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濕漉漉地爬上岸，風一吹，身上的熱氣瞬間變成了浸入骨髓的寒冷。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春末，但溫度卻還沒有夏天那么高，筱白哆嗦著換上浴衣，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杯涼茶，感覺身體的燥熱頓時為之一清。

    “……爽！”

    青年癱在更衣室的長凳上，像是退休大爺似的滿足地長嘆一聲，然后把茶杯放到旁邊，拿了塊毛巾開始擦頭發(fā)。

    雖然他沒有游泳，但溫泉內(nèi)的水汽太足，頭發(fā)一直潮濕著也挺難受的。

    擦了一會兒后，筱白頂著毛巾去夠茶杯，但摸索了半天，本該放著茶杯的位置卻空蕩蕩的。

    于是他又把手往前伸了些。

    指尖觸碰到了溫熱的皮膚，筱白觸電似地上收回手，一把扯掉毛巾連聲道歉：“不好意思，剛才沒看……到?！?/br>
    他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撞進了沈之恒漆黑的雙眼中。

    男人站在更衣室的柜門前，穿著一身黑色的定制西裝，頭發(fā)被打理得一絲不茍，食指放在領口上，顯然是正準備解下領帶。他彎著腰，正準備拿起放在長凳上的毛巾，卻在看到筱白時驟然一頓。

    “……你怎么在這里？”

    “這是我要問的問題，”筱白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眼，“來談生意？”

    沈之恒沒有回答，但看他的神色是默認了。

    他的目光在筱白腦后胡亂盤起的白色長發(fā)上停留了一秒，隨即邊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重新拿起毛巾，轉(zhuǎn)過身背對著筱白開始換衣服。

    筱白也不避諱，就這么大大方方地看著他脫下外套，解開襯衫，露出肌rou線條流暢的精瘦后背，目光逐漸下移到皮帶的位置……

    沈之恒的眼角狠狠一跳。

    他停下動作，轉(zhuǎn)身盯著筱白，質(zhì)問道：“你一直看著我干什么？”

    “看看都不行？這可是更衣室，”筱白勾起唇角，反問道，“怎么，你要收費？”

    沈之恒：“…………”

    “算了，你愛看看吧?！彼渲樣洲D(zhuǎn)回去，三下五除二地換好泳褲，鎖上柜門就準備離開。

    “沈之恒。”

    身后，筱白忽然出聲叫住了他。

    “又什么事？”沈之恒停下腳步回頭問道，語氣十分之不耐煩。

    筱白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沒什么?！彼瓜卵垌?，淡淡道。

    莫名其妙的。

    沈之恒不自覺地擰起了眉毛，卻也沒有多問，直接調(diào)頭離開了。

    “那位是您的boyfriend嗎？”來自馬來西亞的企業(yè)家遠遠地看著筱白所在的位置，用有些別扭的中文笑著問道，“我在微博上看到了，不如邀請他一起來喝一杯？”

    面對即將回國的外國客戶，沈之恒覺得并沒有什么掩飾的必要。

    他直截了當?shù)鼗卮鸬溃骸耙呀?jīng)不是了。”

    客戶一愣，隨即露出了一個稍顯尷尬的表情：“原來已經(jīng)分手了嗎……抱歉，我不清楚。但冒昧問一下，是因為什么原因？”

    “因為性/生活不和諧，”筱白輕描淡寫的聲音從后面飄來，“簡而言之就是，他不行?！?/br>
    客戶：“…………”

    沈之恒刷地扭過頭，臉色鐵青地瞪著他：“筱白！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說錯了嗎？”面前的青年用挑釁的目光看著他。

    筱白也知道自己這時候說這種話有些過分了，但他心里就是有股壓抑不住的火氣，自己千辛萬苦、甚至都豁出半條命才把人追到手，結(jié)果一朝回到解/放前，不僅不能責備對方，還得忍受男朋友莫名其妙的冷言冷語和時不時露出的嫌惡表情——憑什么？

    青年倔強的表情下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若是從前的沈之恒當然能一眼發(fā)現(xiàn)，但現(xiàn)在他只覺得一股無名火直往上竄——他平生最討厭公私不分的人，當初不都說好了和平分手嗎，現(xiàn)在客戶都還在旁邊，又給他弄這一出是什么意思？

    果然，他在心里冷笑著想，筱白還是那個筱白，本性一點兒都沒變。

    “筱白，你很可以?！?/br>
    沈之恒閉了閉眼睛，既然這樣，那他也沒必要給人留面子了。

    他沉下眸子，不避不讓地盯著筱白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那我告訴你筱白，你說的沒錯，我不行，我對你就是硬不起來，因為你讓我惡心！滿意了嗎？”

    筱白沒說話。

    他怔怔地看著沈之恒，喉結(jié)艱澀地上下滾動了一番，眼眶漸漸紅了。

    沈之恒緊抿著嘴唇，下頜繃成一條直線，兩人站在溫泉的入口處對峙著，雖然彼此心中都明白自己的話非常傷人，但誰也不愿先開口，仿佛先道歉的那個人就輸了一樣。

    氣氛一時凝滯。

    夾在中間的客戶擦了一把冷汗，忙勸道：“nonono，別這樣，大家好聚好散，有話好好說……”

    “沈之恒。”最終，還是筱白先開了口。

    他這次沒有再看男人的眼睛，只是盯著地板上的縫隙出神。

    沉默片刻，卻依然沒有等到回應。筱白自嘲一笑，沖著客戶微微躬身：“抱歉，見笑了。請不要把我剛才的話放在心上，拋開私人情感，星途確實是一家非常有合作前途的公司?！?/br>
    然后，他收回視線，無視了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沈之恒，毫不猶豫地與他擦肩而過。

    “沈總，你……”客戶看著沈之恒身側(cè)攥到發(fā)白的雙拳，猶豫道，“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