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jié)
項稷與項秳乃雙生子,項稷是兄長,早生于項秳半個時辰。 孟江南自懷了身孕開始便吐得厲害,直吐到腹中孩兒七個月有余才緩和過來,而七個月的雙身子已讓她日常起居都倍感吃力,九個月時,她更是在兇險萬分的情況下生下了兩個孩子。 當時若非有樓明澈在,莫說母子平安,便是她自己的性命都會垂危。 而生下來的兩個孩子皺巴巴的好似只有一個巴掌大,尤其哥哥小項稷僅僅三斤重,小小的讓向漠北抱著他時非但動也不敢動,甚至緊張得冒了滿額的汗,惹來松了一口氣的樓明澈好一通笑話。 小項秳比哥哥項稷沉了整整一斤,小小的身子一切都如正常的康健孩子一般,甚至出生才不過半天便睜開了眼,仿佛已經(jīng)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了好奇似的。 小項稷卻是不然,不僅生得小小的,僅就哭聲而言,都比小項秳要小上許多,呼吸更是弱去許多,向漠北小心翼翼地將他抱在懷里,怕極了才如同自己巴掌大的他難以活下去。 就如同曾經(jīng)的他,他的小項稷患有先天心疾。 小項秳則如同曾經(jīng)的懷曦,是項氏血脈里難得的康健。 樓明澈雖不曾同任何人說過他何時離開,但他心中本是打算見到了自己這個不省心徒兒的孩子后便離開,卻自小項稷與小項秳兄弟二人出生后在宣親王府長住了下來。 他嘴上道是在這宣親王府里住著不愁吃喝還有人伺候的日子不要太舒坦,然而誰人都再明白不過,他之所以留下來,是為了小項稷。 不修邊幅的樓先生總是口是心非。 在宣親王一家以及樓明澈的悉心照料之下,小項稷平平安安地慢慢長大,雖然也會有小病小痛,但總歸而言能似正常孩子一般成長,不過終歸不能像小項秳那般東奔西跑上躥下跳。 至于小項秳,仿佛在娘胎里就已經(jīng)知曉自己兄弟的身子遠不如自己似的,雖然頑皮,卻從不會欺負羸弱的項稷,甚至還會遷就他。 不僅如此,比小項稷早早就學會走路了的他還會保護自己的小哥哥,尤其是在他們搗亂了向漠北的書房后孟江南沉著臉教訓他們時,項秳總是挺著自己的小胸脯護在自己的小哥哥面前,一副明明怕極了偏還昂首挺胸的小模樣道上一句“娘親要打就打秳兒,不要打哥哥!”,惹得孟江南忍俊不禁。 孟江南時常在想,明明都是自己肚子里出來的孩子,前后相差不過半個時辰而已,便是模樣他們都是照著他們爹的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為何這兄弟倆的性子卻生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樣? 不僅僅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會這般想,宣親王府上下都是這般想的。 小項稷性子溫和,愛笑,笑起來像個小太陽似的,乖乖巧巧的,笑起來的模樣像母親孟江南,卻也愛哭,哭起來的模樣可可憐憐,像祖父宣親王。 小項秳的性子則是……誰也不知他究竟是隨了誰,大多頑皮得好似一只猴兒,似二伯項珪,不少時候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似大伯項璜,總是道上一嘴氣死人不償命的話,似先生樓明澈,總有亂七八糟讓人哭笑不得的想法,似小姑項云珠,故做沉臉時似父親向漠北,撒嬌與哭起來時似祖父,只有不說話的時候……似母親。 而小項秳不說話的時候唯有嘴里塞著吃食與睡著了的時候。 他與小哥哥項稷在一塊兒時還好,沒那么鬧騰,畢竟小項稷性子溫和,安靜的時候居多,他也曉得自己小哥哥的身子受不住太鬧,便還算乖巧,然而他與長兄項稔在一塊兒時,不說雞飛狗跳,也是雞犬不寧。 饒是宣親王自己那么個安靜不下來的人,也時常被自己這個孫子鬧得頭頂冒煙,每每項稔與項秳鬧騰他過后,他都要撲到宣親王妃懷里好一通求撫慰。 不過鬧騰如項秳也并非沒有聽話的時候,那便是有向漠北在地方,他絕不敢如尋常那般無畏天高地厚。 尤其向漠北沉下臉時,他當即繃直小身子低頭站好。 只是向漠北總是公事繁忙,鮮少有在家時,大多時候早晨上值時兩個孩子還未起身,夜里處理完公事回到府上時孩子又已入睡,偶有休沐時,才能好好地看看兩個孩子。 于是,小項秳就“瘋”成了“集大成”的模樣。 小項稷與小項秳生于元日,與向漠北及阿睿同一日生辰,而今的兩個小家伙已經(jīng)兩歲又兩個余月大。 不少孩子在這個歲數(shù)還在牙牙學語,小項秳則已是伶牙俐齒,方才他按著項珪拳頭時端的是大伯項璜的模樣,樓明澈的語氣,宣親王妃的話。 但終究還是個小豆芽似的孩子,說哭就哭,哭起來毫不留情。 看著被自己放在面前排排哭的三個孩子,項珪有一種這是有三個爹在他面前哭一樣的感覺! 圍觀的旁人自是想要上前來詢問,畢竟三個娃兒干干凈凈又漂漂亮亮的,這般一哭,招人心疼極了,然而一瞅項珪那張黑沉如炭般的臉,他們縱是有心,也無膽上前來。 不想有人竟敢管這事,且還是個小姑娘! 這么不怕死的? 項珪聽得這一聲嬌斥,一張黑臉更黑沉一分,他擰起眉,不耐煩地轉(zhuǎn)過頭來。 他是將軍,是馳騁沙場的戰(zhàn)將,是腳下踩著無數(shù)尸骨、槍尖沾著無數(shù)鮮血活下來的悍將,三十又三歲的武將,哪怕身未披戰(zhàn)甲,手未執(zhí)長。槍,面容亦打理得干凈,然而那股子仿佛已經(jīng)融在骨血之中的武勇與狠厲使得他渾身上下皆透著一股凌厲,讓尋常人等根本不敢小視,更不敢靠近。 因著煩躁,他轉(zhuǎn)過頭來時的眼神帶著一股子狠勁,生生嚇哭了站在一旁的孩,頓時嚇跑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那斥責他的小姑娘身旁的小丫頭也被他這一轉(zhuǎn)頭嚇得面色發(fā)白,只見她用力拽了拽自己身旁姑娘,顯然示意她不要多管閑事。 然而姑娘雖也被項珪一副“你最好現(xiàn)在莫惹老子”的模樣給嚇白了臉,卻不肯走,反是昂起了頭,道:“你、你這么兇巴巴的我也不怕你!你欺負小孩子就是不對!” 項珪擰著眉不耐煩地將自己眼前這個頂多只及自己肩高的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眼,將眉心擰得愈緊,愈發(fā)煩躁道:“我說小姑娘,你以為你和你的小丫頭穿了一身男裝就能仗義天下了?” 姑娘身旁的小丫頭一聽,面色更不妙,當即哭喪著臉低聲對姑娘道:“小姐!他看得出來咱們是女扮男裝!” 項珪:“……”他又不瞎,這么明顯都看不出來? 旁人:這兒怕是沒人沒看出來你們是兩個小姑娘! 姑娘瞪了自己不爭氣的丫鬟一眼,繼而繼續(xù)看向項珪,正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項珪再不瞧她一眼,轉(zhuǎn)回了頭去。 姑娘:“……???” 項珪沒好氣地盯著自己三個還在哭哇哇的侄兒,最終還是服了軟,蹲下身來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項稷往自己懷里帶過來。 小一和小三任他們哭到天崩地裂都成,小二這身子骨跟三弟一樣,可不能一直這么哭。 然而就在他拉過項稷的小胳膊時,忽然一只手伸過來,從他面前搶走了項稷,護到了她身后! 項珪一怔,手上抓了個空。 他并非反應不過來,也并非搶不過小項稷來,只是小項稷的身子骨由不得他用蠻力,他怕傷著他。 項珪的溫和與耐心從來只給家中人與那些同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對外人,他不會和顏悅色,除了家中女人便從未與女人打過任何交道的他更不會憐香惜玉,只見他陰沉著臉站起身時伸出手來就要將眼前的姑娘拎起來扔到一邊,不想此時本是哭哇哇的小項秳竟然沖到了她身后去!連帶著項稔一塊兒! 項珪看著一并擠在姑娘身后的三個小不點兒:“……???” 壓根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拉過來一個孩子竟跟著過來兩個孩子的姑娘:“……???” 而此時此刻,原本一齊哭哇哇的三個孩子齊刷刷地停了下來,紛紛仰頭看著這個將自己護在身后的姨姨,三雙漂亮的大眼睛一同眨巴眨巴的,瞬間軟化了正低頭朝他們看來的姑娘的心。 好、好可愛的孩子!好想挨個抱一抱! 只見這會兒三個孩子非但不哭了,反還竊竊私語起來。 小項稷:“哥,阿秳,這個姨姨是在保護我們嗎?” 小項稔:“娘親說了,將我們擋在身后的人就是保護我們的人!” 小項秳正要說話,只聽項珪氣道:“你們?nèi)齻€做什么?給我過來!阿稔,帶兩個弟弟過來!” 誰知他話音才落,三個孩子非但沒動,小項秳反還一把撲到了姑娘身上,抱住她的大腿,揚著奶呼呼的小臉道:“姨姨救命!有壞伯伯要打人!” 莫名就成了壞伯伯的項珪:“……!俊 本以為會識趣的姑娘這會兒一臉堅毅:“放心!姨姨會保護你們的!” 項珪:“……???” 不是,我說姑娘,你是瞎還是傻???竟然孩子說什么你就信什么!? 第264章 、番外03 “小姐?!毙⊙绢^扯扯小姑娘的衣袖,在項珪那黑得仿若能吃人的臉色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小聲道,“小姐,咱、咱不多管閑事了好嗎?” 不想姑娘看了一眼正刷刷揚著小臉各睜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著自己的三個小家伙后皺眉看向自己的小丫鬟,愈發(fā)堅決道:“小如,這不叫多管閑事,這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br> 小如:“……” 項珪:“……” 項珪深吸一口氣,決定不與一個小姑娘計較,正要再說話,只聽一道突然的馬嘶聲,緊著只見不遠處一匹顯然受驚了的棗色大馬發(fā)狂了一般朝人群中沖撞而來,坐在它背上的人非但未能將它制止,反被它從背上生生甩到了地上去! 熙攘于街的行人頓時驚惶逃竄避讓。 然而即便有人避讓得及時,卻也不過少數(shù),此處路面雖然寬敞,但是攤販與行人眾多,縱是反應得過來想要避讓,一時間卻也無處可避,是以見得那發(fā)狂的馬匹橫沖直撞不僅掀翻了兩側(cè)不少攤子,更撞翻了旁側(cè)不少路人,直往前沖! 項珪等人就在這馬匹沖撞而來的前方! 發(fā)狂中的健馬速度箭矢一般快! 從未見過如此狀況的三個小家伙齊齊呆住了,莫說能夠反應過來往旁逃開,便是究竟發(fā)生了何事他們都不知曉,就這么睜大著眼愣愣地看著眼見就要踩到他們身上來的大馬。 他們面前的姑娘亦是驚得白了臉,一時間不知所措,心突突直跳的驚駭下忘了往旁躲避開去,而是倏地張開雙臂將跟前的三個小家伙摟進懷里來! 只見她緊摟著三個小家伙駭?shù)镁o閉起眼的瞬間,項珪一個縱身躍到了那失控的馬匹背上,繼而見得那只差三尺之距就要踩踏到她背上的棗色大馬高高揚起前蹄,嘶聲狂啼,人立而起! 項稔慌得將小臉埋進了姑娘懷里,項秳睜大著眼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那陡然人立而起的大馬,項稷則是怔怔地看著他們跟前這個明明自己害怕得臉色煞白雙目緊閉的姑娘。 項珪坐在馬背上,兩腿死死夾緊馬肚,雙手死死收緊韁繩,沉著臉大聲叱喝的同時將手中韁繩朝旁側(cè)用力一拽,將那正高舉著前蹄的馬匹調(diào)轉(zhuǎn)了頭部。 “踏踏——”馬蹄朝旁落下的同時它亦冷靜了下來,然而項珪卻不敢當即將韁繩松開,依舊坐在馬背上勒緊著韁繩,眉心緊擰。 那名為小如的小丫鬟此時才從驚駭中回過神來,想要朝自家小姐撲去,卻是嚇得軟了雙腿,還沒能邁出一步便跌坐在地。 倒是小項秳面上不見絲毫害怕之色,本是定定看著馬背上的項珪的他在瞧見他翻身下馬時眨巴眨巴眼,一雙與向漠北有著九分相似的大眼睛里亮著仿若星辰般的光芒。 嗯嗯!二伯就是最最最最厲害的! 項稔則是慢慢從姑娘的懷里抬起頭來,害怕地朝馬匹的方向望過來。 小項稔畢竟比兩個弟弟年長兩歲,比兩個弟弟知曉得稍微多那么一些,自也比較知曉何為危險,何為害怕。 唯獨小項稷從始至終都只看著眼前這個不顧一切護著他們的姑娘。 他不似項稔那般知曉危險與害怕,也不似項秳那般甚也不知畏懼,他不害怕,僅僅是因為他知曉他們的將軍二伯一定會保護好他們。 小項稷看了一眼已經(jīng)馬匹控制住了的項珪,便又看向仍緊緊摟著他們、害怕到渾身發(fā)抖的姑娘,歪了歪小腦袋,乖乖道:“姨姨不怕了哦,二伯已經(jīng)把兇馬馬變乖乖了哦?!?/br> “是呀是呀姨姨!沒事了哦!二伯是將軍,很厲害很厲害的!”小項秳此時也轉(zhuǎn)過頭來看向這個保護他們的姑娘。 項稔也想說上什么,然而他一張嘴卻是“哇”地哭出了聲。 項珪寒著臉站在他們面前,一點沒有要哄小項稔的心思,他覺得自己這會兒忍著沒給他們?nèi)齻€皮孩子各賞一記栗子在腦門就已經(jīng)是他最大的溫柔了。 “喂?!彼荒蜔┑乜聪蛉员е齻€孩子的姑娘,沒好氣道,“你可以松手了。” 姑娘這才緩緩松開手,然她只瞧見小項稷溫柔的小眼神,便覺自己狂跳不已的心口一陣刀割般疼,疼痛淹沒了她所有的意識,再也無力睜開雙眼。 只見她忽地垂下了雙手,纖瘦的身子如柳葉一般墜落而下。 “小姐!”雙腿軟跌在旁的丫鬟小如驚慌失措地朝姑娘撲過來! “……???”項珪看著這忽然就在自己眼前受驚得昏厥過去的姑娘,本就緊擰的眉心瞬時擰成死結。 這么弱,竟還敢學什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折騰! 方才那馬匹的主人瞅著此處正亂,無人注意到他,竟悄悄地牽著他那已被項珪制住的馬離開。 然他才要拐進一旁的小巷,便被一道凌厲的女子聲音喝?。骸罢咀。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