用你在學校的關(guān)系壓李家梁。是我逼他去作證的?！?/br>
    “怎么可能。”趙時清道，“你就算想維護他，也多少找一個高明一點的借口吧？”

    “你看你看?！狈绞婵逶?，“你自己都知道你做的事情別人受不了！還好意思觍著臉說沒有傷害！”

    趙時清失笑：“行吧，你說什么就是什么?！?/br>
    “我只知道，無論你去哪里工作，只要聽到你和女孩戀愛的消息，我的郵件就會發(fā)到你的工作單位和媒體朋友的郵箱里?！泵黛险f，“我的一輩子，也還長著呢?！?/br>
    “這是威脅？”

    “是勸告?！?/br>
    “好吧，那我們都慢慢走?！笨Х群韧炅耍砂椎谋讱埩糁稚囊稽c殘跡。趙時清盯著杯子，慢慢地說。

    明煜站起身來，對方舒楷道：“走吧?！?/br>
    坐在回去的車上，方舒楷憤憤道：“他真是太不要臉了！怎么看起來什么事都沒有??！有沒有廉恥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