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而這幾日向漠北每回來時心情都似挺好,不再同那日那般陰郁,她便更無須擔(dān)心。 且孟江南有心與向云珠學(xué)些拳腳,原本還尋思著如何才能不讓向漠北知曉,今番他每日按時出門,便省去了她這一煩惱。 因而,每日向漠北攜阿睿出門后,孟江南便換上輕便的短褐去往后院,開始她一天的“功課”。 她知曉學(xué)這些個本事定然是辛苦的,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不僅僅是辛苦,根本就是能把她渾身骨頭都給拆了的痛苦,第一天她只是扎了半個時辰的四不像馬步而已,便已覺得受不住了,奈何她的小姑教習(xí)起人來是個嚴(yán)厲的,時間不到根本不許她歇息。 說來也不過是鍛煉身子骨的扎馬步與繞院跑步而已,但于孟江南這般從未舒展過身子骨的閨中姑娘來說,卻是能吊上她半條命。 這首次訓(xùn)練向云珠是依照著孟江南的身子骨來定的強(qiáng)度與時間,當(dāng)孟江南覺得這漫長的訓(xùn)練終于結(jié)束了時,其實不過才過了兩個時辰而已,而這兩個時辰里,她歇息的時間都去了將近一個時辰。 向云珠看她倚在廊柱上老半天都緩不過勁來的模樣,一臉不放心地問她:“小嫂嫂,要不明兒咱不練了?” 要是讓小哥知道她把小嫂嫂折騰成這樣,不得火冒三丈? 小哥真生起來氣來可不是好惹的。 誰知喘著粗氣的孟江南想也不想便果斷搖頭,依舊堅定道:“不、不行,要練的。” 擔(dān)心向云珠會嫌棄她這個學(xué)生不中用不好學(xué)還不上進(jìn)而不愿意再教她,孟江南趕緊站直身,同時將兩個拳頭抬起于身前握緊,甚至還用力地點一下頭,認(rèn)真道:“小滿小姑,我可以的!” 向云珠看一眼她那握起來小小一點兒的拳頭,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她的拳頭,笑道:“小嫂嫂,你確定你能行?” “我能的?!毕蛟浦橐稽c兒不氣餒,仍舊一臉堅定。 她是要保護(hù)嘉安的,她一定可以的。 她肯定地說完,然后從懷里摸出一只裹成她拳頭大小的油紙小包,笑著與向云珠道:“吃了這個,我又會精力充沛了!” “小嫂嫂,這里面什么呀你給說得這么神乎?”向云珠好奇又震驚,“難道小嫂嫂還能有仙丹不成???” “不是?!泵辖蠐u搖頭,打開了小紙包,有些靦腆道,“是嘉安給我買的蜜餞。” 看那小紙包里果真是蜜餞的向云珠:“……” 小哥還說她話本子看多了連說出話的都亂七八糟的,小嫂嫂這話本子還沒看幾本呢就這么能吹了! “我小哥什么時候給小嫂嫂買的?小哥他竟然不給我也買,太過分了!”向云珠邊說邊伸出手拈了一顆蜜棗放進(jìn)嘴里來,“而且他買就買了,居然這么摳門兒?就買這幾顆而已?” 她的問題像珠子落地似的連著來,讓孟江南都不知該先回答她哪個問題才好,連忙為向漠北解釋道:“小滿小姑你別怪嘉安,我、我這不是給你帶了嗎?” 向云珠覺得她這小嫂嫂為她小哥著急的模樣好玩得緊,便故作哼聲:“這一看就是小嫂嫂你舍不得一次吃完,特意分成小份兒揣著吃的,才不是特意帶給我的。” “……”孟江南既羞又訥。 向云珠終是笑了,不再逗趣她:“好啦小嫂嫂,我逗你玩兒的吶,我不喜歡吃蜜餞,從小就不喜歡,所以我小哥是從來不會給我買蜜餞的?!?/br> “這樣啊……”孟江南這才舒了一口氣,慚愧道,“不然你們兄妹要因這個事情鬧了不快,就是我的不好了,嘉安會難過的?!?/br> 向云珠盯著她,笑盈盈的,向來不喜吃蜜餞的她這會兒忍不住又拈了一顆扔進(jìn)嘴里。 小嫂嫂和小哥之間這情意……還挺甜! 至于向漠北,自是不知他不在家中的時間孟江南與向云珠做了什么,他只知孟江南這幾日都似很疲憊,夜里早早便睡下,且很快便睡著,然而他詢問的時候,她卻說她夜里未睡得好,是以才是這般。 他便沒有多問,心想許是關(guān)于女子身子的事情,她不便與他說,便作罷。 即便如此,他仍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 發(fā)現(xiàn)她在給腳脖子上藥。 這些日他都是申時后才回的家,不想他今日申時前便回到了,孟江南在屋中給酸脹的腳脖子以及雙腳揉藥,不曾想向漠北會這個時候回來,使得她驚怔之下只記得把藥瓶揣進(jìn)衣襟里卻忘了把挽起的褲腿放下,就這么怔怔看著已經(jīng)走進(jìn)屋來的向漠北。 發(fā)覺向漠北視線落到了她半露的腳脖子上,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忘了把褲腿放下,連忙彎下腰去把褲腿放好。 而她才要彎下腰,向漠北便來到了她面前,使得她的額正正撞到了他胸膛上,亦撞得她沒法再繼續(xù)往下,只能把身子直起來,正著急地尋思該如何解釋時,只聽他的聲音先在她頭頂響起:“受傷了?” 他的聲音有些沉,還有些冷。 孟江南更緊張,愈發(fā)不知道該如何說。 “坐下讓我看看?!毕蚰闭f著,抬手輕按她肩頭,讓她重新坐下。 孟江南愣愣地坐下,當(dāng)即又“蹭”地站起來,連連擺手道:“我已經(jīng)上過藥了,沒事了,不是受傷,就、就是有點兒酸而已。” 卻聽向漠北仍是同樣的話:“坐下讓我看看。” 不容置喙。 孟江南只好聽話地坐下,卻忍不住將雙腳往坐墩下縮。 向漠北在她面前蹲下身時,她雙手緊扣著坐墩邊沿才不至于自己又像方才那般猛地站起來惹他不快。 可、可是,她還沒有把足衣穿上…… “嘉安,我真的沒事,我沒有受傷。”孟江南又急又羞。 照理,夫妻之間這般,她無需如此羞臊,可面對這個不曾同房甚至同床共枕時他都不挨碰她一指頭的丈夫,就這般露著自己的雙腳,著實讓孟江南覺得緊張羞臊。 “嗯?!毕蚰钡偷蛻?yīng)了聲,孟江南自以為他聽進(jìn)了他的話,就要拿過足衣來穿上。 然而就在這時,向漠北將她的右腳以手托了起來,脫掉了她的繡鞋。 孟江南既驚又臊,下意識要把腳縮回來,誰知向漠北卻把手一握,抓住了她的腳,不僅令她收回不得,還聽得他聲音愈發(fā)低沉道:“莫動?!?/br> 孟江南只當(dāng)他是生氣了,頓時再不敢動。 向漠北這才稍稍把手松開,卻依舊是握著她的腳不放。 她的腳不曾纏過,卻仍舊小巧,白生生的,握著與她的手一般軟,五個腳趾頭圓乎乎,上邊的趾甲修剪得平整,看起來煞是可愛,只是腳背與腳弓處一片紅,是因她方才揉過藥的緣故。 這一片紅,襯得她的腳更為白嫩。 向漠北喉頭猛地動了一動。 他的心跳在加快,呼吸變得急促且灼熱。 “嘉、嘉安?”孟江南見他久久不動,忍不住輕聲喚他道。 “嗯?!毕蚰庇直乔焕锍脸翍?yīng)了一聲,爾后拿過擱在旁坐墩上的足衣來為她套上,“無甚大礙?!?/br> 孟江南可不能要他伺候,當(dāng)即就彎下身來迅速地將足衣套上,把鞋穿好,將褲腿放下。 然做好這些她仍不敢直視向漠北的眼,只緊緊交握著雙手,細(xì)聲細(xì)氣道:“嘉安,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我……” 誰知她的話還未說完,向漠北便已快步走出了屋,她抬頭時已不見了他的身影,只聞他離開時帶上的門扉撞在門框上發(fā)出“砰”的聲響。 孟江南懵了,不知所措。 向漠北匆匆去了后院,那三只小黃耳與小貍奴歡快地圍到他身旁來他也不予理會,徑自走向院中老井,提起井邊的木桶里,將盛在里邊的半桶水澆在了自己頭上。 涼意瞬間遍布全身,這才壓住了他血液里那股子他如何也按捺不住的燥熱。 今日的陽光很是明艷,他抬頭去看,只覺炫目。 冰涼的井水從他下頷不斷滴下,落到他心口前的衣襟上。 他抬手緊緊揪住了這片衣襟。 正當(dāng)這時,他聽到一道慌亂不安的聲音:“嘉安!” 他側(cè)目去看,只見孟江南蒼白著臉著急忙慌地朝他沖來,慌得連帕子都忘了扯,就著衣袖便急急忙忙地去擦他面上脖間的井水,慌得眼眶都紅了,“嘉安你這是做什么?會染上風(fēng)寒的!對不起,我、我以后不和小姑學(xué)那些個了,我不知道你會這么生氣!我只是想……我只是想——” 孟江南急得已然語無倫次,她整顆心都系在向漠北身上,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舉動來。 向漠北看著她愈來愈紅的眼眶,看著她焦急地張張合合的嫣紅小嘴,覺得自己血液里那才被冰涼的井水壓下的燥熱感似又要涌起,叫囂著,非要讓他做些什么才肯安分下來似的。 可是,他能么? 他可以么? “嘉安,我——唔……”孟江南話未道完,向漠北便欺上了她的唇來。 冰涼的,帶著淡淡的藥味,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孟江南只覺自己六魂不附了。 向云珠躲在不遠(yuǎn)處的拐角偷偷地瞧著,捂嘴吃吃地笑。 第40章 、040 向漠北的吻如同他的人,淡淡的,不熱切,亦不強(qiáng)烈。 強(qiáng)烈的唯有他的心跳,以及孟江南的。 她清楚地聞到了他身上的清淡藥味,他淺淺地嘗到了她唇上蜜糖的甜味。 大黃二黃三黃三兄弟以及小花排排兒蹲在旁邊,仰著頭歪著腦袋眼睛滴溜溜地瞧著,不約而同地晃著尾巴,仿佛它們看懂了什么似的。 腿腳好得已經(jīng)能夠慢慢走動了的阿橘此時像是察覺到什么一般,也從那高高門檻后邊探出了腦袋來,一聲不響地看著。 向?qū)ぴ阝覐N里為向漠北煎藥,忽聞院中動靜不對,從半撐開的窗戶往外瞧,乍見這一幕,愣了一愣,爾后趕緊回過身,繼續(xù)煎藥去。 阿烏顯然是在前院撒了一圈野,這會兒正朝歡喜地朝后院方向奔來,然而才跑進(jìn)穿堂便被向云珠一腳把它給蹬到了一邊,兇神惡煞地瞪著它,一副“傻狗你敢壞事我就燉了你”的模樣。 有三只喜鵲從后院上空飛過,落到了生長進(jìn)這院子里的老榕樹枝上,啁啾鳴叫,只見其中一只在枝頭蹦了幾下后翅膀一展,低飛而下,落到了向漠北頭頂上來。 向漠北此時才自孟江南唇上慢慢離開,近在咫尺的距離,他從她瞠圓的眼眸中瞧見了他自己。 他想,她在他回來前許是吃了蜜餞,是以才會這般甜。 看著還未回過神的孟江南,向漠北心跳狂烈,卻不再如方才那般強(qiáng)至窒息。 這一剎那,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雙頰浮上了薄紅。 他下意識想走開,卻又覺這般會讓孟江南擔(dān)心,想要為自己這一情難自控說上些什么,卻又不知當(dāng)如何開口。 又不想她瞧見自己現(xiàn)下這般很是不知所措的模樣,遂把唇一抿,別開了頭去。 躲在穿堂內(nèi)的向云珠此時著急得抓著阿烏的脖子直用力晃,“小哥這是干什么啊磕撓心腥飼淄炅訟備徑就把臉別過邊去的啊俊 阿烏生無可戀:…… 就連落到向漠北頭上那只喜鵲似都覺得他這般不對,在他頭頂上蹦了蹦,啾啾叫了兩聲。 就在這時,腦子里愈想愈胡亂的向漠北聽到孟江南小心、好奇但更多的是歡喜的聲音:“嘉安,你頭上有一只喜鵲鳥兒!” “聽說喜鵲是能帶來好運(yùn)的鳥兒,一般人都捉它不得,它卻自個兒落到嘉安頭上,嘉安會有數(shù)不盡的好運(yùn)的!” 看著停在向漠北頭頂久久不飛走的喜鵲,孟江南由衷地為他覺得歡喜,歡喜得她都忘了前一會兒她與他之間那兩人面紅耳赤的親昵。 向漠北則是微微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