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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病弱相公不好惹在線閱讀 - 第38節(jié)

第38節(jié)

    偏衛(wèi)西要扯著韁繩不讓馬跑了,無處可躲,唯任雨水盡數(shù)撲到他身上,只宋豫書走到門前的功夫,衛(wèi)西面上已然覆了一層厚厚的細雨。

    衛(wèi)西愈發(fā)嫌棄這靜江府的天。

    正當宋豫書執(zhí)起門上的銜環(huán)要將緊閉的門敲響時,倒是那門先開了。

    開門的是老廖頭,見著門外的宋豫書毫不吃驚,反是像早知道他會來一般,客氣道:“宋大人里邊請?!?/br>
    宋豫書朝老廖頭有禮一揖,笑道:“叨擾了?!?/br>
    老廖頭看向外邊渾身已被雨水濕了小半的衛(wèi)西,又對宋豫書道:“宋大人,這屋宅不大,彎繞極少,您已來過一回,繞過照壁后順廊而去,不幾步就到得廳子了,我家小少爺已在廳中等您,您若是不介意,這便可過去,老奴先領您這常隨往后門去拴馬,您看如何?”

    “那便有勞廖伯了?!彼卧Φ溃澳俏疫@就無禮一回,自行過去了?!?/br>
    向宅不大,且老舊,也不知向家搬來此之前這兒易了多少戶人家,宋豫書雖從來不在意向漠北的身份,但他也著實想不明白,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向漠北何以偏要住在這一個于他而言不過巴掌大的老舊潮濕之地。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宋豫書即便深知向漠北為人君子,眼中從無貴賤之分,但要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他過這尋常百姓家的清貧生活,且他還是丁點重都受不得的身子骨,期間所遭之苦,怕是難以想象。

    也是心結重如他,非要如此才會覺好過些罷。

    宋豫書揣著復雜的心,走進了堂廳。

    堂廳內(nèi)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桌飯菜,向漠北就坐在桌邊,桌上置碗筷兩副,一副在他面前,一副則在旁空位處。

    見著進來的宋豫書,向漠北沒有起身相迎,也不見絲毫詫異,只淡淡道:“門邊架上銅盆里有水,凈手吃飯吧?!?/br>
    他似乎早知宋豫書會來,銅盆里的水是為他準備的,那一桌飯菜也是為他準備的。

    宋豫書唯有“恭敬不如從命”。

    作者有話要說:渣渣蝦來更新啦 ̄

    悄瞇瞇問一下,姑娘們是比較喜歡重生還是比較喜歡穿書啊?

    第49章 、049

    “嘉安兄知道我要來?!彼卧υ谥昧送肟甑奈恢寐渥?。

    “吃飯?!毕蚰笔⒘艘煌霚诺搅怂卧诌厑?,答非所問。

    湯是鯽魚湯,湯汁奶白,上邊漂著些微油花,聞著便香,可見是用心熬出的。

    宋豫書并無被向漠北冷言相對的尷尬,反是爽快地端起了湯碗,一口便呷了半碗的魚湯,末了不忘贊一句“好手藝”。

    向漠北卻是看也不再看他,兀自夾菜吃了起來。

    一頓飯下來,也不知宋豫書當真是餓壞了,還是這一桌菜實在太過可口,他竟分毫不剩地全吃完了,在接過向尋遞來的熱棉巾揩嘴擦手時笑道:“這若是日日都能到嘉安兄這兒來蹭吃,怕是一月下來我都能長上個七八斤。”

    向漠北也在用熱棉巾擦手,聽得宋豫書這笑談,面無表情看他一眼,駁道:“莫想了。”

    “沒法實現(xiàn),總能給我妄想妄想吧?”宋豫書仍笑,拿過桌上的茶水來漱了漱口。

    這廂向漠北已經(jīng)站起身,走到了廳子正中的客椅前,坐了下來。

    向尋將宋豫書往向漠北身旁請,隨后為他們各自沏了一杯茶放到他們之間的茶幾上。

    “白日里我離開后,趙家可有為難你?”向漠北此時才問。

    他神色及語氣均是淡淡,但道出的話卻又不乏關切之意。

    宋豫書并不回答,反是問他道:“我今日去了知府衙門一趟,略有耳聞你家中似是出事了,現(xiàn)下可處理好了?”

    向漠北微微頷首:“一切安然?!?/br>
    “那便好?!彼卧参⑽Ⅻc頭,這才回答他方才的問題,“區(qū)區(qū)趙家,還為難不了我?!?/br>
    “聽你這一句話——”向漠北盯著宋豫書,“顯然是于趙家有所發(fā)現(xiàn)?!?/br>
    宋豫書斂了面上的含笑之態(tài),面色瞬便得嚴肅起來。

    “我且先說我的發(fā)現(xiàn)?!毕蚰钡?,“早間,趙家以家中貍奴瀕死為由引我前去,我去往趙家的同時,知府衙門差人來家中捉拿內(nèi)子與舍妹,道其犯事卻又不言明所犯何事,到得府衙,汪知府卻不于大堂開堂審訊,反于二堂私審,幸得此事暫且解決?!?/br>
    向漠北稍緩了緩,繼續(xù)道:“趙家為商,汪知府為官,二者當少有往來才是,我來靜江府至今也從未聽聞他們之間除了賦稅之外還有何聯(lián)系,如今這般看來,趙家與府衙之間,儼然有層不為外人知的關系,否則今日之事又怎會行得如何契合?”

    “不過,趙家怕是想不到我會折去府衙。”說到這兒,向漠北想到孟江南險些被傷到的事情,面色變得有些陰沉。

    “他們也沒有想到你會找我同去?!闭似鸩璞K輕呷了一口的宋豫書仍是肅著臉,這般的神情在向來溫雅的他面上鮮少有之,“不知嘉安兄可有發(fā)現(xiàn)趙家有何異樣?”

    向漠北今不是第一次入趙家,不過他兩次前去的原因都是同一個:雪兒。

    上回去趙家,他也是去為雪兒診治,當時雪兒從高處摔下,趙慧馨怕它傷著,便命蘭兒來請大夫去為它檢查了一番,僅此而已。

    今回去趙家,他去得匆匆,也離開得匆匆,并未大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若真要說異常,便只有

    “仆人?”向漠北將自己兩次在趙家的所見所聞細細想過一番后不確定道。

    卻見宋豫書肯定地點了點頭,“對,趙家的仆人,照我所見,除了引你去趙府的婢子蘭兒與那憨傻的車夫,整個趙家,皆是些非男非女之人?!?/br>
    “我于趙府中除了趙家大公子,再不見一個身著袍衫之人,獨見身著襖裙的婢子,但若有心瞧那些個婢子,則會發(fā)現(xiàn)她們?nèi)巳藢捈缯危堑凰婆由矶?,反更似男人,并且我所見各個皆貌美,試問誰個人家買婢子能端得各個都是美人來買?”

    “三日前我在辦太子殿下交給我的事情途中偶遇一位貧苦老嫗,她與我說了她家中事情,道是她兒子去歲夏的每一天忽然不見了,到處都尋不到,報了官也杳無音信,苦了她兒媳婦與小孫子,她求我說若是見著了她兒子,便叫他快快回家去,末了她還與我描述了她兒子的容貌?!?/br>
    “她兒子容貌上最大的特點便是兒時頑皮摔跤磕破了腦門,以致額心留下了一塊狀似蝴蝶的疤?!?/br>
    宋豫書說到此,停了下來,眉心緊蹙。

    向漠北淡漠的臉上則是微微蹙起了眉,默了默后才道:“若我沒有記錯的話,今日前去趙府,為你我開門的那名婢子,額心貼著一枚蝴蝶狀的花鈿,莫非……”

    上回去趙家,也是她開的門,亦是同一處貼著一枚蝴蝶花鈿。

    照理女子花鈿當貼眉心而非額心,她卻貼于額心,怕不是覺得這般較為養(yǎng)目,那便是有意為之,借以遮擋什么。

    這世上的事情,能有這般多的巧合么?

    只聽宋豫書又道:“我離開時有意夸贊了她那蝴蝶狀的花鈿一句,她回那是她少時頑皮給磕傷而致留下了蝴蝶狀的疤?!?/br>
    “她的聲音有些粗,并不細膩,與那趙家大公子帶我游園時所見所有趙家奴婢一般,這兒——”宋豫書說著,抬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喉結,眉心依舊緊蹙,“與你我一樣?!?/br>
    堂廳陷入了沉默。

    向漠北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好一會兒才問宋豫書道:“知府衙門那兒你去了,查到了什么?”

    “我試了汪齊成的口風,他并不打算讓我看案宗,我談及聽聞的誰人家誰人憑空消失了之事,他并不接腔,只以各種話題將我的話打岔開去,而當我問到趙家的時候,他則是不停地贊其趙家?guī)土遂o江府許多,贊那趙家大公子仁慈心善等等,生怕我會懷疑趙家什么一般。”

    “為人胸中坦蕩,自是旁人問些什么也當從容不迫,這汪齊成卻總顧左右而言他,顯然有所藏著掖著,可他藏著什么又掖著什么,必與趙家有關系?!?/br>
    宋豫書愈說面色愈發(fā)凝重,以致他手里的茶盞一直端著,既未放下,也遲遲沒有再喝一口,似乎他已然忘了自己手中還有一盞茶。

    “汪齊成此人在京中本已官至和天府鹿州知州,三年前卻自請來靜江府任知府,看著官升一級,實則與下放無異,這遠離京師的一府知事又怎能與和天府轄范圍內(nèi)與天子最近的鹿州知州相比,他何以放著在京師的大好前程不奔,而非要自請到靜江府來?”

    “除非……”向漠北拇指與食指輕捏著下頷,因陷入沉思而致語氣比平常都要低沉緩慢,“來此地有大利可圖,還有一種可能則就是——”

    “受他人之命!”這一句,他與眉心緊擰的汪齊成竟是異口同聲。

    他們同時抬眸,定定看著對方,眸中俱有驚色,卻又久久都不說話,直至他們都將盞中茶水喝盡。

    過了良久,才聽得向漠北問他道:“無論這是何事情,澤華你都不便插手吧?”

    宋豫書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一直站在向漠北身后的向尋,客氣地將自己手中的空茶盞遞與他,笑道:“向尋兄弟,可還能為我再沏一盞茶?”

    客人開口,又豈有不應之理?

    向尋點點頭,接過他手中茶盞,順便將向漠北那盞也一并放進茶盤,沏茶去了。

    宋豫書看向廳外,看向夜色中的細密雨簾,不疾不徐道:“為官者,自當竭盡所能為百姓謀福,若遇歹人作惡,自也要為百姓挺身而出,這才是一個官,才配是一個官,嘉安兄,你說是也不是?”

    宋豫書說完,這才轉過頭來看向向漠北,眸中含笑,從容坦蕩,等著他的答案。

    向漠北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時移世易心不易,澤華依舊是從前那個一心想著為民為官而不愿將一天時間耗在翰林院的澤華?!?/br>
    宋豫書聽罷向漠北的話,忍不住笑了,道:“嘉安兄,你這褒貶皆似的話我都不知你究竟是在夸我還是在損我了?這話要是讓天下讀書人聽到,不得扛著棍子打死我?”

    “再者,當年若是嘉安兄與我一道金殿射策,怕是輪不到我在今上面上說那一番讓無數(shù)人為我不入翰林院而扼腕的話?!?/br>
    少頃,他又恢復了嚴肅的認真神色,一瞬不瞬地看著向漠北,問道:“嘉安兄,今遇此事,若你是我,想必也與我一樣,做下同樣的決定?!?/br>
    “若不遇此等事,我等可自認朗朗乾坤百姓安泰,可既遇此等事,便無袖手旁觀之理,哪怕力所不能及,我也自當盡力試上一試?!?/br>
    “試上一試?”向漠北語氣淡淡,并不茍同,“依澤華的性子,口中的試一試,那就必是要將根刨到底才罷休了,哪怕傷及自己,只要能保得旁人,也是在所不惜的?!?/br>
    宋豫書想法被點中也不急,反是呵呵一笑,坦誠道:“知我者,莫嘉安兄也!”

    “如此一來,你怕是短時間內(nèi)沒法回去復命了。”向漠北面不改色。

    “目前尚無任何消息,書信亦可送達殿下手中,倒是不怕耽擱。”宋豫書又看向廳外夜雨,有如嘆息般道,“但愿這場雨就這般就好,莫要變成大雨?!?/br>
    向漠北睨他一眼,噎他道:“天豈由你掌控?”

    “也是?!彼卧凰眯α?,“這雨勢豈是由人掌控的,還多謝嘉安兄點醒我了。”

    就在這時,向尋回了堂廳里來,卻未沏上茶,而是朝向漠北抬手一通比劃。

    第50章 、050

    宋豫書自是看不明白向尋的手語,唯等他比劃完了才問向漠北道:“嘉安兄,可是出了什么事?”

    向漠北本就不佳的面色此時有些沉,道:“趙家來了一名年紀尚幼的婢子,道是奉了主子之命,前來送東西。”

    “趙家?”宋豫書一聽趙家便擰起了眉,“送來何物?又怎的差一名年歲尚幼的婢子前來?”

    語畢,他又道:“無論趙家何意,我覺得嘉安你還是不見不接為好?!?/br>
    向尋聽得宋豫書這般說,面露遲疑之色,緊著又抬手比劃。

    向漠北默了默,才道:“既是如此,你便去請夫人來,將來人帶進來歇歇腳,待她緩過來了再遣她回去?!?/br>
    向尋離開時的面色比方才好了許多。

    宋豫書忍不住又問道:“他方才又與嘉安兄說了什么?”

    “他說那前來的小姑娘渾身都被雨水濕透了,怪可憐,問我能否讓她進來歇口氣了再讓她走。”向漠北道。

    宋豫書往圈椅里一靠,笑道:“嘉安兄還是一如既往的心善,既決定不見這趙家來人,偏又要勞弟妹出來接一接來人,是擔心那小姑娘入了這個全是男人的宅子害怕吧?”

    向漠北不答,只道:“你且坐著,我去沏茶?!?/br>
    看著向漠北的背影,宋豫書無聲地輕嘆一聲,這老天待人,也太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