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這世上是否有偽裝完美的罪犯？林知律當了警察這么多年, 只見過一開始就此地無銀的，看不出破綻，一是警察查案水平不夠, 一是當事人本就是無辜的。犯罪論跡不論心, 能從頭裝到尾的, 就是一個好人。

    擔心鄰居的閑言閑語，秦育生每天早上打扮整齊, 準時出門, 不是到公園喂鴿子，就是到海堤邊看人釣魚, 天黑前到小炒檔吃個炒粉或快餐, 然后準時回家，準點熄燈。

    連續(xù)三日跟蹤, 林知律看到的秦育生, 一個孤獨的怪人, 潦倒、寂寞，難聽點說, 大jian大惡也要看能耐, 秦育生太平庸。

    之后他去了公園, 給秦育生介紹一個內(nèi)部招聘的工作, 待遇不錯，崗位對口, 第二天早上, 秦育生便帶簡歷去面試，到了中午又到公園喂鴿子。

    把日子過得這樣單調(diào), 都讓人不得已敬佩他的毅力了。

    第六天，林知律讓苗頤過去找他問話, 就像剛見面的那樣，秦育生站起身，拘束地擦擦手，面對苗頤一副小市民的不情不愿。

    半個小時后，苗頤上車，“問過了，不認識誰是凌余，也不認識楊清水，這兩個月風雨不改喂鴿子，公園監(jiān)控只要記錄得足夠久，都能看見他每天出現(xiàn)。”

    也許是她眼拙，對答之間真沒看出蹊蹺。

    林知律側(cè)頭，從車窗看向公園，看向不起眼的秦育生。

    楊清水接手的偷情案子結(jié)束了。馬上風雖然丟人，確實跟林茵茵無關，警方列作意外處理，當天就聯(lián)絡了陳懷巖妻子，讓她認人處理后事。于情于理，他應該上門一趟，只是人剛死，他就被綁了，拖拖拉拉到今日才與她約好見面時間。

    上門之后不久，林知律的車從街頭駛?cè)?，停在偵探社門前。

    推門進去的當兒，凌余看見了他，好整以暇：“有何貴干？”

    林知律把文件放到靠近門口的茶水桌上，掃了四周一圈：“其他人不在？”

    “嗯?！绷栌嗾f，“要我給楊清水打個電話，說你來了嗎？”

    林知律皺眉，沒有回答他。

    凌余騰出沙發(fā)座，給他倒了杯熱茶，“警局不忙嗎，現(xiàn)在還是上班時間?！?/br>
    林知律也不是為了私事來的。他看向凌余：“你跟楊清水認識很久了？”

    “……久到你難以想象。”

    也對，不然不會合伙開店，連店名也是各人名字取的諧音。

    “那他了解你嗎？”

    “他說他了解?！?/br>
    林知律點頭，“我跟楊清水認識了一段時間，算不上什么關系，但幾次有事他都在我身邊幫過我，同樣的事情發(fā)生他身上，我也就不會袖手旁觀。既然他在意你，有些事情我要了解清楚，免得他遇上更大麻煩?！?/br>
    凌余：“你想問什么？”

    “一個星期前，你綁了楊清水，讓我查一個叫秦育生的人?！绷种赡樕龂烂C起來，“后來你跟楊清水都咬死是一場誤會，沒有綁架發(fā)生。我好奇起來，一個什么樣的人值得你勞師動眾，差點殺人？于是我找到了秦育生。”

    凌余的表情變了，他站起來，“你找到他？他現(xiàn)在在哪兒？”

    “你先坐四?！绷种裳鲱^，將他夸張的動作收入眼底，“就是你現(xiàn)在的反應，讓我誤以為秦育生有多危險。實際上，他只是個曾經(jīng)的保險經(jīng)紀，現(xiàn)在失業(yè)的獨居者，警方跟蹤了這人四天，把他的背景查得一清二楚，他不認識你，也跟你從沒有交集?！?/br>
    “我不信，他一定隱瞞了什么?！绷栌嗖荒芙邮苓@個說法，如果秦育生不是追查的方向，所有線索就全斷了，“還是你們找錯了人？”

    林知律掏出手機，將凌余發(fā)送給自己的照片打開，放在桌面上，“這張照片是你發(fā)我的，我找到的秦育生確認是他用過的名片?！?/br>
    凌余又站起來，“我去找他，跟他當面對質(zhì)?！?/br>
    “沒有這個必要，你在我面前都講不清與他的淵源，難道面對面就可以？”林知律一字一頓，“無論你有沒有撒謊，到現(xiàn)在也應該老實一點了。到底為什么失蹤，你這次回來抱著什么目的？告訴我。無論你碰上什么麻煩，我會盡力幫你，就當做還了楊清水的人情，不要一錯再錯?！?/br>
    凌余看著他，語氣硬邦邦：“我說的都是實話。”

    “但一定不是全部的實話?！绷种衫潇o地看著他，“你很危險，危險到可以威脅身邊人的安全，如果你還有一點責任心，那請你離楊清水遠點，出事不要連累他?！?/br>
    凌余臉色一僵，林知律話說得清楚，他是一個麻煩，不要看在人家熱心就托賴，這個道理他明白。只是天大地大，除了這里，他還有哪里可以去？

    這個時候，偵探社的固定電話響了，凌余一動不動，兩分鐘后通話轉(zhuǎn)為留言。

    “凌哥，我們這邊的事差不多了，你過來四方街咱們吃——”還沒說完，音頻變成驚訝的呼叫，“哎喲我去！別死啊你！”

    傳來一陣混亂的碰撞聲，隨即電話掛斷。

    林知律騰地站起身，回撥過去，已經(jīng)無人接聽?？赡艹鍪铝?，他什么也沒說，三步并作兩步推門往外跑。

    楊清水感覺退回委托酬金這個決定太蠢了。臉上被抓出一道道指甲印，既要當心理咨詢又要當苦力，還要被噴一臉口水，陳太太上吊不成，把他當了出氣筒，這筆酬金用作精神損失費也微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