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秦子游抬頭片刻，察覺師尊往前走動。

    “哎——”秦子游追上，拉住師尊衣袖。

    楚慎行被這么拉扯住，還是背手往前。

    秦子游湊到他面前，認(rèn)真端詳：“真的不考我？”

    楚慎行似笑非笑：“考過你，你要是答不出，是打手心嗎？”

    秦子游大大方方，伸出手心：“好呀。”

    總歸不會答不出的。

    楚慎行看他片刻，覺得眼前這張少年面孔的確可愛。如今笑嘻嘻講話，總能讓他想起從前。

    在子游真正十五六歲時(shí)，對他還多有防備，多有試探。

    那個(gè)時(shí)候，他看子游，也是一半看徒弟，一半看報(bào)復(fù)宋安的途徑。

    他覺得自己利用子游，于是不欲接受子游的一番傾慕。

    可后面，到底有所不同。

    少年的思慕，勇敢又熱烈，像是熾日大世界的陽光一樣，落在楚慎行心間。

    仙城街頭，楚慎行心頭轉(zhuǎn)過許多思緒。

    周遭人來人往，誰也不會想到，在他們身邊走過的，便是赫赫有名的楚尊者。

    楚尊者閑閑抬起手，往徒兒面頰捏去。

    秦子游：“哎喲、哎喲！”

    楚慎行并未用力，也知道，秦子游這番作態(tài)，是佯裝居多。

    不過他覺得手感的確不錯(cuò)。

    楚慎行欣然，說：“子游，我如今覺得，你這樣也很好了。”

    秦子游狐疑：“當(dāng)真？”

    楚慎行：“當(dāng)真?！?/br>
    秦子游說：“這便好啦。此番在熾日大世界里，也算彌補(bǔ)從前?！?/br>
    楚慎行說：“自當(dāng)如此?！?/br>
    秦子游想一想，覺得一切都很對。

    他如今心情愉快，卻不曾想，待到自己將上次雙修時(shí)得來的靈氣煉化過大半，自覺可以接受下一次，更有些思念師尊的蠢蠢欲動時(shí)，會得到這么一個(gè)答案：

    “我的道侶，便是我的徒兒?！?/br>
    楚慎行說。

    秦子游：“——正是如此呀！”

    楚慎行看他：“你尚未給我束脩，算什么徒弟？”

    秦子游茫然：“??？”

    楚慎行：“好了，莫要鬧。”

    秦子游：“?。?？？”

    楚慎行含笑看他。

    秦子游已經(jīng)回到青年模樣，聽到這里，頭微微偏起。

    他很可憐，很可愛，問楚慎行：“師尊，你不要我啦？”

    楚慎行說：“非也，只是……”

    窗外日光照來，落在這對師徒身上。

    陽光燦燦，為楚、秦師徒的面容鍍上一層淺淺金光。

    青年往前、往前，而他身前的男人口上拒絕，卻并不推拒。

    一直到青年吻上男人，小聲問：“這樣的束脩，可以嗎？”

    男人考慮片刻：“不行?！?/br>
    青年“哦”過一聲，卻覺得有藤枝纏來，扣在他腰間。

    秦子游心領(lǐng)神會，再吻一吻師尊。

    兩人衣袍散落，長發(fā)垂下，堆在床榻上。

    秦子游問：“這樣可以嗎？”

    楚慎行：“不行。”

    秦子游：“這樣——嗚，還是不可以嗎？”

    日光漸暗，人聲漸淺。

    窗子閉上，人影糾纏。

    藤蔓攀附而上，繞在窗格邊。

    明月升起，便有清輝灑落，照亮了落在窗格上、緊緊握住藤枝的手。

    再到第二日，茶館中又有新的客來。

    說書人展開扇子，“當(dāng)日，楚尊者進(jìn)境天道境……”

    正文完

    第282章 番外一

    1寧十六

    年少的時(shí)候, 曾有兩條路，擺在寧十六面前。

    是十年苦讀，考取功名？

    還是入自在峰, 踏上仙途？

    他曾經(jīng)很堅(jiān)定果斷, 認(rèn)為自己一定會選擇前者?？赡悄暧龅阶栽诜宓茏? 他們看到寧十六手上的靈符，卻告訴他, “王”、“孫”兩位道友于自在峰而言是有大恩, 他們看重的人, 自然一樣是自在峰的座上賓。

    ——如此，寧十六愿意入自在峰嗎？

    他猶豫了。

    一直到很多年后的夢里，他都會重回當(dāng)初的一刻。一面是往后艱苦，另一面是逍遙仙途。山村里的少年，對“修士”的所有幻想都落在那年經(jīng)過村子的兩個(gè)仙師身上。他想到昔日的仙人, 只覺得心頭熱血guntang, 帶著很多決意，覺得倘若自己修為有所成, 那也能像是仙人一樣。

    可他醒來的時(shí)候，看到的是自己掛在一邊的官袍。

    寧十六，或說“寧大人”，見到這一幕，不知是嘆是笑。

    他不后悔自己的決定，甚至年紀(jì)愈大，便愈發(fā)慶幸：好在自己當(dāng)年并未點(diǎn)頭。如此一來, 才有今日。

    時(shí)日荏苒, 他已經(jīng)過了而立之年。

    母親多年前就去了, 如今, 他有妻有子，一家人相處，也算和樂。

    雖出身不佳，但當(dāng)年兩位仙人留給他靈符一事，卻抹平了這樣的“不佳”。他拜師讀書，先生把他與尋常學(xué)生一般看待。

    寧大人想過許多次：如果當(dāng)日 ，我去了自在峰，那這枚靈符的作用，恐怕很快就要散去。可我選擇苦讀，選擇入朝為官。廟堂與仙家相隔太遠(yuǎn)，這么一來，旁人看我，就多了許多艷羨。

    在他還是“寧十六”的時(shí)候，面對這樣的艷羨，有過不切實(shí)際的傲然。好在他確有良師，很快用一番長談，點(diǎn)醒了寧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