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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病弱相公不好惹在線閱讀 - 第156節(jié)

第156節(jié)

    向漠北低頭親了親她的眼角。

    她握緊了他的手。

    又一日。

    天將將亮?xí)r,項珪便拜別了宣親王夫婦,將啟程前往邊地。

    他本是回京養(yǎng)傷,入冬時他的傷便已好了大半,如今早已康復(fù),若非太久未有一家人團(tuán)圓,他早就離京了。

    作為邊軍將帥,離開太久并非好事,他需回去了。

    一家人親自在府門外送他,宣親王又是哭得滿臉是淚,讓項珪一番好哄才勉強(qiáng)讓他停了下來。

    宣親王妃替他理了理被晨間的寒風(fēng)吹亂的長發(fā),也隱隱紅了眼。

    項璜拍了拍他的肩,他則是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向漠北的肩,向漠北沖他微微頷首。

    唯獨不見項云珠的身影。

    直至項珪轉(zhuǎn)身要登上馬車,項云珠這才飛也似的從照壁后沖出來,沖到他面前。

    “我還說你這死丫頭竟然不出來送送我。”項珪抬起手?jǐn)Q了擰項云珠的耳朵,“要知道我這趟出去,可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了?!?/br>
    項云珠生氣地打掉項珪擰著她耳朵手,然后將緊抓在手里的物事遞給他。

    那是只荷包,針腳七歪八扭,緞面上沒有繡花,只繡著一個大大的葫蘆,寓意“福祿”。

    項珪挑了挑眉。

    項云珠已自顧自地將荷包朝他腰帶上系,邊系邊道:“二哥,這可是我親手繡的荷包的,雖然丑了些,可你不準(zhǔn)扔,不然我就不認(rèn)你做二哥了!”

    “嘖嘖?!表棲曇荒樝訔?,卻沒有將丑荷包從自己腰帶上扯下,“你還背著我偷偷學(xué)會繡荷包了?是不是——”

    項珪忽然湊近她的耳畔,半瞇著眼咬牙低聲道:“學(xué)來繡著送給那個沒看上你的野男人的?”

    項云珠沒搭理他。

    只聽項珪又道:“我可警告你項云珠,他看不上你你要是敢死皮賴臉地非他不可的話,信不信我先打死他再打斷你的腿?”

    項云珠自顧自地給他系荷包,并未理會他,卻是在系好之后抱住了他,將臉埋進(jìn)他胸膛里,嗚嗚哭出了聲來。

    項珪那兇狠的眼神頓時就軟了下來,抬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卻是甚好話歹話都不再說了。

    項珪此番離京前往邊地,今上已下命,此去非詔不得回京,就算是死,無詔之下尸身也不能運(yùn)回京安葬。

    這是懲罰。

    對他們宣親王府上下堅決反對項云珠前往業(yè)國和親甚至還策動了太子與內(nèi)閣為其諫言的懲罰之一。

    雖然他們誰人也不曾對項云珠說過朝堂上的事情,可她不是傻子,甚也不知曉。

    “二哥,我等著你給我娶個二嫂回家啊?!表椩浦榭迚蛄?,才從他懷里離開,抽噎道。

    項珪用力揉揉她的腦袋,第一次對叫他娶媳婦兒的人有個回應(yīng):“成吧!”

    說著,他用他粗礪的掌根搓掉了項云珠臉上的淚,朝家中眾人擺了擺手,登上了馬車。

    項云珠看著漸行漸遠(yuǎn)的馬車,眼淚又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馬車?yán)?,項珪垂眸看著項云珠為他繡的丑荷包,發(fā)現(xiàn)能打開,他便將其打開來瞧了瞧。

    里邊并非放著藥草香料一類東西,只是塞著一張折成小三角且還畫著符的明黃色紙張。

    是護(hù)身符。

    項珪目光沉沉地看了它好一會兒,才將它塞回荷包,重新系好,將荷包緊緊抓在手里,掀開車簾,看向外邊還未熱鬧起來的街道。

    天正一點點明亮起來。

    他的眼神卻沉如暮色。

    今上的身子骨再不如從前那般康健了,哪怕他氣色如常,他也隱隱有察覺,今上的龍體,大不如從前,否則昨日立春他為何不親耕?

    立春親耕可是今上自做太子時至今每年迎春時都會做的事情,但昨日他卻未有親耕,雖是群臣諫言前夜下了一整夜的雪不宜親耕,請其莫要傷了龍體,但向來說一不二的今上從前便是下著茫茫大雪也都要親耕給群臣做表率,今春不過是前夜下了一場雪罷了,便能讓其放棄了數(shù)十年來不變的習(xí)慣?

    說句大不敬的,他可不覺得是天氣的原因。

    今上老了。

    說不定這所謂的“無詔不得回京”奏效不了多少年。

    項珪目光沉沉眉心緊擰。

    三弟正旦那夜與昨夜同他說的話,是這般意思無錯。

    不,三弟的意思,比這更——直截。

    宣親王府前,直到再看不見項珪的馬車,項云珠才用手背用力擦去自己臉上的淚,轉(zhuǎn)身往府邸方向走。

    她誰人也不看,只低著頭頹喪地往里走。

    宣親王想要跟上去,卻被宣親王妃拉住,對他輕輕地?fù)u了搖頭。

    他們不是沒有寬慰過小滿,然她依舊如此,他們縱是說盡寬慰的話,也無用,還不如讓她自己安安靜靜地呆著。

    項云珠回到自己的桃苑,一跨進(jìn)門檻就反手要將院門給閂上。

    卻有人從外邊見門頂住,讓她關(guān)上不得。

    她回過頭,正要執(zhí)意將門關(guān)上,但在見著門外人是向漠北時,她不敢再用力,只看了他一眼后將門留下,自己轉(zhuǎn)身朝院子里走去。

    向漠北將門推開,跨進(jìn)了門檻。

    桃苑里除了桃樹,再無其他草木。

    因為項云珠喜歡,她喜愛春日時桃花成林,喜歡夏日時樹上結(jié)出一個又一個水靈靈的桃子。

    在宣親王府所有人眼里,她便如這滿園的桃林,無時無刻不盛放著鮮活的生命力,哪怕是在寒冬時節(jié),也不過是在等待來年春日的暖風(fēng)而已。

    可而今的她,卻如此時院子里光禿禿的桃樹,仿佛再無盼春來的生氣與朝力。

    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見到的。

    可這也是所有人都無法為她治愈的傷痛。

    項云珠走到她臥房前,并未進(jìn)去,而是坐在了門檻上,雙臂抱著曲起的雙膝,將臉埋進(jìn)了臂彎里。

    向漠北走到她身旁,也同她一齊在門檻上坐下。

    這還是自回京之后他第一次與項云珠獨處,哪怕是所有人都放心不下她聽到和親一事后都或多或少地來寬慰她,向漠北也未有就此事同她說上一個字。

    向漠北看著滿園光禿禿的桃樹,神色平靜道:“小滿可是覺得自己應(yīng)該接受去業(yè)國和親的安排,如此一來家中便還會與從前一樣?”

    項云珠不說話,只是將自己的雙臂抱得更緊。

    向漠北亦沒有再說話,而是耐心地等著她回答。

    過了許久,才聽得項云珠沉悶且哽著聲道:“我們生在天家,命運(yùn)從來不由我們自己掌握,小哥你不也是如此么?否則你又怎會帶阿?;貋恚俊?/br>
    “是?!毕蚰被卮鸬煤敛华q豫,“我們回來,是因為我們無從選擇,你不一樣,你有選擇?!?/br>
    項云珠震驚且不解地微微抬起頭來,將一雙哭得通紅的眼從臂彎里露出來,“我又能有什么選擇?”

    “有父親與我們兄弟三人在,你可以選擇,甚至任性?!毕蚰本従忁D(zhuǎn)過頭來,對上向云珠紅腫的雙眼,“我們?nèi)羰沁B你都護(hù)不住,我們曾做的、正在做的以及想要做的事情,又還有何意義?”

    之所以想要強(qiáng)大,無非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護(hù)住自己想要護(hù)住的人。

    項云珠雙眸漸漸大睜,腦袋也自臂彎里慢慢地抬了起來。

    向漠北如今不過是個受帝王封賞的小郡王而已,手上毫無權(quán)力,可不知為何,看著他平靜無波的雙眼,項云珠有一種他比手握兵權(quán)的項珪更有力量的感覺。

    她甚至覺得,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能令人信服。

    這一瞬,項云珠的眼淚又如豆大般落下,喃喃道:“樓明澈不要我,如今所有人都在指責(zé)我,小哥你說,這天下還會有哪個男人喜歡我想要娶我的么?”

    “先生不是不要你,你與他不是一路人,他是在放過你?!边@是樓明澈不告而別之后向漠北第一次與項云珠如此直接地直面她的情感,“至于旁的男人,指責(zé)你的我宣親王府也看不上,只有知道我們小滿真正好的男人才配得上我們小滿,倘若無人能知曉我們小滿的好,小滿就只管跟著我,我護(hù)著你一輩子。”

    項云珠本是哭著,忽地就“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小哥你這話聽起來可怪了!要是讓小嫂嫂聽到,該嫌棄我了!”

    她話音才落,孟江南忽地從一假山石后探出腦袋來,一臉認(rèn)真且著急道:“沒事的小滿,我不會嫌棄你的!我喜歡你呀,特別特別喜歡和你住在一起,真的!”

    看著不知何時竟然偷偷跟著向漠北“溜”進(jìn)桃苑來的孟江南,項云珠先是一怔,然后再次破涕為笑。

    笑得太過,她還鼓出了個鼻涕泡來。

    是啊,她不該如此難過的,她可是有一個很好很溫暖的家,有很好很好的家人!

    就在這時,宣親王也從院子門外探進(jìn)了腦袋來。

    他還是放心不下閨女!

    嗚嗚嗚,閨女終于笑了,真好!

    無人發(fā)現(xiàn),角落里的一株小桃樹,已經(jīng)抽了一片小小的綠芽。

    作者有話要說:注:[1]稶,欲,黍稷茂盛的樣子。

    第190章 、190

    衍國內(nèi)閣大學(xué)士雖只是正五品的官階,但其能夠參與皇帝于國事政事上的決策以致其在朝中地位儼然與六部平等甚至高于六部,立春之后今上將項璜職位調(diào)動,將他從正五品的文淵閣大學(xué)士調(diào)為從四品的國子監(jiān)祭酒,看似升官,實則乃是降職。

    內(nèi)閣能夠決策中央事務(wù),國子監(jiān)祭酒又能做什么?不過是個掌儒學(xué)訓(xùn)導(dǎo)之政令罷了。

    先是對宣親王世子項珪以無詔不得回京的詔令在先,再將項璜從文淵閣大學(xué)士“升為”國子監(jiān)祭酒在后,今上對宣親王府的態(tài)度,已不言而喻。

    若未觸及皇權(quán)龍威,宣親王與今上便還是親手足,可人是一種復(fù)雜又殘忍的生物,一旦發(fā)起狠來,是能夠忍痛親自砍掉自己手足的。

    加之聽聞太子而今之所以能夠找到出生民間的骨血乃宣親王府的功勞,如今是誰人也拿不準(zhǔn)今上對宣親王府究竟是何想法。

    不過諸多朝臣皆為項璜被從內(nèi)閣剔除而惋惜,甚至有膽大的到今上跟前諫言此舉不妥,因為項璜的才智與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不過皇上是定了這個決定,哪怕有再多的人為其諫言,他也不會再收回成命。

    蕭箏為此難過不已,因為在她心中,她的永明哥哥只是做一個小小的國子監(jiān)祭酒,是大大的屈才了。

    項云珠也極為難過與自責(zé),她知這皆是因為當(dāng)初整個內(nèi)閣向皇上諫言拒絕讓她前往業(yè)國和親一事而造成。

    宣親王與宣親王妃卻是看得開,道是他們的璜兒無論在何處都是最優(yōu)秀的官員。

    項璜自己亦是看得開,畢竟這是他們兄弟三人一開始便想得到的結(jié)果,只要他們一家人都好好的,無論在哪個官位上,哪怕是讓他脫下這一身官服,他也不在乎。

    況且,會有更適合的人進(jìn)到內(nèi)閣去,他無需擔(dān)心有人在其位不謀其事。

    眼下不過是要安慰替他委屈的妻子與自責(zé)的小妹讓他頗為頭疼而已,但要哄得她們開心起來他也并非全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