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天后，米姝出了院。

    這叁天時間里，他們大多時候都是沉默的。米姝玩著手機里的消消樂，為了能夠一直玩下去，她甚至花錢買了金幣，只在睡前想一想樊晟的叁個月提議。

    而樊晟像是有處理不完的事情，鍵盤聲啪啪響著，沒有停歇的時刻。

    兩個人默契的維持著這份表面的平靜。

    出院那天，米姝跟在樊晟身后，兩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車。

    樊晟沒有動作，冰冷的甜膩的無花果香氣在此刻有些難以忍受。

    米姝知道他在等什么。她也早就有了決定。

    “叁個月，可以。如果叁個月后我的想法沒有改變，希望你說到做到。”

    “好。”

    雖然米姝答應(yīng)了叁月之約，但他們之間的相處并未發(fā)生什么改變，早上見一面，晚上見一面，交談不多，你問我答式的聊天，一如既往的平和。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多了一個期限。

    她原本以為樊晟會提一些要求，但他沒有。米姝樂的高興，她再也不想去猜測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畢竟這樣愚蠢的事情做過一次就夠了。

    十二月底，公司全員去北海道度假。這不是米姝第一次參加團建活動，但因為有了關(guān)系親近的同事，內(nèi)心的期待卻是第一次。

    樊晟在看到崔曉萱給她準備的裝備時，才知道她要去北海道。

    “要去哪？”

    “北海道，公司團建?！泵祖卮鸬穆唤?jīng)心。

    “什么時候？”

    “26號?！泵祖又a充道：“我忘了告訴你了。”

    樊晟點點頭，神情晦澀難懂。他沒再追問，米姝便也沒在意。

    直到出發(fā)那天，樊晟要送她去機場。

    米姝拒絕：“不用，公司包了車?！?/br>
    “我和你一起去?！?/br>
    米姝見他堅持，只當他是想送她，便沒再拒絕。到了機場見他又打算下車跟著她，才語氣堅決：“你不用送我進去了?！?/br>
    樊晟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我是說，我和你一起去北海道?！?/br>
    “什么？”

    “走吧?！?/br>
    米姝這才注意到，他手上除了她的行李箱，還多出了一個黑色的。

    樊晟推著兩個行李箱走在前方，黑色大衣將他襯的高大挺拔，在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格外顯眼。米姝遲疑了幾秒，踱步追了上去。

    她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米姝頂著同事們八卦曖昧的眼神走到崔曉萱身旁，頗為無奈的笑了笑。

    崔曉萱挑眉道：“在一起了？”

    “算…是吧?！彼徽f了叁個月，是這叁個月的時間可以出現(xiàn)在她身邊，還是這叁個月里他們要像情侶一樣，她不知道。

    韓吉吉湊過來：“我說什么來著？及時行樂才是當代青年頭等信條！meimei，哥哥看好你哦！”

    “所以你就見異思遷見一個愛一個？”

    米姝住院那幾天，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韓吉吉帶著他新交的女朋友去酒吧喝酒，好巧不巧碰上了前任，兩任女友原本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嘲諷著，最后不知怎么一同數(shù)落起韓吉吉來，言辭激烈間還誤傷了他。人不僅受了傷，還恢復(fù)了單身。

    “這怎么叫見異思遷？合適就在一起，不合適就分手，不然就是浪費彼此追求真愛的時間?！?/br>
    “不，你這叫花心，是不負責任，不要找借口。”

    韓吉吉搖搖頭：“我確定了，我們的愛情觀不同?！?/br>
    若是世間所有的情愛糾紛都可以用愛情觀不同去辯解，哪還有什么渣男賤女？而能走到最后的愛情，是不是就是命中注定的姻緣？

    大概吧。

    反正她和樊晟不是。

    她希望樊晟能擁有像韓吉吉一樣的愛情觀，既然分手了，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而不是像這樣，讓米姝明明說好了不再去猜測男人在想什么，卻在看到他眼下的烏青和略顯疲憊的神情時，仍然克制不住地想，他在想什么？

    既然知道她沒有安全感，戒備心強，那么他也該知道，比起四年前，她對他的戒備心，只會更甚。

    米姝看著在座椅上睡過去的男人，微微發(fā)愣。他蜷縮著身體，眉頭緊皺，嘴唇緊閉，雙臂交叉抱起放在胸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她一開始不愛他嗎？愛的。不是換個人就可以的，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在試探的時候把愛藏起來罷了。她不敢。

    而事實證明，當她敢的時候，就是一切結(jié)束的開始。

    十二月的北海道是冰雪世界，是米姝從未到達過的世界。在見到窗外白茫茫一片時，米姝終于有了些興致。

    下了飛機，坐上包車，他們出發(fā)去北海道西南部的一個小城市，登別。

    叁個小時后，他們?nèi)胱×司频辍?/br>
    在房間分配上，米姝毫無意外的和樊晟在一間，好在是套房，不止一個臥室。

    米姝睡主臥，在房間里安放著行李，她和崔曉萱約好了一起吃晚飯，之后去泡溫泉，酒店里配有自助餐和溫泉館。

    半小時后，她換好衣服和崔曉萱碰了面。

    “樊晟沒一起嗎？”

    “他有工作。”

    他似乎很忙，不管是在來的路上，還是現(xiàn)在，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回不完的郵件，從進門到她離開，電話也沒有斷過。

    米姝眉頭輕輕皺起，心情有些復(fù)雜，她想起她離開前男人看她的那一眼。

    是讓她等一下嗎？

    可她沒理，而是干脆利落地關(guān)上了門。

    莫名生出了一點說不清滋味又難受的情緒。

    “想什么呢？這么糾結(jié)的表情？”

    安娜回神：“沒什么。”

    崔曉萱也不在意，“喝什么酒？啤的，白的，紅的。”

    “唔，水果酒?！?/br>
    崔曉萱白了她一眼：“那你還不如喝汽水。”

    雪花飄在臉上，霧氣模糊了視線，淡淡的硫磺味不覺刺激，反而褪去了一天路程上的疲憊感，舒爽從腳底席卷了全身。

    溫泉池里只有米姝和崔曉萱兩人。她們沉浸在這靜謐之中，放空一切，享受般的喟嘆了一聲。

    直到感覺有些頭暈，倆人才從池里出來。之后她們?nèi)フ翼n吉吉，在酒店的小酒吧里喝酒。

    等米姝回到房間，已是半夜十一點。

    聽到聲響，樊晟在電腦前抬頭，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聲音沙啞：“回來了？”

    男人似乎是姿勢都沒有變過，仍在處理工作。暖黃的燈光下，男人眼下的烏青更加顯眼，下巴處的清渣也冒出了頭，神情正經(jīng)又嚴肅。

    “你……”

    “怎么了？”

    “你明天回去吧，既然有很多工作，就不要在這浪費時間和精力了，而且……”也沒必要…

    樊晟聞言，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米姝在他的注視下，后半句漸漸消了音，沒說完。

    樊晟嘆息：“過來?！?/br>
    米姝慢慢走過去，在離他兩步遠的距離停下。

    “給我抱一下?！甭曇衾飵еz絲懇求。

    米姝心微微顫了一下。如果男人像往常一樣隨心所欲不顧她的意愿，她肯定會拒絕?？伤@樣小心翼翼地對待她，她竟然有些心軟。

    她能硬下心腸對他的百般示好視而不見，也能對他的自以為是痛苦悔恨不以為然，更能對他的追求堅持清醒自知。

    可這樣一句苦澀的詢問，卻讓她生出了一絲動搖。

    米姝往前走了一步。

    還有不到叁個月的時間。

    她又走了一步。

    不會再多了。

    樊晟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臉也埋在她腰間，深深吐了口氣。

    這是他們重逢以來，第一個沒有抗拒，不帶強迫，毫無保留地接受的心平氣和的親近。

    米姝心里酸酸的。

    “你，吃東西了嗎？”

    “樊晟…？”

    “再抱一會?！甭曇粢驗樽藙萋犉饋韾瀽灥摹?/br>
    房間里陷入沉默，只有一輕一重彼此起伏的呼吸聲。

    這個時間酒店早已不再提供餐點，米姝拿出她帶過來的泡面，給他當了宵夜?？此煽诰徒鉀Q了一小桶，猶豫著要不要泡第二桶時被他制止了。

    樊晟溫聲說：“去睡吧?！?/br>
    米姝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樊晟得了她回復(fù)，準備繼續(xù)手上的工作。米姝沒有忍住，在關(guān)上房門前說了一句：“你也早點休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