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硯秋道：“無事，要賠多少銀子，掌柜的給我們算房錢上就行?！?/br>
    打發(fā)走掌柜的，房中兩人面面相覷一會，梁斐繼續(xù)吃，白硯秋繼續(xù)洗。

    終于，還是白硯秋先開了口：“梁、梁仙友，我、我好像干了件錯事?！?/br>
    梁斐道：“無妨，只是架屏風(fēng)，賠錢就成。”

    白硯秋苦笑道：“不是，你看這個……”

    梁斐沒抬頭，夾菜的手卻越來越不穩(wěn)了，道：“你先穿好衣服?！?/br>
    白硯秋道：“你先看……”

    “你在洗澡我看什么看！”梁斐惱道。

    “你看嘛！”白硯秋嚶嚶嚶道，“看了不準(zhǔn)打我?！?/br>
    “我打你干什么！”梁斐說實(shí)話真的想打他，這人怎么越來越放肆了，不管了，反正是他讓我看的。

    梁斐抬起頭，就見白硯秋拎著一個濕漉漉的荷包，臉上愁云慘淡。

    這個荷包很眼熟，是白硯秋掛在腰上那個，白底綢面上繡了金絲云紋。

    白硯秋晃了晃濕荷包，愁眉苦臉道：“九曲金丹沒了……”

    九曲金丹，入水即化。

    梁斐：“……”

    “這個是普通的洗澡水嗎，這不是，”白硯秋捧了一捧洗澡水，抓狂道，“這是九曲金丹水??！我要?dú)馑懒耍　?/br>
    梁斐：“化都化了，氣也沒用?！?/br>
    白硯秋道：“那你怎么辦？！”

    “什么我怎么辦？”梁斐問。

    白硯秋：“沒了這顆九曲金丹，你怎么升級？”

    梁斐一怔：“你給我的？”

    “我連修仙的門都沒入，吃了會爆體而亡，不給你給誰？”白硯秋捶著木桶桶壁，嚎道，“我的九曲金丹——”

    嘩啦啦啦一聲響，木桶四散而裂，水流出來，瞬間淌了一屋子。

    白硯秋保持著半蹲的姿勢，看著爛成片片散開的木桶，整個人傻掉了。

    梁斐被灑出的水打濕了鞋子和褲腳，四目相對間，梁斐手上一抖，筷子上的菜掉下去了。

    掌柜殷香玉拍門道：“客官，又怎么了？”

    梁斐道：“無事?！?/br>
    殷香玉看著順門縫流出來的水，道：“哪來的水？”

    梁斐道：“無事！”

    殷香玉：“木桶壞了？”

    “對不住了掌柜的，”白硯秋道，“我們會賠，你算在房錢上！”

    殷香玉：“要打掃嗎？”

    白硯秋道：“不用了，該濕的都濕了……”

    “客官，你們動作輕點(diǎn)，別太激動了，東西壞了沒事，人別傷了啊，”殷香玉道，“屋里那床可有點(diǎn)年頭了，經(jīng)不起折騰！”

    “他什么意思？”白硯秋撿了件地上濕噠噠的衣服披上，問梁斐，“什么床經(jīng)不起折騰？”

    梁斐撐著額頭，看著一地狼藉，腦子有點(diǎn)亂。

    白硯秋道：“梁仙友？”

    梁斐：“嗯？”

    “我沒衣服穿了……”白硯秋腳尖點(diǎn)了點(diǎn)地上的濕衣服，尷尬道。

    梁斐站起來往外走：“我讓掌柜的去買身衣裳?！?/br>
    “等等……”白硯秋叫住他，“梁仙友，你有錢嗎？”

    梁斐看著地上的濕透了的錦繡華服，在看看一邊擺著的金冠和玉墜，意思是難道你沒錢？

    “我當(dāng)了所有家當(dāng)，換了點(diǎn)錢，”白硯秋慫道，“去、去租的，明兒就要還……”

    不說還罷，一說起這個，梁斐疑惑道：“你租這些干什么，還、還去那種地方？”

    “話本上不都說酒樓妓院是消息匯集之地嗎，我想去打聽打聽消息，”白硯秋邀功道，“你看我不是打聽出來九曲金丹的事情了嗎，可惜化成水沒了……”

    梁斐將信將疑，道：“真是這樣？”

    白硯秋舉手發(fā)誓：“千真萬確。”

    梁斐只好翻了包袱，找了件自己的衣裳遞給白硯秋。

    白硯秋很快穿好了衣服，披著一頭濕發(fā)坐在桌邊，拿了塊干布擦。

    梁斐見他笨手笨腳，扯了好幾根頭發(fā)下來，道：“坐過來，我給你擦?！?/br>
    白硯秋樂顛顛坐過去：“你們修仙的就沒什么法呀符紙的，可以瞬間弄干嗎？”

    梁斐接過干布，道：“沒有?！?/br>
    “想不通啊，前賢大能們都沒這方面的煩惱嗎？”白硯秋捏著一小撮濕頭發(fā)，道，“頭發(fā)又長，洗起來不方便，擦干也不方便?！?/br>
    梁斐道：“是你懶?！?/br>
    白硯秋轉(zhuǎn)頭道：“我怎么又懶了？”

    梁斐讓他轉(zhuǎn)回去：“又懶又笨?！?/br>
    白硯秋：“咋的，想打——吵架不成？”

    梁斐在他看不到的背后，笑了笑：“太聰明了不好，又懶又笨活得久?！?/br>
    白硯秋扭了扭：“什么歪理邪說?！?/br>
    梁斐撈起他的頭發(fā)，開始擦后腦發(fā)根，臉上神情十分放松：“聰明人總會想很多，勤勞的人總會做很多……”

    梁斐手一頓，目光停留在他后頸處，那里有一顆小小的紅痣，不偏不倚，正好長在頸窩正中央。

    一瞬間，梁斐心如擂鼓，手指微微顫抖，想起了那夜華清宗后山大雨，簡陋的窩棚里，那人踏雨而來，濕了頭發(fā)，那人好像十分不喜歡濕發(fā)，他為了保命，卑微低賤的小心翼翼伺候著，給他擦頭發(fā)，撿柴生火，打獵物，那人頭發(fā)瀑布一樣又濃又密，他擦了好久，那人的頸窩處，同樣的位置，也有一顆小小的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