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翌日,舒寧還懶洋洋地賴在暖呼呼的被窩里,采菱慌張地跑了進(jìn)來。 “公主,郭家派人來報喪,三公主沒了!” 第102章 過于完美的床笫之事, 多少都會消磨人的意志,就像這個早上,舒寧其實已經(jīng)醒了, 只是全身懶洋洋的,故而賴著不想起。 而三公主的死訊就像一桶冰水潑在她頭上,凍僵了昨夜謝澹留在她身上的所有憊懶。 “死, 死了?”舒寧臉色發(fā)白地問,連她自己都發(fā)現(xiàn), 她隱在錦被里的手,在抖。 采菱同樣震驚, 只是郭家報喪的人并沒有解釋三公主為何會死。 三公主艷麗逼人,還沒到三十歲, 死因絕對不正常。 可能是舒寧對謝澹的提防最多, 發(fā)生這種事,舒寧第一個想到了謝澹。 謝澹有動機(jī)啊, 他最想殺的是小皇帝,第二個便是郭榮。 小皇帝要留著最后殺,謝澹得先鏟除曾經(jīng)被先帝看中過且同樣被小皇帝器重的三駙馬,這樣哪天小皇帝出了事, 把皇位留給謝澹才最名正言順。 對郭榮,謝澹動過手,失敗了,那他弄死三公主, 三公主一死, 又沒有子嗣, 郭榮這個駙馬就是虛的了, 試問哪個弟弟會把家產(chǎn)留給一個早晚會娶其他正妻的非嫡親姐夫? 這個最先涌入腦海的猜測, 讓舒寧全身發(fā)冷。 她早就知道謝澹是個狠的,可因為她穿書之后,謝澹沒能毒害小皇帝,毒殺郭榮也失敗,舒寧雖然提防謝澹,卻并沒有多害怕他,更何況謝澹還要靠與她的婚姻謀算帝位,事成之前,謝澹無論如何都不會害死她。 如今,三公主死了。 一個公主啊,跟她一樣身份的公主。 若真是謝澹所為,那舒寧這個九公主的命,在謝澹心里又有多大份量?倘若她的算計有一日敗露,謝澹惱羞成怒,會不會沖動地殺了她?沒成親前兩人中間隔著層層宮殿,如今,舒寧可就在謝澹的地盤。 “公主,您沒事吧?是不是嚇到了?”采菱見公主失了魂似的坐在床上,忙過來扶住主子,焦急地喚道。 舒寧垂下眼簾,幸好采菱還算單純,若是謝??吹剿@樣,可能會猜透她的心思。 “快扶我更衣?!?/br> 大雪下了一晚,京城處處銀裝素裹,只有街上掃出了一條路。 舒寧素面朝天地趕到郭家,離得比較近的五公主、六公主已經(jīng)到了,馬車停在外面。 舒寧一路進(jìn)來,沒心情觀察任何人,到了三公主的院子,只見郭家?guī)追咳斯蛟谠鹤永?,或真心或假意地哭著。進(jìn)了內(nèi)室,舒寧的視線掃過垂淚的五公主、六公主,落到了坐在床邊的郭榮身上。鐵塔一樣健壯的郭榮,此刻神色悲痛,三公主那只變得冷白的手,被他緊緊地握在手里。 “三姐夫,上次見面三jiejie還好好的,怎么會?” 舒寧紅著眼圈問。 郭榮聞言,閉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深深的自責(zé)。 聞訊趕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謝澹與其他幾位駙馬都來了,而舒寧也從旁人口中知道了三公主的死因。 三公主喝了被人加了料的符水。 三公主與郭榮成親十多年了,不算郭榮大病的那幾年,夫妻恩愛的日子也有五年之久,可三公主就是懷不上孩子。三公主嘗試過各種辦法,統(tǒng)統(tǒng)不管用,端午時聽聞有個女道姑研制的符水有用,三公主病急亂投醫(yī),每個月都會派人去道姑那里取三次符水。 第一次喝之前,三公主自然請郎中查驗過那符水,跟其他符水差不多,都只是摻了燒過的靈符灰燼,喝了管不管用得看女道姑制符的本事,但對人體肯定沒有什么害處。 這符水,三公主都喝了小半年了,一直都沒事,沒想到昨晚再次飲下符水,睡覺時還好好的,早上人都涼了。 郭家派人去抓那女道姑,人早跑得無影無蹤。 三公主被人害死,但如果不是她急于求子,對方鉆不了這個空子。 郭榮便是因此自責(zé),都怪他盼兒子,為了兒子這幾年睡了不少女人,結(jié)果沒一個女人懷孕,反倒連累了自己的嬌妻。 官府早已將那女道姑的畫像發(fā)往各鄉(xiāng)縣通緝了,誓要捉拿毒害三公主的女道士。 與此同時,京城漸漸傳起了一道流言,說三公主死于后宅女子間的陰私算計,三駙馬郭榮風(fēng)流的名聲早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府里府外招惹了那么多女人,冒出幾個膽大想謀害公主的,也不是不可能。 為了這則流言,郭榮把他那些女人一個個都審了一遍,自然沒有人肯承認(rèn)。 三公主停靈期間,舒寧趁去奠基三公主的時候,找機(jī)會與出宮的二公主見了一面。 采菱很好打發(fā),舒寧裝哭,二公主扶她去屋里安慰,采菱與其他宮人就被留到了后頭。 壓低聲音,舒寧爭分奪秒地問二公主:“jiejie,害死三jiejie的兇手,你心中有人了嗎?” 二公主神色凝重道:“有,你臉色這么差,咱們懷疑的應(yīng)該是一個人,只是沒有證據(jù),便真是他做的,咱們也無可奈何?!?/br> 舒寧渾身發(fā)冷,強(qiáng)迫自己保持冷靜:“三jiejie死了,三姐夫的名聲也差了,那人是我的駙馬,如果此時皇上出事,他拿出一張偽詔,又有一幫臣子擁護(hù)他,大事就成了,所以,我擔(dān)心他下一步就是對付皇上?!?/br> 謝澹一心謀劃帝位,沒娶到她之前,謝澹的很多計劃都被舒寧打亂了,不得不憋屈?,F(xiàn)在兩人已經(jīng)成親,蟄伏五年的謝澹終于出手,看他對付郭榮的方法,肯定從半年前就開始謀劃了,同時利用郭榮、三公主的性格缺陷,三公主一死,謝澹稍微煽風(fēng)點火,百姓們就猜疑到了女人爭風(fēng)吃醋上,害郭榮抬不起頭。 舒寧真是大意了,因為破壞郭榮與幾位公主的私情順順利利,再加上謝澹一直忍著她,就以為還有大把時間感化謝澹,哪知道,謝澹城府深著呢,一邊陪她演深情的戲碼,一邊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甚至三公主死去的那個晚上,謝澹還有雅興陪她賞雪,一夜荒唐。 舒寧這幾日都在反思,最讓她無奈的是,她與二公主沒有謝澹龐大的實力,無法監(jiān)視謝澹及其黨羽的一舉一動,平時的主要精力都在提防謝澹毒殺小皇帝,哪料到他竟然會對三公主下手? 二公主沉吟道:“他愛惜名聲,真要害皇上也會像他對付三公主一樣,先找好替罪羊,否則出了事還得他背著?!?/br> 替罪羊? 舒寧想到了原著里謝澹加害小皇帝的辦法,食物里下毒。 可謝澹已經(jīng)被她哄著安排了兩個試毒的小太監(jiān),凡是端到小皇帝面前的食物,都得用銀針查驗。謝澹也可以在動手前示意那兩個小太監(jiān)偷懶,故意失職,但小太監(jiān)是他挑選的,出了事謝澹的名聲依然受損。 除非,有人可以不經(jīng)過那兩個小太監(jiān),讓小皇帝服下有毒的吃食。 這個人,就是謝澹要找的替罪羊。 舒寧突然一驚,抓住二公主的手道:“二jiejie,當(dāng)初絕嗣湯的事,咱們編的借口,會不會被他利用?” 二公主臉色大變:“你是說,他會收買我身邊的人,在我送皇上的吃食里摻毒?” 舒寧咬牙道:“只要他收買了你的侍女,就算你沒有做吃的,他們也可以逼皇上吃下一份糕點,污蔑是你做的的,到時候再揭發(fā)你送絕嗣湯給我喝的事,兩件事加起來,你百口莫辯?!?/br> 二公主平時再冷靜,此時心跳也快了起來:“我,我害皇上,總要有個動機(jī),皇上是我的弟弟,我一個寡婦公主,害死皇帝對我有什么好處?幫夫家平西侯府造反?不可能,這種理由根本站不住腳,謝澹沒那么傻,他真要栽贓我,定會把動機(jī)也安排好?!?/br> 舒寧心里也亂亂的,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他忍了這么久,只要能湊足證據(jù)定你的罪,動機(jī)弱些又算什么,總之都懷疑不到他頭上。二jiejie,侯府最近可有什么異常?他那么喜歡布局,真要污蔑你伙同侯府造反,想必也會在侯府里面安插眼線?!?/br> 二公主愁眉緊鎖,回想片刻,搖搖頭道:“我待在宮里的時候比較多,侯府應(yīng)當(dāng)沒什么異常,這半年唯一一件新鮮事,就是三爺回來了。” 三爺? 就是那個早已投靠謝澹、覬覦二公主美色的三爺李忠? 舒寧穿書不久,怕李忠再次撮合了二公主與郭榮,用緩兵之計把二公主請到宮里,替她做軍師。等郭榮打了勝仗回來,謝澹派李忠去對付郭榮,二公主得知后不想郭、李這兩家將族成仇,勸平西侯把李忠調(diào)去了邊疆。 一晃四五年過去了,李忠回京似乎很正常。 可舒寧知道,李忠是謝澹的人。 郭榮已經(jīng)由謝澹自己對付了,徹底從皇位繼承人的名單里除了去,李忠還能對謝澹有什么用? 原著小說里,李忠最大的用處,就是謀劃二公主的色,結(jié)果成全了郭榮與二公主的船…… 舒寧突然打了個激靈! 是啊,謝澹個老狐貍,什么陰謀詭計都追求完美,如果二公主真與郭榮搞在了一起,那二公主陷害小皇帝就有了最合理的動機(jī)——扶植郭榮造反! 甚至,謝澹還可以把謀害三公主的罪名栽在二公主的頭上,只有三公主死了,二公主在幫了郭榮之后,才有可能成為正妻封后! 這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舒寧已經(jīng)數(shù)不清到底是一箭幾雕了。 舒寧雪白著一張臉,將自己的猜測毫無隱瞞地告訴了二公主。 二公主雖然詫異九meimei怎么知道李忠對她的心思,且還把她與郭榮聯(lián)系到了一起,簡直是異想天開,但這個推測太像謝澹會設(shè)的局,二公主無法不相信,無法不寒心!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九meimei,咱們得想個應(yīng)對之策?!?/br> 第103章 關(guān)鍵時刻, 舒寧與二公主的腦筋都轉(zhuǎn)的飛快,姐妹倆在屋里商量了兩刻鐘便出來了。 采菱見兩位公主眼圈都紅紅的,知道這是真的哭狠了。 同情歸同情, 傍晚見到太傅大人, 采菱還是一一匯報了今日公主的行蹤。 謝澹破例沒去書房,換了常袍就去后院了。 舒寧捧著暖爐靠在榻上, 目光呆滯地看著琉璃窗外別的院落屋頂上的未消融的積雪。 距離三公主暴斃, 才過去三日而已。 “人死不能復(fù)生,公主切莫過于悲傷,仔細(xì)傷了眼睛。” 謝澹坐過來,將情緒低落的小公主抱到了自己的懷里,手也握住她的手。 舒寧看著謝澹的手,他的手指修長,手背是養(yǎng)眼的玉白色,非常符合文人的氣質(zhì)。 在三公主死之前,舒寧只知道謝澹需要她,知道他會陷害小皇帝, 真沒想過謝澹也可能會要她的命。 還是三公主的死提醒了舒寧,謝澹到底有多心狠手辣, 他登基前需要她的幫助,登基后,可就不需要了。 舒寧怕死, 死與受傷不一樣,是一個正常人都不想親身領(lǐng)教的字眼,哪怕在虛擬世界,舒寧可以承受任務(wù)失敗,卻怕死。 《皇朝權(quán)臣》里的穆王, 出場就是活閻王,可舒寧能根據(jù)穆王的臉色、舉動猜測他什么時候想殺她什么時候又心情變好了,謝澹不一樣,他所有的心機(jī)都藏在俊美溫和的面孔下,也許他熱情似火抱著她的時候,心里盤算的卻是如何送她上路。 怕,但該演的還是要演。 “我與三jiejie并無多少情分,我哭也不是因為替她難過?!笔鎸幋怪廾?,聲音低緩,似是有什么沉重的東西壓在她心頭。 謝澹低頭看她:“那公主為何還這般失魂模樣?” 剛剛采菱說她陪二公主哭了兩刻鐘,謝澹就覺得奇怪了,三公主高傲無禮,可不值得她心疼這么久。 舒寧閉上眼睛,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位置:“三jiejie一心求子才死于非命,我,我也在治病求子,三jiejie這種死法,我無法不同病相憐?!?/br> 謝澹皺眉道:“胡說,臣已為公主請了葛神醫(yī),葛神醫(yī)也保證能治好公主,公主安心等著就是,臣一定送你幾個孩子,公主想生多少,臣就陪公主生多少?!?/br> 他不安慰還好,他一安慰,舒寧的眼淚就掉下來了:“你現(xiàn)在說的好聽,時間長了,你就會像三姐夫一樣不停地往家里納妾,你不想我死,自然有人想害我的命,騰出位置換她來給你做正妻!” 受了三公主的刺激,仿佛篤定謝澹會那么對她一樣,舒寧揮起拳頭朝謝澹招呼起來。 這時候,舒寧已經(jīng)不是單純地在演戲了,她怕謝澹,也恨這人的jian詐,既威脅她的命也威脅這個世界任務(wù)的完成,所以借著這個理由,舒寧打得很用力:“你跟二jiejie一樣,都只會說好聽的哄我,你們又哪里能理解我與三jiejie的苦?” 謝澹能感受到她的恨,恨是因為真的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