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關于你的一切,我全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不配讓你與我說這些,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是多余的!可我喜歡你我想了解你啊嘉安,但你什么都不愿意與我說!既然我是多余的,你又為何抓著不讓我走!” “嘉安,我不想要你的同情和可憐……” 說到最后,孟江南雙肩止不住的顫抖,眼淚不受控地奪眶而出,流過嘴角,漫進嘴里,觸到舌尖,咸到發(fā)苦。 可她不想讓向漠北看見她如此狼狽的一面,掙著手要擦去眼淚,然而向漠北卻是連她的另一只手也一并抓住,將她抵到了門背上,同時低下頭堵住了她的嘴! 他身上清淡的藥味撞進她的口鼻,因他灼熱的氣息而變得濃郁,將孟江南的心與神都攪得混沌了再思考不得,只怔怔地受著他半是氣惱半是強硬的親吻。 院子里,樓明澈正兩手各一鹵雞腿邊啃邊走來,忽地瞧見門扉上交疊的兩重人影,眼睛一亮,瞇起眼噙著笑輕手輕腳就要上前去瞧個清楚,夜色里忽然伸出來一只手,架著他的胳膊瞬間就將他帶離了跨院,扔到了正跨院走來的——向云珠懷里! 那從來都隱匿在暗處的其余影衛(wèi)忍不住紛紛為那將樓明澈拎出去的影衛(wèi)豎起了大拇指:兄弟,好樣的! 若照以往,這些個影衛(wèi)們是斷斷不會出手干涉向漠北的事情,但這回他們是真忍不住了:樓先生他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至于向云珠,走著走著,天上忽然掉下來一個龐然大物,直撞她懷里而來,讓她想不伸手來接都不行,于是,她就正正好將“從天而降”的樓明澈接了穩(wěn)當滿懷。 她看著懷里仍一手拿著一個雞腿的樓明澈,先是一愣,爾后“噗嗤”一笑,亮著眼道:“這是天上掉下一個……貪吃鬼?” 樓明澈不是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抱住,但卻是第一次被女人公主抱,于是他是生平第一次老臉紅得想要鉆地縫!尤其向云珠那雙好看的眼睛還晶亮得過分! 跨院里,沒被人攪擾到的向漠北自孟江南的舌尖嘗到了眼淚的苦咸味,心疼不已。 久久,他才自她唇上緩緩離開,抬起手用指腹輕輕地擦掉她滿臉的淚痕,緊蹙著眉心,紅著眼道:“我不許你走?!?/br> 被他抵在門背想走也走不掉的孟江南看著他緊蹙的眉發(fā)紅的眼,心疼得不得了,抬手欲撫平他的眉心,向漠北又在這時抓住她的手。 孟江南想要說上什么,向漠北此時握著她的手貼到了自己心口上來,手心里感覺到的強烈心跳頓時打斷了她所有想說的話,下一瞬,他驀地將自己的衣襟扯開! 孟江南看他動作粗暴,以為他這是欲將火氣發(fā)泄在自己身上,又驚又慌地反手來抓住他的手,以免他傷到自己。 可當看到他此刻已袒露在外的胸膛時,她渾身僵住,便是渾身血液都幾乎要凝住。 向漠北面上那為數(shù)不多的血色也在這一瞬間盡數(shù)褪去。 他胸膛上的皮膚比他的面色更白,燭光將他霜白一般的皮膚映得仿若透明,讓孟江南有一種他胸膛之下每一根交錯的血管的錯覺,以及,他的心臟。 孟江南睜大了眼死死盯著他的左邊胸膛,不是因為那霜白得幾近透明的皮膚,而是因為那上面半尺長的疤痕!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傷疤,就像是把他胸腔上的那一處皮rou層層割開,再重新縫合上一樣,還能清楚地看到縫合傷口之后留下的針線痕跡! 這樣的疤就像是一只蜈蚣巴在他白凈的胸口上,丑陋且猙獰,哪怕傷口早已愈合,但那道疤卻是深深地嵌在了他的皮rou上,永遠也抹不掉。 看著這道疤,孟江南震驚得連呼吸都忘了,本是抓著他的手何時松了力道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向漠北依舊看著她,抓著她的手重新重新貼到他心口上來。 沒有了衣衫的阻隔,孟江南的手心指腹觸到的不僅僅是他的心跳,還有那道丑陋不堪的疤。 向漠北胸膛上的溫度煨得她冰涼的手微微發(fā)顫。 但她并未縮回手。 “我胸腔里這顆還在跳動的心,不是我的。”向漠北喉間沙啞得厲害,眼眶亦紅得厲害,“是懷曦的。” 他說得很慢很慢,每一個字都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與勇氣。 他覆在孟江南手背上抓著她的手不自覺地收緊,用力摳住自己心口上的那一處皮rou。 若非有孟江南的手阻隔著,他的五指此刻已用力摳進了皮rou里,摳出血來。 孟江南震驚更甚,貼在他心口上的手顫得愈發(fā)厲害。 此時此刻,她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睜大著眼怔怔地看著向漠北心口上她一只手都蓋不住的疤。 “我如今的命,是懷曦給我的。”向漠北眸子黯淡得不見一點星光,語氣里滿是傷悲,“我是從京城里逃出來的,看見那里的每一人每一物,我都會想到懷曦。” “我不是有意瞞著小魚我的事情,我是不知該如何開口,我這么一副連心臟都不屬于自己的身體,我怕我嚇跑了你。”向漠北艱澀地牽了牽嘴角,自嘲道,“連我都覺得自己是個不人不鬼的怪物。” 用著懷曦的心續(xù)著自己的命,不是怪物,還能是什么? 孟江南想要說什么,可張了嘴卻又不知自己如何才能安慰得了向漠北,唯有用力地搖頭再搖頭,淚如雨下。 明明那道深至心臟的疤在向漠北胸膛上,可她卻覺自己的心疼到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不知道事情會是這樣…… 若是知道嘉安如此痛苦,她便什么都不問什么都不說了,她寧愿什么都不知道。 向漠北看孟江南一副盯著自己心口處的傷疤怔愣得如同丟了魂的模樣,心隱隱作痛,薄唇緊抿得血色全無。 果然除了先生,再沒人覺得他是一個尋常人。 他慢慢地將孟江南的手松開了。 忽聽孟江南小心翼翼地問道:“疼么?” 向漠北渾身一震。 只見孟江南抬起頭來看他,眼眶里臉頰上滿是淚,手仍貼在他的心口上,動作輕輕的,生怕弄疼了他似的,抽噎著又問了他一遍:“嘉安疼么?很疼的對不對?” 雖然她不知道換心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是如何完成的,可她知道這一定很疼很疼。 那可是生生地將血rou剖開,將心臟挖出,換上,再縫合,如何可能不疼? 嘉安怎可能不疼? 孟江南愈想愈覺心疼,恨不得這傷是在自己身上,她來替他疼。 她又低下頭來,看向他心口上的傷疤,以指腹輕輕緩緩地摩挲著那道深嵌血rou的傷口,小心輕柔的動作仿若在撫摸著什么至寶一般。 可這般她還是覺得不夠,還是覺得心疼得厲害,于是她情不自禁地將自己的唇貼了上去,在那道連向漠北自己都無法正式的丑陋傷疤上落下了輕輕一吻。 那落在自己心口上柔軟溫柔的輕吻令向漠北渾身僵直,三魂七魄險出竅。 “嘉安不是怪物,嘉安是這天底下最好的人?!泵辖蠄远ǖ卣f著,又在他心口吻了一吻,怕他不相信似的。 向漠北倒吸一口氣,只覺渾身的血液都在急速地朝身體里的同一個方向沖涌而去。 “那在你心里呢?”向漠北忽問。 聲音比方才更為黯啞。 孟江南此刻心疼他都來不及,根本沒有多想,聽他如是一問,想也未想,抬頭便道:“嘉安是我心里最重要也最好的人?!?/br> 她的眼眶睫毛濕漉漉的,都是為他而掉的眼淚,像極了雨露中的嬌嫩梨花,誘人一擷芬芳。 向漠北喉頭猛的一動,再一次將她抵到門背上。 這一次,他朝她逼得更近。 “嘉、嘉安?”孟江南睜大著濕漉漉的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不怕我么?”不怕他胸膛上這道丑陋至極的疤么? “不怕的。”孟江南堅決地搖頭,肯定道,“嘉安是天底下最好的嘉安?!?/br> 她眼眶通紅,滿臉的淚,小嘴嫣紅,神情認真,看起來既可憐,又乖得不得了。 向漠北喉頭再一動,渾身的血液都在叫囂。 他單純的姑娘,不知她這副模樣最是男人受不住的么? 向漠北受不住,也不想再忍受,因此他抬起手,將她攔腰橫抱而起,長腿一抬勾過那半扇還開著的門扉來闔上,轉身便往床榻方向走。 孟江南被他忽然抱起而懸空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的脖子以求平衡感,待她回過神來時,向漠北已抱著她來到了床邊。 她慌忙要從他懷里下來。 向漠北則是將她放到了床上,為防她坐起身來要跑,他整個人欺到她身上,雙手撐在她身子兩側,讓她無法離開。 孟江南訥訥地看著他,不明所以,心卻莫名地跳得有些快,正要說什么,只聽向漠北道:“小魚,搬回來住可好?” 他目光幽深,神色認真,不像玩笑。 孟江南怔住。 向漠北見她不答,將身子朝她欺近一分,又問一遍:“搬回來,可好?” 他離得她很近很近,近到她感覺到了他的鼻息落在自己臉上,溫熱的,帶著淡淡的草藥清香,尤其他的眼睛,黯淡不再,又像盈滿了星光,好看得不得了。 這般的向漠北讓孟江南根本沒有任何抵抗力,看著他的眼睛,孟江南鬼使神差般地點了點頭,“好,好呀?!?/br> 聲音軟又細,像一根在向漠北心頭搔動的羽毛。 而她才答應了向漠北便想起自己來找他是來與他告別的,連忙道:“嘉安,我不是——” 向漠北起身將簾帳放下,根本不聽她言語,孟江南趁機坐起身要走,向漠北重新將她欺回床上。 兩側簾帳在這一剎完全垂下,擋去了大半燭火,帳內的光線黯了下去。 曖昧濃重。 “小魚既已答應了我,便不可再食言。”向漠北盯著她,沉聲道。 孟江南本想點點頭,可她忽地想到了那位表小姐,當即搖頭,難過道:“我留在嘉安身邊只會讓嘉安難堪,今日來的那位表小姐與嘉安才是——” 然她話還未說完,便被向漠北以吻打斷,末了在她唇上懲罰似地咬了一口,“你若再多說一句與她相關的話,我便再咬你一口?!?/br> 孟江南何曾見過向漠北這般壞小孩兒般的模樣,一時有些懵懵然不知所措。 向漠北看她發(fā)懵,輕輕嘆了一口氣,在她鼻尖輕輕親了一口,“傻姑娘,你才是我心尖上的那個姑娘啊。” 孟江南睜圓了眼,一瞬不瞬。 向漠北忍不住笑了,曲起食指在她鼻子上輕刮了一下。 孟江南這才回過神,羞得面紅耳赤,眼眸卻是亮晶晶的,不可置信地小聲問:“可、可我配不上嘉安,嘉安也不介意么?” “配不配得上,你說了不算?!毕蚰碧州p拭她臉上的淚痕,溫柔又認真,“我說了才算?!?/br> “留下來,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毕蚰钡拖骂^,咬上她的耳朵,“一個字也不瞞你?!?/br> 他的鼻息撓得孟江南脖間有些癢癢,她一個沒忍住,輕輕笑出了聲,雙手抵在他胸膛上。 向漠北從她耳邊微微抬頭,孟江南此時才發(fā)現(xiàn)他發(fā)紅的眼睛里有如烈焰在燃燒,連拂在她頸窩里的鼻息都變得熱燙。 他眸光灼灼看她,聲音低柔、語氣卻強勢道:“該是小魚兌現(xiàn)自己承諾的時候了?!?/br> “什、什么?”孟江南不明所以。 “做我的人?!毕蚰痹俅蔚皖^咬上她的耳朵,“為我向家延續(xù)香火?!?/br> 孟江南從頭頂?shù)侥_趾頭都羞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