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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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 三四 三四 明朗此番回明府, 頗有點探親的意味,二夫人著黃管家準備了些許禮物,讓她帶回家分贈眾人。 這日, 明朗吃過早飯,梳洗妥當, 便與安嬤嬤,帶著綠水青山, 并溶溶艷艷四個一起, 坐上馬車, 回到明府。 其實明朗離開也沒多久,滿打滿算亦不過兩個月而已,然而明朗再回來明府, 卻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自己之前真在這里生活了一年多嗎? 里頭的人與物,都讓她感到陌生。 回來第一件事自然要先拜見雙親。明朗剛下馬車,便有一個看著眼熟卻又想不起來的老嬤嬤滿臉堆笑的迎上來,“哎喲,三姑娘回來了。老爺和夫人一早就盼著等著姑娘呢。夫人特命老奴前來迎接姑娘?!?/br> 明朗想起來了, 這人是夫人的貼身老嬤嬤。 多日不見, 明夫人的做派依舊沒變,還是如此“周到。” 老嬤嬤的眼睛暗暗在明朗身上逡巡, 又不時打量青山綠水, 面上有些驚訝之色。 明朗由老嬤嬤帶著, 走進正廳。 正廳內(nèi)主座上正坐著明夫人和明遠山,明遠山今日告了假, 也在家。下首則坐著明夫人三個兒女:明謙,明雪,明如。兼嬤嬤仆役之類的, 大半個屋子都是明夫人的人,俱一起看著明朗。 明朗走上前,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 “朗兒拜見父親母親,問父親母親安?!?/br> 面對這許多人,她從前雖緊張,但并未害怕過。那時不怕,如今心境打開,更不怕。依舊像以前那般,端正有禮,既不過分熱絡(luò)殷勤,亦不刻意疏遠,神態(tài)自然,大方。 反而房內(nèi)眾人一時無聲,臉上都露出與那老嬤嬤相似的驚訝之色。 明朗有點莫名。 最后還是明遠山開口:“起來吧。許久不見,朗兒變了許多?!?/br> 變了嗎? 明朗知道自己身體在慢慢好起來,其他的卻未有多大感覺。而安嬤嬤日日與她在一起,不是忽然太大的變化,也不會有太大察覺。反而是明府眾人許久未見,一見之下,立刻感覺到了。 明朗尚不知,此時自己在他們眼中,一身新衣,身后跟著的明顯是容府一等丫頭與仆從,最重要是,她整個人精神氣色都好了許多,雖還看著瘦弱,但曾經(jīng)瘦巴巴的臉龐卻圓潤許多,皮膚雪白,而曾經(jīng)安靜略憂郁的雙眸黑白分明,閃爍著澄凈靈動之色。 真正唇紅齒白,明眸善睞,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明朗如一塊璞玉,曾被扔在陰暗角落,灰塵蒙身,如今卻破塵而出,開始散發(fā)光芒。 明雪一見明朗這個模樣,便心中咯噔,充滿敵意。恨不得上去狠狠蹂|躪她,毀掉她現(xiàn)在的光鮮,讓她變回曾經(jīng)那個病懨懨,可以隨時欺辱的小病秧子。 礙于外人在場,只得活生生忍住,還不得不勉強露出個笑來。 “meimei回來啦??磥韒eimei在容府過的不錯,不接你,你都不曉得自己回來呢。我們都可都很想你呢?!?/br> 明夫人一頭珠翠,一身華服堆飾,笑的慈愛無比:“不愧是容府,瞧瞧,將朗兒養(yǎng)的多好。如此一看,母親成日掛念你,怕你不習慣,倒是多慮了?!?/br> 明朗胳膊上悄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從前她不知母親是什么樣的,自己的親娘死了,她叫這人一聲母親,便以為上安城里達官貴人之家的母親大抵都是這個模樣,直到見過容夫人,方知這世上的母親并非都一個樣。 明朗低眉垂眸,靜靜道:“多謝母親掛念?!?/br> 明夫人頓一頓,道:“蘭香蘭棋那兩個惡奴已被逐出府。此事日后等容夫人回來,我還得親自上門陪個不是才行。嘖嘖,這兩個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如今國公府替朗兒安排了丫頭,我也就放心了。” 安嬤嬤曾對明朗說過,那蘭香蘭棋回去后只怕下場凄慘,如今明夫人只用逐出府三字做了交待,想來也不是這般簡單。 明朗不敢細想,只應(yīng)了聲是。 接著明朗讓青山綠水呈上禮物,分贈眾人。國公府的東西自然不差,二夫人也頗費了番心思,每一件都算精挑細選,頗為貴重。 這些禮品又叫人對明朗多了幾分打量。 而明朗發(fā)現(xiàn),在一眾虛假客套的笑臉中,明遠山卻面色不虞,仿佛有些不高興。不過他在家中向來過的不稱心,總是這種樣子,倒也不稀奇。 明朗此時對這個父親還是有幾分感情的。 如祖母和安嬤嬤所說,這人畢竟是她的父親,是她在這世上最親之人了。她對他有些失望,但不論如何,他至少曾維護過她,會偶爾來看她,她離府時,他眼中也曾流露出不忍,還送她銀兩…… 對于一個一無所有的女孩兒來說,這些微不足道的溫情就足夠掀起一片漣漪。 明朗覺得,在父親心里,還是有她這個女兒的。 父親還記得她生辰。 自祖母死后,她以為再不會有人陪她過生辰。去年生辰,她病的糊里糊涂,便那么過了。今年父親卻主動提起,雖非真正生辰之日,但有這個心意,就已叫人高興。 明朗喜歡過生辰,并非想要禮物,而是喜歡被家人在乎的感覺。哪怕什么都沒有,只要與家人坐在一起,吃碗簡單的面條,就已很好。 宴席中午方開,明朗先回房休息。 先前的破落小院自然不會再住,明府下人帶路,將明朗領(lǐng)進另一小院。雖連容府的百合苑都比不上,但總體中規(guī)中矩,倒也符合一個小姐的身份。 明府下人離開后,綠水在外間候著,安嬤嬤方輕吁一口氣。 “怎么了?”明朗看安嬤嬤。 安嬤嬤壓低聲音道:“我是沒想到,大夫人竟能態(tài)度這么好,連一句難聽話都沒有。” 她預(yù)料到明府人對明朗的態(tài)度會有所轉(zhuǎn)變,但沒想到竟會這般“溫和”。明夫人盡管十分能做表面功夫,然而蘭香蘭棋二人終究被折了,她不可能對此事毫無芥蒂。雖明面上她不會怎樣,但暗里幾句難聽話和敲打之語怕是難免,安嬤嬤便一直提著心。 誰料,竟一點事都沒有。 看來明夫人果然功夫到家,也果然對容府有所忌憚。 安嬤嬤想了想,卻仍舊有點不安。 明朗對此并未有過多想法,明夫人什么態(tài)度,她都不大在意了,她這次回來,主要也是為了父親。 “待宴席結(jié)束,吃過面,我們便回去。不要讓子磐哥哥等久了?!?/br> 午時,明朗由安嬤嬤陪著,帶著綠水青山,前去宴廳。 明朗原本以為只是明府自家人的一頓家宴,不承想,還有其他人。 明夫人熱衷應(yīng)酬,這一日請了明家和她娘家一些旁系里交好的親朋好友,廳內(nèi)開了幾張桌子,男人一邊,女眷一邊,倒也坐了大半個廳。 明朗進來時,明夫人正與幾位夫人談笑風生,見了她,便點點頭:“來了?先去那邊桌子坐。” 明朗行過禮,便坐到一旁的桌上。那里已坐了些親眷家的姑娘,對明朗投注幾分好奇目光。 有人在問明夫人:“這便是那位……” 明夫人淡笑點點頭。 “竟長的這樣好了……都道好人有好報,這話果然不假,”那人道:“你這菩薩心腸,如今可算是得到福報了。這日后夫人上容家走動時,若有機會,可別忘記捎帶上我等,讓我們也跟著沾沾光,長長見識……聽說國公府里頭的園景美不勝收?!?/br> 明夫人笑容滿面,口吻卻一本正色,道:“我也不求什么福報,能幫上國公府,已乃幸之,榮之。” 綠水青山暗暗對視一眼,站在明朗身后,為明朗倒水。 明朗靜靜坐著。 以前明夫人不會讓她出席這種場合,她一個人都不認識,略有些不自在。 話題并未在她身上持續(xù)多久,門簾一掀,明雪明如來了。 兩人都換了身衣服,打扮的花枝招展。尤其明雪,從頭到腳,莫不精心裝扮,她本就有幾分姿色,如今刻意修飾,確顯得明艷動人,一進來,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喲,明大姑娘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再這么美下去,怕是要成為京城第一美女了?!?/br> “不知將來哪家的郎君才配得上我們?nèi)缁ㄋ朴竦难﹥???/br> 明雪盈盈行禮,一派端莊溫婉模樣,滿臉?gòu)尚?,“各位夫人不要取笑雪兒了?!?/br> “這哪是取笑。雪兒今兒生辰一過,就十三了吧,便是真正的大姑娘了,這姻緣之事……呵呵,只怕到時明府門檻要被媒人踩爛了?!?/br> 明雪臉頰發(fā)紅,嬌羞的躲到明夫人身后,身子輕輕一扭:“娘!” 明夫人拉著女兒的手,笑啐道:“誰也別想打我家姑娘主意,我可舍不得將雪兒這么小就嫁出去,還想多留幾年呢?!?/br> 那頭亦有男人朝明遠山道:“明兄在朝為官,朝中多青年才俊,可有屬意之人啊?” 明遠山拱拱手:“如夫人所說,雪兒年紀小,這事不急,不急。” “哈哈哈,我要有這么個貌美如花的女兒,也定不急。” 眾人言笑晏晏。 那么多話里,明朗卻聽見了至關(guān)重要的一句:雪兒今兒生辰…… 所以,今兒是明雪過生辰嗎? 明朗想起父親信中那一句,順帶給你過個生辰。她原以為這順帶的意思是日后她在容家不便隨時回家,便趁這次,與小年一起順帶過了。 原來不是? 是跟明雪順帶一起過? 明朗略茫然,抿唇望著明雪那邊。 “爹!娘!你們再說,女兒就走了?!泵餮├鞣蛉艘滦洌街?,一跺腳:“羞死了!” “今兒是為你過生辰,你這小壽星走了,還怎么過?”明夫人笑瞇瞇的捏明雪的鼻子:“好了好了,不說了。咱們說點別的,來,這是母親和父親為你準備的生辰禮,瞧瞧,喜不喜歡?” “哇!”明雪驚呼一聲,手中拿著一珠光閃閃的寶簪。 “我這也有一份禮,定不如你母親的貴重,雪兒切莫嫌棄。”明夫人開了個頭,其余人也紛紛送上賀禮。 這些旁系之親,其品階大多低于明遠山,平日里對明府多有仰仗,此時更對明雪熱情有加,不吝奉承。 一件件的禮物和贊美呈上來,明雪喜笑顏開。 明朗那桌的姑娘們竊竊私語,皆對明雪投去艷羨目光。 明朗遠遠坐著,望著眾人中心,明夫人與明遠山并肩而立,中間站著明雪,一側(cè)站著明如,一家人其樂融融。明雪更眾星捧月,宛若公主。 沒有任何人提及明朗,哪怕是順帶,也無人提及明朗生辰之事。 她像被遺忘,亦像被排除在外。 就連明遠山,也不曾看過來一眼。 明朗孤零零,茫茫然坐著。 安嬤嬤已然察覺到不對,心中心疼不已,低聲道:“姑娘莫氣,等姑娘生辰那日,嬤嬤給姑娘好好過。” 明遠山向這邊走來,像要出去。明朗忽然不知哪里的勇氣,站起來,跟著明遠山到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