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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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那燈光, 明朗展開手中之物。 那是容翡臨走時塞到她手心的一張小箋,雪白的紙張, 緩緩打開, 唯有兩行熟悉的俊逸字體。 “有美人兮, 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 思之如狂?!?/br> 明朗眼前浮現出一幕:容翡端坐在書房,平日里批閱和處理公務的案桌后,身姿雅正, 平日清冷的雙眸中蘊著情意,提筆,一筆一劃寫下這兩行詩。 有美人兮……思之如狂…… 明朗呢喃著念了一遍,嘴角翹起,珍重的折好,塞到枕下,陪她入夢。 月色如水,風中吹來香甜的氣息。 因這“明日”之約,一天便有所期待,不再漫長無聊。 明朗神采奕奕,精神勃發(fā),與之相對的,則是明夫人依舊有些萎靡,笑的勉強:“朗兒睡的可好?” “謝母親關心,朗兒一夜無夢?!泵骼饰⑿Φ溃肓讼?,緊跟了句:“還是家中好?!?/br> “朗兒能如此想,便好?!泵鞣蛉朔路鹨灰刮疵撸嬗芯肷?。 用過早,明夫人問明朗是否要出去逛逛,她與明雪跟幾位夫人小姐約好茶樓喝茶。明朗暗忖若明夫人若欲與順王見面密謀,必定不會讓她跟著與察覺,這喝茶大抵是真喝茶。明朗實在不愿外人面前陪著做戲,便婉拒,言只想待在家中。 明夫人倒也未強求,假意叮囑兩句,便帶著明雪出去了。 明朗便在映雪閣內掰著指頭算時辰。 午后了……還是午后……怎么時間這么慢,是不是搞錯了? ……天黑了……黑透了……怎么這么快! 明朗趕緊到鏡前,修繕妝容。 月上柳梢頭,萬籟俱寂,容翡如約而至。 明朗早已爬到了樹上,隱在繁茂枝葉間,悄悄張望,未料這次容翡卻直接攀上墻頭,越過來,攬住明朗腰肢,沿著樹干與城墻幾蹬,徑直上了映雪閣房頂。 “呀?!?/br> 明朗又驚又喜,忍不住叫出聲,旋即趕緊捂住嘴。 “不會發(fā)現,放心?!?/br> 容翡松開明朗,拂一拂瓦片上的灰塵,與明朗一起坐下。 映雪閣地基不高,不過普通房屋,但屋頂上總要視野開闊些,月光清輝灑在青瓦之上,抬眸望去,隱約可見街上河邊未熄的點點燈火。 抬頭,則漫天星辰閃爍,似近在眼前。 這一次想必布置的更穩(wěn)妥,不像昨日那般倉促,可以坐下來閑談片刻。 容翡帶來幾支容府中的秋海棠,正值開放之際,開的燦爛無比。 明朗將其中一支折下,插在鬢邊,映著如雪面龐。剩余幾支拿在手中,預備待會兒回房養(yǎng)在瓶中。 兩人坐著,好一會兒沒說話。 說什么呢?仿佛這樣坐著便很好,兩人都沒有不自在,亦不用硬找話頭,就這么并肩而坐,看看星星與月亮,便極好。 后來不知誰先開口,還是慢慢說起話來。 明朗將這幾日在明府的事簡單告知,說道祖母財產的事,容翡略感意外,這事他放在心頭,自會找機會替她拿回,倒沒想到,她自己卻先一步要回來了。 “很好?!比蒴涞?。 “我也沒想到,她竟然舍得答應?!泵骼实馈?/br> “有舍才有得?!比蒴湔f:“畢竟,比起皇后之位,皇親國戚,這一筆買賣還是劃算的?!?/br> 明朗這才知道順王許諾的好處,竟然是皇后之位!勿用說,皇后人選定是明雪。難怪,難怪……明朗恍然大悟。這么一比,祖母的財產雖多,卻也不值一提了。 確實是非常誘人的條件。 可是,順王此人,真能如約兌現承諾嗎? 明朗想起那人的眼睛,深沉,狡詐…… 但明夫人既選擇合作,便是相信順王,順王那樣的人,想讓人相信,往往很有辦法。 “說點別的?!比蒴涑骼实?,他一腿曲起,一腿閑閑抵在瓦楞上,難得的閑適姿態(tài)。 “對了,趙飛飛那里,那個陸青鋒,如今如何了?”明朗想起趙飛飛拜托之事,問道。 “已去除他奴籍,過幾日,先調進侍衛(wèi)營里看看?!比蒴浯鸬馈?/br> 從容翡口中,明朗得知,陸青鋒祖上原是養(yǎng)馬世家,曾官至三品,風光無比,為朝廷養(yǎng)過駿馬千匹,掌管西北大半個草原。后因戰(zhàn)亂以及外族之戰(zhàn)中失利,備受牽連,獲罪為奴。 陸青鋒入容府馬場,憑其精湛養(yǎng)馬和駑馬之術獲一席之地。 明朗還記得他單手控馬,救下趙飛飛的英姿,以他的身手,進侍衛(wèi)營為不錯的選擇。更重要是,侍衛(wèi)營除卻保衛(wèi)皇宮外,還可參軍出戰(zhàn),無論哪種,都是進階的好地方。 “此人品性與武藝,皆屬上乘。先到侍衛(wèi)營中cao練一陣,之后再薦他去我父親軍中。此后如何,便看他個人造化了。” 明朗一聽,便放下心來。 既能讓容翡說一句皆屬上乘,想必此人定著實不錯。人的家世身份固然主要,但最最重要還是人品。陸青鋒日后若能進容國公軍中,自會得提攜與cao練,必有所為。 如此一來,與趙飛飛間最大的阻力便會變小減輕。 “他那么厲害,一定沒問題的!”明朗接著容翡那句看他個人造化,對陸青鋒充滿信心。 容翡似笑非笑,斜睨了明朗一眼。 明朗又道:“就知道子磐哥哥最好,最厲害,定會安排妥當。果不其然?!?/br> 容翡勾了勾唇,終究一笑。 一陣秋風起,吹起明朗裙擺,遠處街上燈火漸漸熄滅,長街漸寂,不知不覺,夜深了。 “今日順王給明府遞了消息,想必明日,或最遲后日,明府便會對你提出他們的計策?!比蒴涞馈?/br> “好?!泵骼实?。 終于要說了。最重要的一環(huán)要來了,明朗立時有點小小緊張。 “一切皆在掌控中,別擔心。”容翡單手支在膝上,側首看著明朗,眸色里仿若染了月光,“馬上,你就可以回去了?!?/br> 對呢,明朗瞬間忘掉緊張,高興起來。 鳥鳴聲響起。 容翡站起來,“明日我就不來了?!?/br> 容翡帶著明朗,從屋頂躍下,明朗穩(wěn)穩(wěn)落在院中,手中拿著燦爛的海棠花,澄澈的雙眸眷戀的看著容翡。 容翡心中一動,腳下一時不能邁步,目光移到明朗唇上,少女紅潤的唇浸染了月光,艷過她手中的海棠。 綠水幾人在院中規(guī)矩的守著,不時警惕張望。 容翡靜了片刻,不得不走了,最終曲起一指,點了點明朗鼻尖。 “夜涼,進屋吧?!比蒴錅芈暤溃骸拔以诩业饶恪!?/br> 明朗一步三回頭,回到房中,她摸摸臉頰,又摸摸鼻尖,隱隱發(fā)熱。 ……今晚容翡沒有親她。 ……哎—— 這夜明朗夢中一片秋海棠花海,鋪天蓋地,開的絢爛奪目。而第二日誠如容翡所料,明夫人果真來找明朗,開始她們的“徐徐善誘?!?/br> “今日容府遞了話來,說想接你回去。”明夫人朝明朗道,觀察她神色:“朗兒意下如何?” 這是之前便商議好的,明朗既要偷取情報,必然還需回到容府,因此容翡會在恰當的時機遞出一支橄欖枝。而明朗當初只說回來小住幾日,容翡與她余情未了,如今來請,也是合情合理。 當然,想必沒有這橄欖枝,明夫人也會自己造出一枝來。 容府奉送上,正合她意。 明朗聞言便低下頭,神色黯然:“我不想回去?!?/br> “哎,母親明白朗兒心意?!泵鞣蛉藝@道:“明府這般對你,換做我,我也不想再回去。” 明朗心神不定,絞著手帕。 “母親為你難過,若有機會,定要叫這些欺辱你,瞧不起你的人,后悔莫及?!泵鞣蛉撕藓薜?。 明朗看向明夫人,神情感動。 “如今就有這樣一個機會。只要事成,那容府必再不能嫌棄你,嫌棄我明家,到時便換他們求著迎娶你?!?/br> 明夫人盯著明朗,偌大房中,只有明夫人與明雪,面對著明朗,籠門打開,引誘著獵物一步步走進籠中。 “母親何意?”明朗疑惑抬眸,問道。 “關于朝廷中事,你可了解?”明夫人問道。 明朗搖搖頭:“知之甚少,容府中從不議政,他,他也從不說起這種事?!?/br> “想也如此?!泵鞣蛉它c點頭,嚴肅道:“此處無外人,母親不妨告訴你,如今朝中兩黨相爭,已水深火熱。大雍即將變天。容翡向來與瑞王殿下同聲連氣,瑞王若有事,容府便將隨之傾覆。而圣上向來更喜順王殿下,如今瑞王,雖表面風光,實則情勢堪憂?!?/br> 明朗目光茫然,怔怔聽著。 “我們明府向來不欲卷入這朝堂風云中,奈何,身在江湖,身不由己?!泵鞣蛉藟旱吐曇舻溃骸凹仁且患胰耍悴徊m朗兒。如今順王殿下暗中委托我們辦一件事。此事關乎大雍未來國之命運,更關乎我明家全族命運,還需朗兒助一臂之力?!?/br> “啊!”明朗掩唇,震驚之極。 明雪微微露出鄙視之意,大概心中腹誹明朗未見過世面,不過聽到這種事,便驚成這樣,將來若見她當了皇后,還不知嚇成什么模樣。 “朗兒放心,不是什么難事,不過要你從容府中傳遞一點東西罷了?!泵鞣蛉死^續(xù)徐徐談之:“事成之后,你與明府皆為功臣,便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到那時,容府豈還能看低你,敢像如今般對你?” 明朗接口道:“可,萬一,事敗了呢?” 明雪臉色一變,明夫人也微微皺眉,旋即松開,笑道:“順王不會敗,萬一……也不打緊,此事暗中進行,誰也不知我們明府參與其中,即便順王萬一失手,明府和朗兒亦不會受牽連?!?/br> 這也是當初順王給出的定心丸,表示萬一事敗,絕不會暴露明府。也是明夫人最終答應的原因之一。 明朗松一口氣,又道:“可是順王事成之后,又豈能放過容府,饒過容世子?” “這你便放心,此事順王早已承諾,絕不為難容府,畢竟,容府勢大,容公子與容國公皆為棟梁之才,以后朝廷還用得著呢?!泵鞣蛉苏\懇道:“母親知道,朗兒與容公子相處多年,自然有感情,朗兒若不放心,母親在此承諾,保證容公子到時一定安然無恙。” 若明朗毫不在乎容翡與容府,輕易就答應了,反倒惹人生疑。有糾結與擔憂,才合理。 明朗坐立難安,顯然被明夫人的這番話弄的亂了方寸,臉上顯出掙扎,不安的神色。 “母親讓我想想?!泵骼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