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説人生若只如初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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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十七。 一場大雪封了出城的路,我和先生被困在了距離許都百余里地的漕涇鄉(xiāng)。原本對于先生來說,帶我穿越雪海趕去許都也就是彈指一揮的事,可奈何彼時的我是第一次見到雪,正處在興奮頭上,先生不忍掃我的興,也就由我隨著左右鄰里家的孩童們一道瘋玩。 對于這初次相見的白茫茫,我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喜。以前住在棲靈山上,四季如春,最多下一場驟雨,也是非常偶爾才能看到的景致。 先生喜靜,不愿住客棧,就在城中僻靜的地段租了一間小宅子,原本是為了尋個安靜,卻奈何左鄰右舍實在是熱情,以為我們是瞞著家里私奔出逃的小夫妻,心照不宣的對我們關(guān)愛有加。先生也不多做解釋,除了日日煮茶讀書,就是看著我和鄰家的孩子們在雪地里摸爬滾打,嬉笑玩耍。 我常常和孩子們廝混一處,玩到渾身都被雪水浸濕,彼時先生就會出現(xiàn),拎著我回去,在火爐邊幫我一寸寸擦干頭發(fā)。 他偶爾會同我講話,但我聽不懂,只是覺得這聲音好聽,便怔怔地看著他,許是被一直盯著看也怪不好意思的,他會停下講話回看我,我沖他笑,他也便沖我笑。 回想起來,那是先生對我笑過的最多的時候,再之后的日子可能太苦,我們的笑也便越來越少。 這雪一下就下了半月有余,天也越來越冷,臨近年關(guān),通往外面的路卻一直未通。很多人家都在等著歸來的親人,大家伙商量起來,打算出一批精壯的人力去修復(fù)山路,盡快讓家人團(tuán)圓。 他們尋來先生這里的時候,我正在打盹睡午覺,屋子里暖烘烘的,剛吃完午飯,愜意的靠在火爐邊,先生翻著書,我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的頓首。 敲門聲險些讓我栽進(jìn)了火爐,先生伸手撈我,還差點燒到了手里的書。我?guī)е鸫矚馊ラ_門,看到門口站著幾位慈眉善目的年長鄉(xiāng)紳。 脾氣只得壓下去。 先生站在我身后,帶著詢問的目光望著他們。 雖然往常我比較頑皮到處廝混,但在他們眼里先生不太愛說話,顯得有點冷漠,而我又是個不會開口講話的傻丫頭,所以從來都沒有鄰里來主動搭訕過。 鄉(xiāng)紳道明來意,大致應(yīng)該是說先生看著年輕力壯(???),希望能夠出份力去疏通鄉(xiāng)道。為首的是這里的里正,一臉誠懇的表情,等著先生回復(fù)。 先生沒有多想便答應(yīng)了。 工具是現(xiàn)成的,人手也已準(zhǔn)備充分,老弱和婦孺?zhèn)儽涣粼诩依镒龊笄?,我本想和先生一道去,卻被鄰居熱情的大姐強行留了下來,還安排給我一個照顧幼童的任務(wù)。 與其說是安排,倒不如說是周圍的孩童們都特別黏我,想必是只有我這個“大人”會傻乎乎的陪他們玩一整天的緣故吧。先生臨走時摸了摸我的頭,給了我一個莫名安心的笑。于是我便沒心沒肺的和孩童們又一次扎進(jìn)了雪堆里。 時間過了多久,不太記得了。因為我在和孩童們玩捉迷藏的時候,被人從身后一擊,當(dāng)場暈倒,拐走了… 我再醒過來的時候,手腳都被綁著,周圍有此起彼伏的抽泣聲,我瞇著眼睛適應(yīng)昏暗的光線,過了好一會,才看清這屋子里大概有十幾位姑娘,和我一樣被綁著手腳,有些昏睡著,有些已經(jīng)醒了,滿面淚痕的抽泣著。 我們大概是在一個半地下的屋子里,靠近屋頂?shù)牡胤接袀€很小的窗戶,透著微微的夜光。四面都是很高的墻,正對著我的,是一扇小門,瞅著比我的身形還要低矮一些,也不顯得寬敞,最多可容納兩人同時出入。屋內(nèi)異常冰冷,許是我下午和孩子們鬧的太厲害,本身衣衫就濕的差不多了,此時寒意更甚,我不禁打了個激靈。 身旁啜泣的姑娘察覺到我醒了,開始拉著哭腔和我講話,奈何我當(dāng)時實在聽不懂人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哭的花容失色,還要抽抽嗒嗒的同我講話。 這個時候,門外有了動靜。醒著的姑娘們頓時嚇得縮成一團(tuán),同我講話的姑娘更是一頭扎進(jìn)了我懷里,開始瑟瑟發(fā)抖。 一個身形不高的人進(jìn)來了,他手里拿著盞油燈,看身材像個七八歲的孩童,臉上卻留著胡子,眼角還有一道疤,顯得很老成的樣子。他瞇著眼睛清點人數(shù),大多數(shù)人要么縮成一團(tuán)抽泣,要么不省人事,唯獨只有我一人盯著他看。 他橫掃一圈后,注意到了正盯著他的我,嘴角向上一扯。 “就你們倆了?!彼畔率种械挠蜔簦S后便伸手拽住我和身旁姑娘的腳腕,周圍的姑娘們開始發(fā)出尖叫聲,我懷里的更是一聲尖叫后干脆直接暈死過去了。奈何我腳被綁的很緊,手也被縛在身后,完全使不上力,只能由著他將我們往出拖拽。 拽出門時我的頭還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頓時開始眼冒金星。雖在阿婆身邊時我也時常淘氣,弄傷自己,但大多都是小打小鬧的擦傷,哪受過這種罪。當(dāng)即我便疼的眼淚冒出來了,心中開始騰升起一陣恐懼感,我雖不曾涉世,至此也能感覺出自己正身處險境,危險未知。先生的面容開始浮現(xiàn)在腦海里,不知他此時是否已經(jīng)知道我不見了。 大概拖了沒多久,我們便被人扶了起來。與其說是扶,還不如說是拉拽,繩子很粗糙,拉扯下皮膚火辣辣的疼。 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揮著手里的帕子說著什么,拉拽我們的人動作終于溫和了點。 她走近我們,伸手托起我的臉仔細(xì)端詳,我正處在剛剛被撞之后的余溫中,也沒力氣做什么反抗。她笑的讓我很不舒服,身上的脂粉味也濃的讓我作嘔,頭更疼了。 周圍還有其他人,他們大聲的說笑著,我聽著時近時遠(yuǎn),除了女人的臉還算勉強看的清,其他人都一片模糊。我感覺還有人想伸手摸我,卻被女人嬉笑著趕走了。有溫?zé)岬囊后w順著耳根在向下滴落,周圍突然變的很安靜,安靜的仿佛我能聽到屋外落雪的聲音。 這個時候,熟悉的氣息出現(xiàn)了。 手腳的束縛被松開,我抬頭看到了先生的臉,從未見過他這般生氣的模樣,眉頭皺起,眼神比外面的雪還要冰冷,卻壓不住眼底的盛怒。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好幾個人,剛剛花枝招展的女人趴跪在不遠(yuǎn)處瑟瑟發(fā)抖。 他察覺到了我的目光,低頭看向我,眼底的怒氣漸漸散去,又像平常那樣,溫溫柔柔的,沒有波瀾,卻讓人沉溺。我咧嘴沖他笑,卻好像牽動了被撞的傷口,齜牙咧嘴的抽氣,這個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他扶著我肩膀的手上全是血,紅紅的一片,甚是嚇人。我以為是他受傷了,正要翻看他手上的傷口,他卻脫下外袍裹著我,將我攔腰抱起。 頭疼的感覺驀的就不見了,我靠在他的懷里,能聽到他的心跳聲,沉穩(wěn)有力,撫平了我一切的不安與疼痛。 后來我就在先生懷里昏睡過去了,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回到了我和先生溫暖的小屋里,先生一手握著我的手,一手捧著書,就坐在我旁邊。不遠(yuǎn)處正煮著茶水,冒著縷縷熱氣。 察覺到我醒了,先生放下手里的書,盯著我默不作聲的看。眼神里有我熟悉的情緒,以前我在外頑皮刮傷自己的時候,阿婆也會這樣盯著我,一臉心疼與無奈。 他伸手摸向我的臉,剛剛觸碰到面頰,我便像是聞到了那濃郁的脂粉味一般,回想起當(dāng)時身處險境的一切,除了那個女人以外,還有好幾個人伸出過手,拇指粗糙的摩挲感,讓我渾身戰(zhàn)栗,恐懼在這一刻被放大,我從床上彈坐起來,坐在了床角,眼淚開始不爭氣的往下掉。 先生被我突然的反應(yīng)弄的手足無措。 “沒事了,有我在,沒事了…”他反復(fù)說著這句話,像是有魔力一般,漸漸平復(fù)了我的緊張,我終于撲進(jìn)他懷中哭出了聲,腦袋上的疼痛,被觸碰的惡心,濃郁的脂粉氣息,令人作嘔的笑聲一瞬間被放大,也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從那一天開始,先生在我心里,變成了和阿婆一樣重要的存在。 后來過了很久我才知道,我的后腦在拖拽中被撞傷了,先生當(dāng)時滿手的血,是我后腦流下來的。 那些把我綁走的人,是許都府尹與周邊山匪暗中勾結(jié),多年拐賣少女的地下組織的人,他們專用身材矮小的侏儒放松成年人的警惕,從而拐走落單的姑娘。當(dāng)時的我,就是被混在捉迷藏隊伍里侏儒山匪打暈拐走的。 組織先生他們疏通鄉(xiāng)道的里正,便是許都府尹安排的,先生在協(xié)助清理鄉(xiāng)道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被堵的鄉(xiāng)道實則不需要這么多壯丁,且很多擁堵明顯是人為的。當(dāng)他趕回來時,我已經(jīng)失蹤一個多時辰了。情急之下,先生召了當(dāng)?shù)氐牡叵?,才在府尹近郊的老宅里,找到了我們,一鍋端了這條數(shù)年拐賣少女卻被府尹一手遮天的關(guān)系網(wǎng)。 周圍的老百姓很感激先生,正好臨近新年,家里陸續(xù)拜謝的鄉(xiāng)親越來越多,我和先生打算過完年,就離開這里。 這個時候,家里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一位,是先生的故友,許都地仙付蓮生。 另一位,則是當(dāng)時身陷險境時,和我一起被帶走的另一位姑娘——巧娘。 先說說這付蓮生吧,先生找我時召的地仙并不是付蓮生,是漕涇的一個小土地,甚至還算不上是地仙。當(dāng)時一個是情急,越快找到我越好,一個是付蓮生當(dāng)時并不在自己的府邸,而是去許都的醉仙樓花天酒地去了,等他知道先生在找人的時候,我已經(jīng)被先生救回來了。 所以,他懷著無比愧疚的懺悔心,死皮賴臉的住在了先生的偏廳,美名其曰為了贖罪,實則……換個地方花天酒地。因為先生從不近女色,來人間游歷也從不會主動暴露身份,會出現(xiàn)一個讓他連破兩戒的我,著實好奇的緊。再加上被先生解救出來的少女們,都臨時被安置在了漕涇,那可算得上是許都周邊妙齡少女最集中的時候了,可以身處花叢中,是付蓮生的畢生所愿。 當(dāng)然,這就不得不說另外這位——巧娘。 巧娘自從被救醒來之后,一心要報恩,更在看到過先生之后執(zhí)意要以身相許,每日早中晚問候不斷,噓寒問暖端茶倒水,先生只是默默的做自己的事,她遞的茶總是轉(zhuǎn)手給付蓮生,不與她交流。若不是先生偶爾會和付蓮生交流兩句,巧娘大概會認(rèn)為先生和我一樣也是個啞巴吧。 她這番殷勤弄得我每次見她后腦勺都突突的疼,巧娘見我也是一種一言難盡的表情,時間久了我心里莫名一陣火氣。 直到有一天,巧娘不小心把茶水灑在先生身上,忙上手為她擦拭的時候,我忍無可忍捏碎了一只茶杯,當(dāng)時不知道先生和她說了什么,從那以后,她就沒再出現(xiàn)過了。 沒多久,便是新年了。 除夕夜,付蓮生不知從哪里弄來了酒,我們?nèi)€人圍坐在院子里,今日無雪,天氣特別晴朗,抬頭可以看到漫天的繁星。我第一次喝酒,辣的眼淚花都嗆出來了,喝了兩杯后先生就不讓喝了,我只能默默坐在他們身邊,聽他們說我聽不懂的話。午夜的時候,各家爆竹煙花燃起,付蓮生也準(zhǔn)備了些。那是我第一次見,新鮮極了,在院子里圍著煙花蹦蹦跳跳,險些燒到頭發(fā)。付蓮生在一旁哈哈大笑,先生也是笑意很暖,牽著我離煙火遠(yuǎn)了些。 原本一切那么美好。 原本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直到我感覺到胸口處撕裂般的疼痛,看到先生的笑容逐漸散去,付蓮生也變得異常嚴(yán)肅。我甚至仿佛聽到了什么東西插入身體后抽離的聲音。意識混沌前,先生抱著我,不敢用力,我清晰的看到了他眼底的驚慌失措。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和先生再聊到那一天,他依舊心有余悸,他說他這一生醫(yī)過很多人,從未見過無解之癥,卻惟獨看著我身上此起彼伏卻無緣由出現(xiàn)的傷痕,看著鮮血染透白衣的我,不知所措,無能為力。 也是從那一天起,我這漫長的,永無止盡的一生,便正式開始了。 ------------------- 這張發(fā)出來以后,意味著我的存稿正式發(fā)完了,后續(xù)我盡量保證一周2更,每周叁和每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