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jié)
侯老夫人瞬間紅了老眼,想要說上什么,卻覺喉間酸澀得難受,根本說不出話來,唯能輕輕握住了老侯爺?shù)氖帧?/br> 老侯爺將她的手握得緊緊。 “不行!”本是在梅林里練槍的項珪被宣親王夫婦喚到了花廳,人才坐下接過紅纓地上的茶水,聽罷宣親王妃的話后騰地站起來了身來,反應(yīng)之強烈以致手中的茶盞都讓他給摔到了地上。 “為何不行???”宣親王惱了,“甄姑娘哪兒不好???還配不上你了!?” “她好不好于我何干!?”項珪毫不畏懼地迎著自家爹仿佛噴著火般的雙眼,“這是相不相配的問題嗎?。俊?/br> “為何不是相配與否的問題?”宣親王氣得不行,“你自己不是喜歡人甄姑娘喜歡得緊!?既然喜歡,就把人個娶回家來!” 項珪被嚇得根本坐不下身,“爹您哪兒看得出來我喜歡她???” 他怎么可能喜歡她???嬌弱又麻煩! “你要是不喜歡她,你為何天天頓頓給她送藥???”宣親王信口就來,“你要是不喜歡她,為何總是站在人姑娘床頭盯著人瞅?。俊?/br> 項珪:“……! “爹您這是睜著眼說瞎話還是信口開河?”他之所以天天給那丫頭送藥是因為什么爹您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嗎! 還有,他不就在那丫頭床邊杵過那么幾回想著她同阿珩一般的心疾而已,這都能被爹知道!? “項珪?!毙H王妃沉著臉,眼神嚴(yán)厲,語氣嚴(yán)肅,“怎么跟你爹說話的?” 宣親王妃鮮少連名帶姓喚幾個孩子,若有,便是他們犯了錯時。 她能讓孩子同宣親王胡鬧,卻絕不能讓任何一個孩子對她的阿昭不敬。 項珪這也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情急之下對宣親王道了不敬的話,當(dāng)即低下頭來認(rèn)錯:“兒失言?!?/br> 宣親王正要說話,卻聽項珪又道:“爹娘不用再同兒說什么了,兒說不娶,便是不娶!” 說完,也不待宣親王夫婦說上些什么,轉(zhuǎn)身抬腳便大步離開了花廳。 “項老二你給我回來!”宣親王氣得跳腳。 項珪大步流星,頭也不回。 “皎皎你看他!”宣親王叫不回兒子,追也追不上,只能轉(zhuǎn)頭同宣親王妃告狀。 宣親王妃非但不急不惱,反是笑著朝宣親王招招手,溫和道:“阿昭來?!?/br> 宣親王乖乖走到了她跟前。 宣親王妃自手邊茶幾上的盤子里拈了一塊梅花酥放進他嘴里,“前邊我做的,阿昭覺得味道如何?” “好吃。”宣親王這才笑了起來,“皎皎做什么都好吃?!?/br> 宣親王妃用帕子揩去他沾在嘴角邊的沫子,道:“珪兒那孩子甚么脾氣阿昭你又不是不知曉,你這般同他說,他能答應(yīng)?” 宣親王擰著眉撇著嘴,“那皎皎說眼下當(dāng)如何?” “阿昭你這么一鬧,怕是我再去同珪兒說他也不會聽了?!毙H王妃默了默,“阿昭莫急,我再想想法子?!?/br> 宣親王點點頭,一點兒不質(zhì)疑自家媳婦兒的能力,便又笑道:“皎皎再喂我一塊梅花酥?!?/br> 宣親王妃便又喂了他一塊,爾后有些惆悵道:“只不知我們這般來強牽珪兒與甄姑娘的姻緣對是不對?倘他們并非彼此良配,便是我們害了兩個孩子了。” “皎皎多慮了?!毙H王抓著宣親王妃的手,“即便眼下他們皆對彼此無意,可若成了婚,他們便會是彼此心頭的一點朱砂,只會歷久彌堅,斷不會消失不見?!?/br> 宣親王妃覺得宣親王說得亦是在理:“但愿如阿昭所言,眼下倒是甄姑娘的病……” “放心吧皎皎?!毙H王笑得有些小得意,“樓先生說了,只要甄姑娘這心結(jié)解了,她的心疾便不是不可醫(yī)治,你我啊……就等著吃珪兒那猴孩子的喜酒好了?!?/br> 項珪這些天來心煩意亂得很,自從宣親王同他說了讓他娶甄寶珠為妻之事后他便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甄寶珠,想到她靠在床上乖乖巧巧喝藥的模樣,想到她看著看著書便潸然淚下的哀愁模樣,想到她的心疾,甚至還想到她再不會睜開眼的模樣。 若是醒著時總不由想到便也罷,夢中他竟也能夢見她! 便是他有意喝醉后不管是意識朦朧間還是睡著后,腦子里都仍有她的身影! 項珪將自己生生整出了兩個大黑眼圈來。 向漠北到聽風(fēng)軒見到他時,他正坐在屋前門檻上,頂著一雙黑眼圈在喝酒。 項珪抬眸看他,頗為詫異道:“阿珩今日下值挺早?” “聽小魚說二哥已經(jīng)許多日未有到花廳用膳,我來看看二哥?!毕蚰苯鼇砉路泵Γ偸沁^了晚膳時辰才能下值,便未能與家人一道用晚膳,皆是他回來后向?qū)埐硕说铰犙┸幦サ摹?/br> 因而他并不知曉項珪已經(jīng)許多日沒有同家人同桌用膳。 項珪并不答話,只是往旁挪了挪身,爾后虛拍拍自己身旁空出來的門檻,對向漠北道:“坐?” 向漠北聞言在他身旁坐下。 項珪看他連身上常服都還未換,再看他早已脫了年少稚氣如今只沉淀著成熟與穩(wěn)重的臉,抬手扳過他的肩,笑道:“上一回這么同阿珩坐著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來著了?” “我十二歲時的事情了?!毕蚰辈⒉恍枰嗉踊貞洷阌辛舜鸢?,“懷曦還在的時候?!?/br> 懷曦是他的恩人,亦是橫亙在他心里一道永不會愈合的瘡疤,即便十?dāng)?shù)年過去,即便他而今已不再如當(dāng)初那般尖銳脆弱得令人害怕,但項珪以及宣親王府眾人仍不敢觸碰他這一傷口,因此項珪并不接話,而是將手中的酒壺朝他面前一遞,問道:“阿珩如今的身子,可能來上幾口?” “偶爾小酌是可以的?!毕蚰毙χ舆^項珪遞來的酒壺,仰頭喝了一小口,卻被嗆得連連咳嗽,惹來項珪一通哈哈大笑。 “我這酒可是西北烈酒,比京城的酒要烈上數(shù)倍,阿珩你啊,還差得遠(yuǎn)呢?!表棲曔吪闹谋碁樗槡膺呅Φ馈?/br> 向漠北只覺喉間辛辣不已,過了許久才緩過勁來,項珪則是在這期間又飲了幾口。 “二哥的事,我聽小魚說了?!苯K是緩過勁來的向漠北道。 項珪哼了一聲:“幸好你不是聽爹說的?!?/br> “二哥意下如何?”向漠北問。 “什么意下如何?”項珪想也不想便道,“當(dāng)然是不娶不娶不娶!” “二哥是不喜甄小姐故而不愿意娶?”向漠北又問。 “不然呢?”項珪煩躁,“難道我還能喜歡她不成!?” “如此便是最好了?!毕蚰甭冻隽藢捨康纳裆?/br> 項珪卻是擰起了眉:“阿珩此話何意?” “無關(guān)情愛,二哥便不會受傷。”向漠北平靜地與他解釋,“即便二哥答應(yīng)下來,也僅僅是幫甄姑娘圓她死前的一個心愿而已。” “好好說話!”項珪愈發(fā)不耐煩,“什么死不死的?樓先生不是說她有救,不會死的嗎?” 向漠北眸中有詫異:“二哥難道不知甄小姐如今患了心???這心病導(dǎo)致她的心疾無法醫(yī)治,如今連樓先生都束手無策?!?/br> 項珪怔住,腦子里又開始浮現(xiàn)甄寶珠的模樣。 “什么時候的事?誰說的?”項珪頗為著急地問,“我如何不知?” “近兩個月來的事情?!毕蚰辈诲e過項珪的任何一個神情變化,“自是樓先生說的,至于二哥為何不曉,想來是二哥從未有心于甄小姐的事情而已?!?/br> 項珪將手中的酒壺捏得緊緊。 “她如今……”項珪眉心緊蹙,“是活不長了?” “是。” “她患了何心???”項珪又問。 “二哥這是問錯了人,我不知?!毕蚰钡?。 項珪丁點未有懷疑向漠北的答案。 項珪陷入了沉默。 向漠北拿過他手中的酒壺,淺淺飲了一口,沉聲道:“二哥若是答應(yīng),此事也不會有外人知曉,婚事只在我們府上辦,不過是讓甄小姐歡喜而已。” 項珪不語,只是伸出手奪過他手里的酒壺,仰起頭大口大口地喝,酒水灑了他滿襟他亦毫不在意。 向漠北沒有再說話,安靜地陪著他再坐了會兒便起身離開,甚也未有再說。 直至向漠北離開,項珪都未有察覺自己方才不論是話語還是神情皆是為甄寶珠而憂,他只是發(fā)現(xiàn)甄寶珠的模樣好似在他腦子里揮不去了! 他這是見了鬼了! 而向漠北才離開項珪的聽風(fēng)軒,從方才他入聽風(fēng)軒開始便一直等在外邊的孟江南便忍不住朝他跑了過來,拉著他的手迫不及待地問:“嘉安嘉安,怎么樣了呀?二哥他答應(yīng)了嗎?” 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這是一件與她相關(guān)的緊要事情似的。 向漠北捏捏她比成婚那時候似乎更柔軟的手,低聲道:“二哥自是還未有親口答應(yīng),不過離事成十之八九了。” 觀二哥的反應(yīng),顯然甄小姐已經(jīng)入了他的心,不過是他還未自察而已。 雖然目前只是淺淺淡淡連二哥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可來日方長,這般淺淡的感覺總會化為刻骨銘心的情意。 孟江南眸中光亮更甚,她先是怔了一怔,爾后撲到向漠北懷里,興奮道:“我就知道嘉安最厲害了!嘉安出手定能事成的!” 向漠北不禁輕輕笑了起來,捏了捏懷里小妻的耳珠。 真是,他這可是把二哥都給騙了。 不過,這般倒也挺好。 這向漠北啊,便是宣親王妃祭出來降項珪的“終極武器”。 項珪是萬萬沒想到他這從不會胡鬧的三弟這回竟是同全家一道將他誆得死死的。 至于說好的只有宣親王府與勇義侯府知曉的不聲張的喜事,自然……也是騙他的。 當(dāng)他抱著甄寶珠回了聽風(fēng)軒后,宣親王府當(dāng)即擁滿了前來道賀的賓朋,府門外的爆竹聲更是連綿不止。 而甄寶珠只知自家爹娘為自己許了人家,許了個優(yōu)秀的兒郎,至于是誰人家,誰個兒郎,她并不知曉,此前所有人也都對她絕口不提此時,待得項珪將她的紅蓋頭掀開,她才在明亮的紅燭中瞧清他的模樣。 她先是震驚,爾后是歡喜,最后是嬌嬌怯怯地喚了他一聲:“夫君?!?/br> 亦是自這一聲“夫君”開始,她便真真成了項珪心中的朱砂,抹之不去,歷久彌堅。 第269章 、【全文終】 阿橘活了九年,它本以為自己會死在自己生命的第七個年頭,是向漠北多給了它兩年性命。 在有向漠北的地方,它安然幸福地過完了自己生命的最后時光。 向漠北當(dāng)初撿到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它,不僅溫柔小心地為它醫(yī)治,還如同親人一般悉心照料它,給了它一個溫暖的家。 阿橘是死在向漠北二十四歲生辰的次日,就在他陪同孟江南從江南回來后未幾日,像是想要陪同向漠北過完這二十又四的生辰似的,待到元日夜里子時它才漸漸沒了氣息。 它是死在向漠北懷里的,向漠北白日里縱是再如何忙碌,他總會在回到聽雪軒后到西屋去看一看年邁的阿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