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硯指指內屋：“桌上備好了?！?/br>
    進了書房，小廝鋪紙研墨，薛沐霖又讓再另取一色朱墨，卷袖揮毫，在紙上繪了一張圖。

    王硯端詳：“像張列國地圖?！?/br>
    薛沐霖擱下筆：“不錯，本來畫在一張羊皮紙上。上面標注的胡文非珊斯文，我覺得是拜曼文。待上午我再請懂胡文的同僚辨認一下。所繪之處，我大概已知道?！币恢笀D紙最右側，“此處是東，乃我朝。特意圈出的這一塊，是京城方位。另幾小塊是幾個胡國，然后再往這里，是珊斯，而正中這處，是拜曼國?！?/br>
    王硯皺眉：“這珊斯胡商密藏的圖紙是別國的，倒是有趣?！?/br>
    薛沐霖道：“胡商行走各方，使用別國地圖也很常見。我回衙門拿萬國圖繪比對過，圖上標的位置大都是各國的大城和港口，俱在拜曼通往我朝的商道上。另外，圖紙上我們京城這里，還畫了些東西?！?/br>
    薛沐霖改提起朱筆，在京城方位處勾勒出一只鸚鵡、一個奇特的圈圈和一顆蛋，蛋身有一簇火焰。

    王硯雙眼亮了：“有意思，真的有只鸚鵡。蛋上那個跟城墻一樣的圈兒是何意？”

    薛沐霖一嘆：“這個帶齒的圈兒不是城墻，是冠，一些胡國的大王之冠就是這個式樣?！?/br>
    王硯摸摸下巴，溫意知道：“難道鸚鵡代指胡子們蟄伏在京城的細作？圖上畫了到我朝的路線，冒火的蛋是鸚鵡生的，加上冠冕，胡子們恐有狼子之心！”

    王硯搖搖頭：“拜曼國離我朝有十萬八千里，若發(fā)兵，這么遠的路，過得來？”

    薛沐霖道：“過不來。拜曼的確是個大國，每隔幾年就會遣使來我朝，他們的使臣從走拜曼到我朝得一年多。西邊多驍悍之胡，中有沙?；哪瑹o論拜曼還是珊斯，若有不臣之念，不論動多少兵馬，根本連婁然、忽孥這幾個小國的邊都摸不到就該全軍覆沒了。不過，他們與珊斯國素有不睦，曾有戰(zhàn)事。這張圖上還有一樣東西很有意思?！?/br>
    薛沐霖又拿起朱筆，在地圖旁側另畫了一張圖，是一只展翅的鳥周身環(huán)繞著火焰。

    “圖紙的背面畫著此圖，與神火教的徽記十分相似。神火教曾是珊斯的國教，王旗之上都繡著神火教徽記。但拜曼國人信景教。西夷諸國尤重教派，各教不能共處，都視他教為異端。拜曼國便是以討伐異端之名出兵珊斯，險些將珊斯滅國。約數(shù)十年前，珊斯國主改信景教，罷逐神火教，與拜曼國修好。很多珊斯神火教徒流落他國，連我朝也多了不少珊斯人。這些珊斯神火教徒曾上書朝廷，求賜一塊土地做容身聚居之所，朝廷當然未準許，只命他們在我朝居住須安分守己?！?/br>
    溫意知一拍掌：“啊，我明白了！死了的這個珊斯人就是神火教徒，他們蟄伏我朝意圖東山再起，回國奪政！再滅拜曼，一雪舊恨！那顆蛋上有火苗，即孵化之意。神火生，珊斯昌，拜曼亡！”

    王硯難得肯定地點了點頭：“不失為一種可能?！?/br>
    薛沐霖微微一笑。王硯話鋒一轉：“不過……”

    溫意知一撇嘴：“我就知道得有個不過。”

    王硯正色：“不過，若是結合此案的其他線索，又有些不對了。他們?yōu)槭裁匆獡屢恢畸W鵡？”

    溫意知道：“或許鸚鵡是他們神火教的圣鳥，相當于咱們的鳳凰。你看沐霖最后畫的這只火里的鳥，如果沒畫錯，這個彎喙，像不像鸚鵡？有這只鸚鵡在手，就能登位稱王。”

    王硯道：“那東瀛人搶這鸚鵡何用？”

    溫意知道：“東瀛人欲取珊斯國或那個拜曼！”

    薛沐霖無奈：“東瀛距離珊斯拜曼兩國更是遠之甚矣，我朝想取這兩國都不能，何況區(qū)區(qū)一東瀛?！?/br>
    溫意知尤自強辯：“遠也沒事，可能是一群東瀛人想去別國當大王?！?/br>
    王硯慢悠悠道：“我覺得，他們在找一樣東西?！?/br>
    溫意知反問：“什么東西？”

    王硯看向薛沐霖：“你能不能查到拜曼國近兩次來我朝時進貢的禮單？”

    薛沐霖一怔，繼而又按一按眉心：“我們鴻臚寺只負責接待，朝貢之物，都由禮部接收?！?/br>
    王硯扯過一張紙：“那還讓蘭玨幫忙吧?！碧峁P匆匆寫了幾行字，將筆遞給薛沐霖，“勞煩薛大人簽個名，蓋個印，省得蘭玨的上司說什么?！?/br>
    薛沐霖苦笑：“遵命。我真是怕了王大人了?！币姥詫懮厦?，又從袖中取出一方印蓋了。

    隨從接過紙折疊封好，飛速去禮部。

    薛沐霖又再揉揉額角：“敢問王大人這里可有點心？我一宿沒睡，早膳也未用就過來了，這會兒真有些站不住?！?/br>
    王硯啊呀一聲：“勞累了，勞累了！”立刻吩咐下人們備上茶飯點心，又命取熱水，讓薛沐霖和溫意知先在側廂沐浴更衣。

    薛沐霖擺手：“沐浴先不必，別我們剛脫了衣袍下水，那邊阿玧他們到了。有得吃就成。”

    鸚鵡又在隔壁間叫：“脫衣裳，脫衣裳，脫脫脫！”

    茶點捧來，王硯和薛沐霖、溫意知剛在桌邊坐下，下人通報，虞公子與劉公子到了。

    薛沐霖道：“我說的沒錯吧，若是沐浴，正好這時剛進桶。”

    鸚鵡又在窗邊歡快扇翅：“桶桶桶桶桶！”

    下人打起簾子，虞玧和劉浺進屋，一眼看到窗邊，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