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實不相瞞,兒臣已有心儀之人,只是還未曾定下來罷了?!?/br> 這話如同驚雷一般炸開,一時間場面安靜無比。 不止蘇致如墜冰窟,這在場的,除了容虞,不管哪個姑娘震驚無比之余都覺得心痛萬分,平白有了一種遺憾。 那種感覺難以言喻,就像是看見了向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如雪的神仙突然一朝墜入了凡塵,被世俗玷污的遺憾和郁悶。 安靜之中,一旁一個眉眼俊朗的青年忽然恍然道:“原來如此,早就聽說殿下傾心于郡王府的六姑娘,我早先還以為是謠傳,沒想到竟是真的?!?/br> 話題忽然被牽到了容畫這來,不止是奕王妃還有皇后,就連沈映都朝容畫這邊看了過來。 順帶的,大家也看到了一直不出聲的,除了這張臉沒有絲毫存在感的容虞。 容虞一直沒什么情緒起伏,從蘇致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她一直像最開始一樣,只把目光還有心緒放在沈映本人身上。 只當(dāng)大家看過來時,她才不舍得收回目光,繼續(xù)默不作聲的低頭坐在那里。 容畫忽然就緊張了起來,她猝不及防的對上了沈映那平靜的目光,臉幾乎是蹭的一下就紅了起來。 她不自覺的抓緊了衣角,有些語無倫次了:不,不是,我和…我和殿下只是……” 只是什么呢?只是見過一面,根本就沒什么關(guān)系。 這些話容畫一瞬間竟然有些說不出口了,就磕磕巴巴的停在了那。 而沈映竟然也沒有第一時間出聲解釋。 她飛快的朝沈映那里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沈映居然還在看著她這個方向,那目光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怎么回事,居然有些復(fù)雜,好像夾雜著……傷感? 一個奇怪又大膽的念頭忽然萌生了出來。 難道…… 沈映依舊沒有出聲解釋,這個場面仿佛還真像青年說的那般,容畫就是沈映心儀之人。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容畫雖說也不錯,但實在是不能同蘇致相提并論。 奕王妃微微的皺了皺眉,道:“郡王府的六姑娘?” 沈映聞言回過了頭,收回了目光,他還是方才那個樣子,但細(xì)細(xì)看過去,卻能發(fā)現(xiàn)他方才臉上的笑意已然消失的一干二凈。 “哦?在下竟還和六姑娘有謠言?李兄不妨說說看?!?/br> 那青年是李家的次子,聽聞此話微微愣了愣,道:“殿下竟不知道嗎?前些日子安平侯府的慶宴,聽說六姑娘不慎弄了一身水,是殿下親自擦干凈的,難道不是這樣?” 這事其實有許多人都有所耳聞,但是沒幾個人在意,因為稍微有點身份的人都不覺得這是真的,沈映潔身自好慣了,怎么可能會和哪個姑娘有如此親昵的動作呢? 可如今一看,是真是假還真的難以斷言了。 寂靜之中,沈映忽然低低的笑了一聲,容虞的手指緩緩的摩挲著衣角,目光變得沉暗。 沈映笑起來很好看,聲音低卻透著清越。 好聽,容虞很喜歡。 容畫卻沒心思欣賞,因為沈映接下來說的話是:“自然不是,李兄日后還是不要聽信這些的好,謠言止于智者,又遑論是這種不切實際的?!?/br> “那日在下只是碰巧路過,出于禮儀讓侍從過去送了塊帕子罷了,方才那些,屬實是無稽之談?!?/br> 誰都看的出來沈映態(tài)度的冷淡,這會說的話也沒有蘇致那會客氣。 容畫幾乎無地自容。 沈映最終也沒透露出來他到底對哪個姑娘有好感,話已至此,饒是奕王妃和皇后有意撮合他和蘇致,也不好再開口了。 沒過一會兒,便有一個小太監(jiān)過來向謹(jǐn)歡通報了什么,謹(jǐn)歡低聲在沈映旁邊說了幾句話,沈映便以公務(wù)為由,提前離開了宴會。 這場宴會盛大無比,大家從不會明著說什么,但都在暗中表現(xiàn)自己,除卻沈映那個小插曲,其他倒也還算順利。 沈映一走,容虞便頓覺無趣。 但她沒有偷偷離開,而是一直待在容畫身邊一直待到了結(jié)束。 皇宮也叫皇城,它當(dāng)真是一座城,巨大又奢靡,而容虞在里面,連只螻蟻都算不上。 容畫的情緒一直都很低迷,縱使沈映根本沒說什么,但容畫依舊覺得丟臉極了,她全程都冷著臉,想起那天的事便覺得羞恥至極,容虞什么都不做,她都覺得她在羞辱她。 容畫率先上了馬車,容虞默默的跟在容畫的身后,低垂著眉眼,依舊是那木訥的神色,不知在想什么。 但容虞還未曾動作,就忽然若有所感的側(cè)了一下頭。 驟然便與一雙漆黑又漠然的眸子對上。 那是一個男人,腰側(cè)掛著繡春刀,身上穿著飛魚服,看她的目光里帶著探究。 容畫不耐的催促:“愣著干什么!不上來你自己走回去!” 容虞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嫣紅的舌輕輕的舔了舔發(fā)干嘴唇,一言不發(fā)的上了馬車。 皇宮那么大,這里面隨便哪個人想踩死容虞,都像踩死一只螞蟻那樣簡單。 她從來不會期待或者渴望別的什么東西,她只要好好的待在郡王府就可以了。 偷偷的先把自己偽裝成正常人,然后再偷偷的生存,偷偷的毀滅。 “大人,怎么了?” 顧岑按了下刀柄,沉聲道:“沒事?!?/br> 下屬應(yīng)了聲,退到一旁不敢再多問。 顧岑的直覺一向很敏銳,方才在一眾貴女中他一眼就看到方才那個女人,并非是因為她的容貌,而是那雙陰沉又漆黑的眼睛。 那里面帶著鮮血的氣息,是一種特有的,只有他們這些常年收割人命的人才能嗅到的一種,無情又冷漠的,屬于同類的氣息。 根本不像一個高門小姐該有的眼神。 她總是低著頭,神色木訥到近乎冷漠。 方才望向他時,他也沒有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任何的慌亂,好奇,或者其他的正常的反應(yīng),她就只靜靜得與他對視,但僅僅是這樣,就讓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第十四章 為什么不反抗 “聽說今日又是霽徊宴了?”年輕的帝王臥在榻上,手邊放著盤被冰塊冰著的葡萄,他隨意捏了顆放在嘴里,神色隨意。 一旁侍奉的太監(jiān)蘇辛弓著腰,他瞧著是三四十歲的樣子,看著像是一個很正派的人,也不同于多數(shù)太監(jiān)那般陰柔,瞧著還挺像個男人,他道:“是的陛下,是皇后娘娘親自主持的?!?/br> 帝王神色有些不滿,道:“怎的不叫朕,讓朕也好去看看。” 蘇辛道:“皇后娘娘早些時間過來請您了,您當(dāng)時在柔妃那,陛下令奴才把那人轟走了。” 帝王吃了顆葡萄,似是在回想,疑惑道:“朕把那人轟走了?朕怎么不記得?” 蘇辛心道,那可不記得嘛,您當(dāng)時可正同那柔妃忙著呢。 “陛下日理萬機(jī),自然是不記得這些小事的。” 帝王想不起來也不甚在意,擺了擺手道:“那你同朕說說,今日可發(fā)生什么事了?” 蘇辛道:“今日一切正常,陛下可放心?!?/br> 帝王不滿意,怒道:“朕是這個意思嗎?你這奴才怎么回事?!?/br> 蘇辛往后退了退,腰彎的更低了些道:“陛下恕罪,奴才……就是這個意思??!” 皇帝今年已然近三十歲,但行為處事卻絲毫沒有一個沉穩(wěn)的帝王的樣子,沉迷享樂,不理朝政,每日最愛的就是想什么好玩,什么女人好睡。 “今日雖說來的貴女多,但屬實沒有尤其出眾的,有一個奴才瞧著倒是不錯,只是…只是那是陸大人家養(yǎng)的姑娘。” 帝王撇了撇嘴,很是失望,他嘟囔了一句:“……怎么是陸覃安家里的,真是掃興。” 緊接著,他又問:“那個女人是怎么個不錯法?” 蘇辛道:“德才兼?zhèn)?,婉約大方,如出水芙蓉?!?/br> 帝王道:“婉約大方?不喜歡不喜歡。” 他自顧自的繼續(xù)道:“順貴人就是這一類的,論才藝論溫柔她肯定比不上順貴人?!?/br> “溫柔好是好,就是太無趣了,在床上也沒什么花樣。上一次朕就在順貴人那,朕要讓她便彈琴邊坐在朕身上自己動,她居然敢拒絕朕!不好不好,還是柔妃順朕的心意,什么都答應(yīng),還會自己討朕歡心……” 說到這里,帝王便露出回味的表情,心里的火又被勾了起來,他嘿嘿的笑了兩聲,道:“今晚朕要出宮!朕聽說城中有一處花坊很是絕妙,你隨朕一起去!” 蘇辛自然不敢拒絕,他道:“奴才遵命,只是皇后娘娘那不好交代……” 雖然他是帝王,但心底多少有些怕他的這個皇后,皇后還總愛管著他,每日一有空就喜歡嘮叨他。 帝王露出憂慮的神色,道:“沒事,朕就裝作晚上在柔妃那,柔妃那么聽話,肯定會幫朕的?!?/br> “是,奴才這就去安排?!?/br> 這位帝王二十三歲即位,名喚沈歡,是太后唯一的兒子,一出生就是太子,縱然他的幾個兄長都比他優(yōu)秀百倍,但嫡庶有別,最終還是沈歡繼承了皇位。 沈歡,這是先帝親自賜的名,不同于其他皇子那寓意什么天下太平,或望日后能成大材的名字,他的名字很簡單,就是希望他日后能歡歡喜喜一輩子。 和其他皇子一比,簡直高低立現(xiàn),先帝是真的把沈歡當(dāng)做兒子,而非工具。 后來沈歡也的確人如其名,處處尋歡作樂。 如今當(dāng)皇帝當(dāng)了幾年了,他卻還是一副紈绔樣,沒有什么政治才能,也不怎么問政事,朝中事宜尤其依賴陸覃安和高淮。 歷史上或許也不乏為了鏟除異己而偽裝自己的皇帝,但蘇辛跟著沈歡這么多面,知曉這個小皇帝就是表面上那樣,是真的沒什么城府。 帝王想了想,忽然望向蘇辛,道:“你這狗奴才,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雖是個奴才,卻也喜歡玩女人,你不會有什么瞞著我的打算自己去吧?” 蘇辛連忙跪下磕了個頭,道:“陛下冤枉啊,借奴才一個膽兒奴才也不敢啊。” 蘇辛的確有個特殊的癖好,他雖然是個太監(jiān),早就沒有能力了,但是可能正因為如此,他比正常男人要更喜歡玩那個東西。 帝王悻悻,不再多問什么。 蘇辛默默跟在帝王旁邊,低垂著眉眼,想起了宴上那個艷色無雙的女人。 聽說那是郡王府的九姑娘啊,一心癡戀沈映,名聲太差無人敢娶,倒正好合了他的意。 只是到底是個小姐,應(yīng)當(dāng)怎么弄到手呢? 隨著帝王走出養(yǎng)心殿,殿前御輦停在那,太陽明晃晃的有些刺眼,蘇辛忽的想起前些日子管家同自己說起的那件事。 有個叫劉鼎的,似乎來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