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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家門,廖玲的電話緊跟著來了。 “忙嗎。” 很早以前,電話的開場白就是這一句,生怕打擾了她。 “還好。” “我聽人說,你把奶奶接到A市治病了。” 隔著幾座城,那些茶余飯后的談資仍是漏進了她的耳中。 “嗯。” 一陣沉默,電話那邊傳來了幾聲叮囑:“別逞強,照顧好自己?!?/br> 顧希安乖乖聽著,“我會的?!?/br> “等不忙了就回家來看看,你弟總念叨你。” “好。”顧希安應(yīng)道。 電話斷線之前,顧希安小聲追問了一句:“mama,你不怪我嗎?!?/br> 怎么會不怪。 當年,她擅作主張申請去當什么戰(zhàn)區(qū)記者,廖玲氣得幾宿合不上眼;現(xiàn)在,好不容易肯回來了,家里都沒顧上,馬不停蹄就奔了烏城,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女兒一顆心總是向著那家人,說不失落是假的。 然而…… “不怪你?!?/br> 話到嘴邊,又是另一個答案。 清晰平淡的兩個字,顧希安頷首,盯著手里的鑰匙圈,愣愣出神。 鑰匙圈上掛著一撮假貂毛,擰成貂尾的樣式,染成了艷俗的玫紅色,她用了好些年頭,那顏色逐漸變成了漿梅子色,黯然自在。 半晌后,她輕聲道:“那就好,還怕你不高興。”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們都習(xí)慣了以不坦誠來掩蓋情緒。 /// 顧仁夫婦只陪夜周六一晚,第二天,顧希安照常往醫(yī)院趕。 病房里,王蕓盤著尚未打理的亂發(fā),端著餛飩配油條吃得正香。 “小嬸。” “來了啊,吃過早飯了么?!?/br> “吃過了?!?/br> 才過了一個晚上,立柜面上堆滿了沒來得及清理的食物垃圾,四處掃視了一圈,在床尾找到了同樣滿當當?shù)睦?。翻出一個塑料袋,顧希安自動自發(fā)整理起來。 王蕓看到了,邊吃邊推托著:“你放著別動手了,吃完我會收拾的?!?/br> 叁下兩下就能清理干凈的小事,顧希安動作很快:“沒事,我收拾也一樣?!?/br> “對了,希安啊,奶奶的醫(yī)??惴拍膬毫恕!?/br> “柜子的第一層抽屜里?!?/br> “是么,我怎么沒找到?!?/br> 每回用完了都是放在同一個地方,不可能丟,顧希安打開抽屜,里面都東西都挪了位置,像是被人搗騰過,最后在底部的棕色牛皮袋里找到了,遞給小嬸。 “哈,藏這么好,難怪我沒發(fā)現(xiàn)?!?/br> 好不容易吃完了早飯,連餛飩湯都喝干凈了,王蕓用紙巾擦了擦嘴,連著病歷本一同接過。 “是醫(yī)生說了什么嗎。”突然提到奶奶的醫(yī)???,顧希安難免多問一句。 “沒有,”王蕓翻著近期賬單,看了一眼報銷比例,神情松快了不少,“家里的常備藥用得差不多了,希望前段時間打球傷了腿,還有你叔常吃的叁高藥,奶奶的卡報銷比例高,而且大醫(yī)院藥也便宜點?!?/br> 老人住院治療的費用是顧家兩兄弟負責(zé),既然有份出錢,王蕓理所當然覺得這筆錢用一點在自家身上沒什么問題。 可是…… “醫(yī)院現(xiàn)在都走電子途徑,醫(yī)生不開單買不了藥?!备鼊e提使用非本人的醫(yī)保卡。 “知道知道,這不是你認識熟人么,看看能不能給開個藥單?!?/br> 王蕓陪夜了幾次也打聽出來,這家醫(yī)院的床位特別難,多少人擠破頭都輪不到,她能把老太太弄進來,自然有門路。 顧希安沒吭聲,尤其在知曉那個所謂的“熟人”是誰的此刻,更是無言以對。 見她沒痛快答應(yīng),王蕓有些不樂意了:“就簽個字的事,不為難吧,我聽說那些醫(yī)護家屬都這么買藥的?!?/br> 越解釋越混亂,最后,顧希安頭一點:“我問問看?!?/br> “行?!蓖跏|爽快將醫(yī)保本遞還給她。 /// 一樓門診藥房。 熙熙攘攘的人,自助掛號,自助取單,咨詢臺,配藥室,每一個窗口都排起了長隊。 他們帶著口罩,眉心緊鎖,眼眸里溢出鋪天蓋地的焦慮,時而抖腳,時而催促,凌亂的步調(diào)耐不住急躁。 志愿者們穿著紅馬甲穿梭在各個隊伍間,為每一位有需要的人提供幫助。 站在大廳中央的女孩,旁觀了一幕人間百態(tài),最后,視線回到手中。 顧希安的人生由無數(shù)次孤立無援堆砌而成,她像是習(xí)慣了,無力過后也不覺得有多艱難。 將醫(yī)保本放回包里,她找出自己的卡,舉步往外走。 “顧希安。” 有人在喊她,聲音夾在嘈雜里,卻不克制響亮。 顧希安轉(zhuǎn)身望去,一時分不清聲音是從哪一處傳來,迷茫著環(huán)顧了一圈,正要作罷,左后肩被一雙有力的手拍了拍。 她抬眸望著眼前的人。 他的個子很高,由于身高差距懸殊,顧希安不自覺微仰起頭。 棱角分明的輪廓,肅挺的鼻梁將五官襯得意外立體,深邃的眼眸里藏著內(nèi)斂的笑意,比喜悅淡一些,比無感重一些,像是抑遏失敗后的自然流露。 薄唇輕抿,下巴綴著點點青色胡茬,柔化了第一感覺的銳利,憑添幾分隨性。 如果讓她形容,顧希安想,他有一張極具電影感的臉。 這無厘頭的定論剛起就被掐滅在否定里,事實上她沒看過幾部電影,說什么電影臉,過于賣弄。 “顧希安。” 他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準確無誤。 此刻人就在眼前,那道聲線清晰可循,附加了一份自然而然的奇怪熟稔。 難到,或許大概可能他們是認識的? 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人名身份,卻始終無法將眼前這位對號入座。 繞在舌尖的那句“你是?”還沒問出口,對方率先給出了答案。 他說:“我是厲挺。” ㈤2ьLщχ.cо㎡(52blwx.) 挺啊,終于。 --