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之下，他烏黑的長發(fā)泛著柔光，臉側(cè)的棱厲感都變得有些模糊，看著顧懷曲。

    “這種地方對師尊而言也許很臟，但對于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么?！?/br>
    “今天實在太晚啦，可弟子實在不想跟你這么快分開，因此沒想太多，就把師尊帶到這里來了……弟子并不是有意的?！庇舫衅谙蛩忉尅?/br>
    顧懷曲眼眸rou眼可見的軟了許多，皺緊的眉頭始終沒有展開。

    他的神情不經(jīng)收斂，眼底的動容簡直顯而易見，低聲對郁承期道：“這些事你怎么不早告訴我？”

    郁承期忽地暗暗笑出來，有點得逞的意味。

    他手指習(xí)慣性的去拽顧懷曲的袖子，深邃地瞧著他，說道：“因為師尊從前對我很好呀，我說不說都無所謂。但現(xiàn)在師尊總是冷巴巴的，對我一點都不好……所以我才把這些告訴你，好讓師尊對我溫柔一些?！?/br>
    顧懷曲詫異又別扭地看向他。

    郁承期的話過于直白，狹促的心思展露得坦坦蕩蕩，甚至明目張膽。

    反而讓顧懷曲的耳根紅了起來。

    “……你在說什么？我今日何時對你不好？”

    “就在方才?！庇舫衅谏裆⒙?，煞有其事地看著他，“師尊明明兇了我?！?/br>
    顧懷曲回想不起來：“我何時兇了你？”

    郁承期大言不慚：“方才進賭場的時候，師尊瞪了我，雖然沒說話，但你明明已經(jīng)生氣了?！?/br>
    顧懷曲：“……”

    他竟一時無法反駁。

    郁承期得寸進尺地低低笑起來：“看，沒話說了吧？師尊一點也不照顧我的身世，對弟子這么不好，是不是應(yīng)該補償我一些？”

    顧懷曲緊抿了抿唇，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你想要什么補償？”

    見到時機成熟了，郁承期將手中的骰子往他面前一放。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笑，顧懷曲卻從他臉上看出幾分不懷好意。

    “最簡單的，比大小?！?/br>
    “若是輸啦……師尊就要接受一道真言法術(shù)?！?/br>
    “敢來試試嗎？”

    第80章 師尊耍賴

    所謂“真言法術(shù)”，其實是一種相對低階的法術(shù)，施法后可以讓對方口吐真言。

    但這種法術(shù)，直接對顧大仙師使用斷然是無效的。

    除非他自己同意接受。

    ……顧懷曲猶豫了。

    其實，他對郁承期始終心懷有愧疚。

    只是礙于面子，不敢像郁承期一樣大膽的坦率直言。

    他知道自己隱瞞了太多，一次又一次地對郁承期狠心。倘若捫心自問，他敢說自己對得起仙界萬民，對得起山海極巔，對得起他座下的弟子……

    但唯獨對不起郁承期。

    他當(dāng)初傷了郁承期一千，又自損八百。

    終歸是受天命折磨，誰也不曾好過。

    可其實，即便他不說，郁承期也能感覺得到。

    他的師尊心那么軟，當(dāng)然會心疼他。

    他都把自己的身世說得那么慘了，顧懷曲怎么會拒絕呢。

    顧懷曲的弱點果然被他拿捏得死死的，甚至都沒有懷疑他圖謀不軌，只是皺著眉遲疑了那么一會，糾結(jié)著賭博但不賭錢，究竟能不能接受……

    而后點點頭，勉強答應(yīng)了。

    郁承期低笑了下。

    他趁著顧懷曲還沒反悔，立刻將骰子放進篩盅里，手法嫻熟的搖晃起來：“這可是師尊親口答應(yīng)的，不許耍賴?！?/br>
    “弟子開始啦，師尊賭大還是賭?。俊?/br>
    顧懷曲沒想到，自己還有跟人賭博的一天，不知為何，沒來由的有種上當(dāng)?shù)母杏X……

    他沉吟了下，皺著眉，只想快點結(jié)束，想也不想地道：“小?！?/br>
    篩盅被搖得嘩啦啦響。

    接著砰地一聲撂在桌子上。

    篩盅一開——

    大。

    顧懷曲：“……”

    郁承期噗嗤笑出來，毫不客氣地道：“那弟子可就開始問啦?！?/br>
    他抬手對顧懷曲施了一道真言法術(shù)，淡色的光圈在顧懷曲額頭上打轉(zhuǎn)。

    顧懷曲完全卸下了抵御，沒有拒絕。

    “有件事弟子一直很在意，雖然心里已經(jīng)有一個答案，但還是想聽師尊親口說出來——一年前，師尊怪我沒有肩負自己的責(zé)任，已經(jīng)對我徹底失望了，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顧懷曲略帶赧然的不去看他，嘴唇不由自主地動了：“假的……是我騙你的?！?/br>
    “其實你一點也不差，也并非朽木，我見過你批閱的那些卷宗，也聽說了你這些年整治后的魔宮……你有做帝尊之能，是能獨當(dāng)一面的好料子。”

    “正因如此，我才覺得你不該將心思投注在我身上。那時候兩界的恩怨根本無解，我若一直留在魔宮，只會害你分神，對仙魔兩界有害而無益，所以，我那時其實并非對你失望，反而是……”

    顧懷曲的話沒說完，到這里戛然而止。

    真言法術(shù)被他自己掐斷了。

    他耳根泛紅，再也聽不得這些話從自己嘴里說出來，簡直覺得羞恥極了，甚至不敢去看郁承期的眼。

    面色繃得冷硬，慌忙道：“這個問題已經(jīng)夠了……繼、繼續(xù)！”

    但郁承期沒有動。

    他看了顧懷曲好半晌。

    他沒想到顧懷曲所想的，比他猜測的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