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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后,薛晏連著睡了半個月的書房。 而薛昶也沒好到哪兒去。 薛晏睡了多久的書房,薛昶就被他罰著抄了多久的弟子規(guī)。 第135章 番外五 長安下了一日的大雨,也沒有將宣武門外滿地的血沖洗干凈。 一直到入夜,慈寧宮陸陸續(xù)續(xù)點起了燈,窗外的大雨都還沒停。 鋪天蓋地的雨聲中,寒風(fēng)將窗紙吹得嘩嘩作響。 慈寧宮內(nèi)一片死寂,伺候的宮女太監(jiān)們來來往往,卻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 眾人都知,今日的太后娘娘已經(jīng)面無表情地在窗邊坐了一整日,一言不發(fā)。 宮里人隱約聽說,今日前朝出了件大事。 不過,如今攝政的秦王殿下,性格極為暴戾乖張。但凡有人敢隨意議論一句,傳進秦王殿下的耳朵里,那么連帶著那一個宮的宮女太監(jiān),都要丟腦袋。 自打秦王掌權(quán)至今,宮中已經(jīng)處死了好幾個宮的下人了。 故而,前朝后宮噤若寒蟬,即便隱約聽到了些風(fēng)聲,也分毫不敢議論。 就在這時,一串腳步噠噠噠地由遠及近,從階下一路響到了慈寧宮中。 周遭的宮人小心地往這邊看,便見來人是太后娘娘的貼身婢女。 聽到腳步聲,窗邊的太后娘娘轉(zhuǎn)過了身來。 她滿頭金玉珠翠,錦繡衣袍逶迤曳地,以金線繡著展翅的鳳凰,端的是雍容端莊。 那珠翠之下的面容,瞧上去也不過十五六歲,雖容貌明艷嬌嫩,但兩腮的圓潤都還有幾分尚未褪去。 是君令歡。 她眼眶泛紅,眼底也泛著血絲,但是半點沒有淚痕。 她定定看向那宮女。 那宮女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娘娘?!彼念^,聲音里帶著哭腔。“奴婢在秦王殿下宮外跪了一整日,方才,秦王殿下只派人讓奴婢給您傳話,說……” 君令歡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宮女更咽了一聲,道:“說讓您娘娘別白費力氣?;噬线@兩日功課不好,還需娘娘多加督促……” 分明就是懶得置喙君家滿門上下的生死。 慈寧宮陷入了一片死寂。 驟然,嘩啦一聲。 是君令歡的衣袖將茶盞打翻在地的聲音。 宮女匆匆抬起頭來,就見君令歡紅著眼眶,一把提起層層疊疊的裙裾,踏過一地茶漬和碎瓷,跑了出去。 —— 交泰殿前,彌散著一股血腥氣息。 侍立在門外的太監(jiān)們低著頭,動也不敢動,如同一排死物。站在門口的,是個年輕太監(jiān),面白無須,五官清秀,含著胸,胳膊上搭著一柄拂塵。 他面上沒什么表情,眉眼冷淡又平靜,微微側(cè)目,往交泰殿中看了一眼。 從門口看進去,只能看見躺在地上那人的下半身。他穿著靛色的官袍,黑色的錦靴,此時正面朝下趴在殿中。 有殷紅的血,從他的身體下靜靜地往外溢,在衣袍和地毯上洇出了一大片深紅的血漬。 那人是今早才被傳召進去的,是戶部的一個侍郎。方才似是因為戶部的糧賬有些出入,秦王殿下問時,他多頂了一句嘴。 秦王殿下嗯了一聲,下一刻,劍便出了鞘。 那公公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腳下無聲地走到了門前。 “待王爺出來,再進去收拾?!蹦枪珘旱土寺曇舴愿篱T口的小太監(jiān)道?!暗靥簞?wù)必重換一遍,不可留下半點痕跡。” 小太監(jiān)極小聲地應(yīng)是,又問道:“可是,進寶公公,尸體現(xiàn)在就這般擱著?” 那公公淡淡瞥了他一眼。 “腦袋頂在肩上,嫌沉?”他問道。 小太監(jiān)意會,連忙閉上了嘴。 那公公收回目光,執(zhí)著拂塵,腳步安靜而平緩,走到交泰殿外站定。 天已經(jīng)黑透了,因著雨還在下,天空泛著一片沉沉的紅。交泰殿中掌了燈,檐下也懸著金色的宮燈,暖融融地照在漢白玉的石階上,卻照不出半點溫度。 雨水嘩啦啦地下,地面濕漉漉地倒映著莊嚴森然的宮殿樓閣。 就在這時,有隱約的腳步聲,隱約在大雨聲中響起來。 進寶微微抬頭,瞇起眼睛,不動聲色地往那個方向看去。 就見混沌的雨幕之中,有個明亮的金色身影,逶迤著寬大的裙裾,自雨中跑來。 進寶面上露出了幾分訝異的神色。 這是……太后? 進寶連年跟在薛晏的身邊,自然知道今日,是這位娘娘的兄長斬首的日子。 自打秦王入宮,王公貴族們每日要死多少?京中眾人見慣了,宮中的下人們也都見慣了。 甚至有些個太妃太嬪娘娘,家中也遭了難。但整個后宮,卻全都靜默不敢言,有個膽大的,也只是向秦王請命,要落發(fā)為尼,下半生青燈古佛相伴。 畢竟,連皇上都是死在秦王劍下的,如今京中的眾人,早就在畏懼和膽怯中,變得麻木了。 這位娘娘想必是受不了這樣的委屈,要來找秦王殿下要說法。 可是,人已經(jīng)死了,要說法還有什么用?更何況,秦王殿下不會給她說法,只會多殺一個人,多讓進寶處理一具尸體。 幾個月前的秦王,還并不會這樣。 進寶跟了他幾年,雖知道他暴戾恣睢,為人冷漠,卻絕不像今日這般嗜血濫殺。可自從幾個月前,秦王殿下北上收復(fù)燕郡,在慶功那晚,和燕云鐵騎的一名隊長私下交談了一次,便整個人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