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以為還沒有開始計時，再加上多少有點因為她的眼淚心軟，便充滿了耐心，直到舒寧張口就是“六百零一”，穆王心底的所有溫柔都變成了被愚弄的憤怒。

    “之前那樣也算？”

    “王爺不喜歡嗎？喜歡就算。六百零三?！?/br>
    穆王獰笑：“算就算，你等著。”

    “九百”這個數(shù)字，舒寧根本沒能說出口，不知又過了多少個數(shù)字，她的意識才從九天之外落了回來。

    穆王如約放了她。

    舒寧手腳發(fā)軟地穿好衣裳，手腳發(fā)軟地翻出賬本，拿起桌子上的王印給自己蓋了抵消兩百點仇恨值的戳，然后在穆王戲謔回味的目光下，手腳發(fā)軟地走出了房間。

    小路子已經(jīng)備好了馬車，舒寧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地上了車，進來就躺在窄榻上貪婪地休息起來。

    就像在跑步機上瘋狂奔跑了五分鐘，如今手和腿，都已經(jīng)不是舒寧的了。

    不過，強大的意志力還是支持舒寧完成了食材準備工作，早上與宋大人父子三個一起坐著馬車出發(fā)了，李叔趕車，錦兒也跟了過來。

    到了碼頭，舒寧只管做蔥油餅、煮餛飩，錦兒負責(zé)收錢，李叔跑堂，端碗筷洗盤子。

    兩文錢就能吃一大張蔥油餅，三文錢還有一碗餛飩，餛飩量不多，但餛飩湯很香，吃完干巴巴的餅再喝口鮮美的湯，等會兒再去搬東西都更有力氣了，而且來這邊吃飯還有個好處，收錢的錦兒與做飯的宋姑娘，一個眉目清秀，一個美貌動人。

    不過，這些碼頭工只敢偷看，最多交頭接耳偷偷說兩句葷話，沒有一個敢動手動腳。

    早在宋大人來打工的時候，碼頭就傳開了，知道宋姑娘與穆王有過婚約。

    穆王的未婚妻不能動，穆王曾經(jīng)的未婚妻同樣不能動，宋姑娘的身上蓋過穆王殿下的戳，除非穆王放話出來，否則誰去調(diào)戲宋姑娘，就等于不給穆王臉。

    第043章

    蔥油餅是薄利多銷的生意, 一張大餅兩文錢，比帶餡兒的包子禁餓管飽，碼頭工人們都拿得出來, 來來往往的, 有的上午吃過了下半晌又來吃，沖著美食也好, 沖著看美人也好, 反正日頭還沒有落山，舒寧今天帶來的食材就都用完了，再來客人也沒法賣了，只能請人家明天再來光顧！

    無論舒寧還是李叔、錦兒，都沒想到生意會這么好！

    攤鋪提前打烊，收拾好東西，回家路上，李叔趕車，舒寧、錦兒就坐在車里面，把銅錢分成兩份, 一起數(shù)了起來。

    兩文三文的，本來就是零錢, 不用找錢，錢罐子里的都是今天的進項！

    “小姐，我這里有八百三十二個！”

    舒寧這邊多一些, 她還在數(shù)，數(shù)完與錦兒的相加，一共有一千八百零五文，按照蔥油餅、餛飩都有一半的利潤賺來計算，光今天一天, 舒寧就賺了快一兩銀子，考慮到生意的火爆，明天賺滿一兩沒問題，一個月哪怕去掉陰雨雪等不能出工的惡劣天氣，至少也有大幾兩銀子賺！

    舒寧頓時覺得這一天的辛苦都值了！

    “姑娘就是厲害，以前也沒見你下廚，廚藝竟然這樣好?！敝匦聦啥褍恒~板合在一起，錦兒無比敬佩地道，“這是您做的蔥油餅好吃，不然工人們才舍不得花錢買吃的，要么吃家里自帶的干糧，要么吃東家發(fā)的饅頭，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

    舒寧想了想，分析道：“咱們第一天來，工人們覺得新鮮，也是沒吃過，看別人來買，都好奇是什么味道，等時間長了，他們吃膩了，不好奇這個了，咱們的生意大概就會落下去，不過這邊人多，再差也比在城門口跟別人搶生意強?！?/br>
    李叔在外面道：“咱們生意好，肯定會傳出去，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跟咱們學(xué)，也來這邊做生意，工人們選擇多了，可能就不愿意來咱們這里吃餅了?！?/br>
    舒寧道：“對，咱們做好準備就行，怕也不用怕，只要東西好吃，總會有生意?！?/br>
    回到家，舒寧派李叔去買面粉、蔥花、豬rou等食材，她抓緊時間躺了一會兒，等李叔回來，舒寧就帶領(lǐng)杜氏、錦兒繼續(xù)忙碌起來，一直忙到二更天，才把明天擺攤的準備工作做好，簡單擦擦身子，舒寧倒頭就睡。

    累，比大學(xué)剛?cè)雽W(xué)時的軍訓(xùn)還累。

    累并快樂著，連著擺了四天攤，當舒寧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種出攤節(jié)奏時，這天早上起床，舒寧發(fā)現(xiàn)大姨媽來了，當然，杜氏、錦兒都把這個叫月事。

    舒寧覺得有點虛，其他不適的癥狀并沒有，不過月事的到來提醒了舒寧一件事，在穆王府的那兩晚，她與穆王都沒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這時候男人也沒什么辦法避孕，女人似乎要喝一種事后藥？

    舒寧單獨找到杜氏，請杜氏去醫(yī)館買點能避孕的藥材，回頭每次她從穆王府回來，都得喝一碗。

    杜氏不太愿意：“你避它做什么？懷上更好，虎毒不食子，你懷上了，王爺定會給你個名分?！?/br>
    舒寧明白杜氏的想法，可她不想懷，既耽誤她賺錢又耽誤她找一個真心對她的男人。就算沒有這些任務(wù)，舒寧心理上也不想懷，現(xiàn)實里她只是個二十歲的大學(xué)生，戀愛都沒談過，誰要早早體驗當娘帶娃？

    舒寧嚇唬杜氏：“王爺愿意給我名分自然好，就怕他真有那么狠，因為恨咱們，寧可不要自己的種也要逼我喝落胎藥，娘，我聽說落胎藥輕則傷身重則要命，您真的想要女兒因為這個闖一次鬼門關(guān)嗎？”

    杜氏臉都白了，連連呸了幾口，女兒一走，杜氏鎖好家門，去了藥房。

    穆王府一直有派人監(jiān)督宋家五口，杜氏從藥房離開不久，盯著她的小廝就進了藥房，跟掌柜的打聽剛剛那婦人拿了什么藥。

    掌柜的怕惹上什么官司，不想說。

    小廝從懷里取出一枚穆王府的腰牌。

    掌柜的立即從了。

    小廝一聽，趕緊趕回穆王府，將此事稟報了萬公公。

    萬公公知道避子湯這玩意，據(jù)說既能避孕，又能在懷孕初期起一點落胎藥的作用。

    心里一咯噔，萬公公立即去書房找王爺。

    穆王初回京城，老皇帝暫且沒給兒子安排什么官職差事，除了宴請要叫兒子進宮，平時就讓兒子在家跟著先生讀書，把功課補上了再按照正經(jīng)王爺栽培。穆王并不喜歡讀書，不過其中一位先生講的是帝王之術(shù)，引經(jīng)據(jù)典十分實用，穆王愛聽，就老老實實待在王府了。

    “王爺，宋姑娘可能有孕了?！?/br>
    事關(guān)重大，萬公公湊到主子耳邊，說出了這件事。

    穆王搭在膝蓋上的手暗暗攥緊，請老先生先出去喝茶，他沉聲問萬公公：“如何得知？”

    萬公公便將探子的話原原本本地轉(zhuǎn)述了出來。

    穆王才叫她陪了兩次，從未想過會不會懷孕的問題，如今這消息如一道炸雷劈在他頭上，年僅十九歲的穆王，冷歸冷狠歸狠，卻無任何應(yīng)對這種事的經(jīng)驗。

    他垂眸不語，萬公公低聲建議道：“王爺若不想要那孩子，只當不知此事便可，王爺若想要，或是一時半刻還沒想好該如何處置，那就吩咐宋姑娘先別服藥，等您有了決斷再做安排?！?/br>
    穆王的確需要時間。

    “派人去宋家門口等著，她一回城就帶過來?！?/br>
    萬公公領(lǐng)命，再去囑咐干兒子小路子：“多帶幾個人，你就是死，也不能讓宋姑娘喝了那碗湯?！?/br>
    小路子被干爹嚴厲的語氣嚇到了，哪敢馬虎，挑了四個佩刀侍衛(wèi)，大早上的就去宋家門口守著了。

    這架勢，把杜氏嚇壞了，拉著小路子求他透個口信：“王爺?shù)降滓鍪裁窗。俊?/br>
    他們一家人已經(jīng)這么慘了，女兒的生意好剛看到一點起色，王爺非要趕盡殺絕嗎？

    杜氏怕得直哭。

    小路子有點心軟，再想到王爺似乎很在乎宋姑娘腹中的孩子，等宋姑娘母憑子貴了，王爺大概也會原諒宋家眾人，小路子就松了松嘴，對杜氏道：“太太莫怕，興許是好事也說不定?！?/br>
    杜氏掃眼馬車旁邊的四個冷臉的佩刀侍衛(wèi)，便覺得小路子這話陰陽怪氣充滿了諷刺，嚎啕一聲，躲屋里哭去了。

    小路子：……

    暫且還沒有出現(xiàn)來搶生意的競爭對手，舒寧今天的生意依然非常不錯，只是畢竟體虛，回家的路上，舒寧蜷著腿側(cè)躺在窄榻上，錦兒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一個銅板一個銅板地數(shù)，有一次她數(shù)錯了，舒寧及時做了提醒。

    “姑娘沒睡啊？我以為你睡了?！?/br>
    舒寧笑笑，這樣躺著畢竟不舒服，睡不著。

    馬車快到宋家門前了，李叔在外面提醒道：“姑娘，穆王府派人來了?！?/br>
    舒寧有些意外，不過一點都不擔(dān)心，她月事在身，古人似乎避諱這個，她今晚應(yīng)該不用去。

    馬車停下，錦兒先下車，再來扶舒寧。

    舒寧出來時，小路子已經(jīng)站在錦兒身邊了，笑瞇瞇地道：“姑娘，王爺派我來接你?！?/br>
    舒寧這才發(fā)現(xiàn)馬車周圍站了四個兇巴巴的侍衛(wèi)，母親杜氏淚眼婆娑地站在侍衛(wèi)們身后，一副生離死別的模樣。

    舒寧皺眉，看向小路子：“這是？”

    小路子笑道：“太太誤會了，王爺只是派我來接姑娘，絕無惡意，姑娘這就隨我們走吧。”

    舒寧朝錦兒使了個眼色。

    錦兒就把小路子拉到一旁，告訴他姑娘月事來了，這幾天都不方便伺候王爺。

    小路子吃驚地看向不遠處的宋姑娘，據(jù)他的了解，女人如果懷孕，月事就不會來。

    到底是真來了，還是宋姑娘在說謊？

    無論如何，王爺派他來接宋姑娘，今天他就必須把人帶回去，由王爺驗證宋姑娘到底有沒有懷孕。

    小路子向舒寧表達了這個意思。

    舒寧身累心也累，提了一個要求：“我先回房換身衣裳，總可以吧？”

    小路子點頭，前提是他得先檢查宋姑娘的閨房里有沒有藏著什么湯。

    他沒說出來，舒寧也不知道他東瞅瞅西翻翻到底在找什么，小路子一出去，舒寧立即換了一條月事帶，身上清爽了，她才隨便挑了一身二姑娘以前的綢緞衣裳，擦擦臉就隨小路子走了。臨走之前，謹慎起見，舒寧還是揣上了那個仇恨點賬本。

    萬一穆王殿下喜歡重口味呢？

    因為這個猜測，舒寧心情頗為沉重，見到穆王時，她渾身都寫滿了戒備抗拒。

    穆王姿態(tài)憊懶地靠在東次間的榻上，目光掃過舒寧扁扁的小腹，他嗤笑一聲，涼涼問道：“聽說你要喝避子湯？離開王府的時候不喝，現(xiàn)在喝，懷上了？”

    舒寧：……

    原來這人竟然派人跟蹤宋家人的一舉一動，是怕他們背債潛逃嗎？

    驚歸驚，舒寧還是如實答道：“沒有，不瞞王爺，今早我的月事來了，因為月事我想到以前伺候王爺都忘了喝避子湯，所以提醒我娘先去買了藥材回來，留著以后用?！?/br>
    穆王投過來的眼神，充滿了懷疑。

    舒寧無奈：“王爺若不信，可安排王府的丫鬟為我檢查?！?/br>
    這下穆王信了，可他莫名不悅：“本王都沒讓你服避子湯，你竟然想扼殺本王的血脈？”

    他可以不要，但她不能擅作主張。

    舒寧簡直無語，他的小蝌蚪未必有那本事，可能都折在半路上了，何談血脈？

    “民女是覺得自己不配誕育王爺?shù)难}?！笔鎸幍拖骂^，故意挑他愛聽的說。

    穆王沒那么蠢，聽不出她的口是心非，冷聲命令道：“扔了那藥，不許再買?！?/br>
    舒寧冷靜片刻，道：“不喝也行，只是民女一旦懷孕，就不能再伺候王爺，不能伺候王爺，如何在短短九個月抹消剩下的仇恨點？”

    穆王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玉佩，做了決定：“那你喝吧，沒有本王的允許，不許停藥。”

    與孩子相比，他更想要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